機長肩上「四道槓」 想說愛你「不容易」

2019-10-18   大連天健網

10月16日,早5:55,大連周水子機場停機坪,杜宏勛來到一架大飛機前,拍拍它,「這位老兄,這次是咱倆一起搭伴飛,請多關照。」這是他重複了24年的一句話,但還是像初次那樣,真誠、鄭重。

作息?機長的生物鐘是這樣的

作為一名南方航空大連分公司的機長,杜宏勛每月的飛行時長在70個小時左右,基本飛4天,休2天。旅客不知道的是,在航空公司,執飛一個航班的機組、乘務組和飛機都是根據航班計劃在全公司範圍內靈活調配的,機長執飛的航線、飛機都不是固定的。杜宏勛不知和多少個「老兄」這樣「告白」過了。

攝影:時晨

當天,杜宏勛飛的是CZ6937航班。6:55,大連-西安。這是南航大連最早的航班。早晨4:25起床,4:45從家裡出發,5:10到公司。吃過飯後,啟動飛行前的準備程序。進入停機坪的第一步,便是繞機檢查,雖說已過了機務組的把關,但在機長們這裡,最後一道安檢,永遠靠自己。

這種「質疑」,是對老兄「心中有數」,更是對自己的生命負責,「如果對自己都不負責,還談什麼要對全機旅客負責。」杜宏勛說。

一個如此敬畏生命的機長,他的工作程序並不是從進入機場才開始啟動的。前一天晚上就已完成飛行前網上準備,21:30,他已上床入睡。70後的杜宏勛說,早睡的習慣從當飛行員那一天起,一直持續至今。他說,足夠的睡眠和體力,才有資格「負責」生命。

神秘?機長的「辦公室」是這樣的

啟動、滑行 、起飛 、衝上雲霄……外人眼裡,機長的職業,神秘又「拉風」。杜宏勛不否認職業給予了他們普通人看不見的「風光」,而當年報考航校,也是因為小時候的夢想。

「但風光的背後,卻是你想像不到的壓力,那是整架飛機安全和旅客生命安全的責任。」他說。

機長的「辦公室」就是那個3.5平方米的駕駛艙,工作時間除了和上百個小「零件」打交道,和空管互動飛行指令,基本和外界沒什麼接觸。「機長是執飛航班的一把手,登機後,他還要進行機艙內部的安全檢查和飛行前直接準備,機長在飛行過程中基本沒有時間去客艙和旅客見面的。」

杜宏勛說,也就在飛機平穩降落後,他才會透過駕駛艙的小窗戶,目送旅客們離開。他一般都不會錯過和旅客這難得的「互動」。

攝影:時晨

「天上有路嗎?天上那麼廣闊,是否可以隨便飛?在天上飛的感覺很拉風吧?」得知他的身份,人們總會有這樣的好奇。

「有,天上有你看不見的『天路』,那裡有嚴格的航行指令和路線。即便你嚴格遵守「天路」的交通規則,也得時刻警惕,不容你有一絲放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和陸地駕駛不一樣的是,在他的「一畝三分地」,沒有方向盤,飛行計劃全靠計算機輸入。雖然幾乎不用手動操控,但眼睛和大腦得一直運轉。緊急情況,哪個按鍵,不得有分毫差錯,必須要在短時間做出判斷並進行人工操作飛機。「這就是客機為什麼至少需要兩名飛行員,也是為了在飛行時做好分工,互相證實,儘量降低出錯率。」

拉風?機長的日常畫風是這樣的

相比翱翔藍天的「拉風」,回到地面,杜宏勛的日常,用他的話說,比較單純。作為機長,他的休息時間和外人總是無法同步,以至於這麼多年,他的朋友圈,就是同事、同學和小時候的那幾個夥伴兒。同學們想湊在一起吃個飯,得等他一個月,甚至兩個月。

「電影《衝上雲宵》中,飛行員的生活很是瀟洒。你們也是那樣嗎?」

「其實,我們的生活不是那樣的。」他說自己的日常幾乎沒什麼「看點」,除了鍛鍊身體,一個人的時間,就是看看書。他的徒弟們說,師傅的飛行箱裡常年不變的,一定是放著一本書。他的家裡有一個很大的書房,別人上班的時間,他就浸在那個「黃金屋」里,「工作、生活中的智慧,多是在書中獲得的啟發。比如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以前還不以為然,《論語》看的次數多了,就悟出了道理,每個人都有你學習的地方。就拿機組說吧,機長,只是經驗和成績多點而已,但不代表就能事事都正確,所以,每次飛行過程中,我一定要和副駕駛做交流的。」

去看《中國機長》了嗎?

「一直沒有時間去,都說拍得很好,趁著沒下線, 一定找個機會,把《中國機長》、《我和我的祖國》、《攀登者》都看看。」

世界那麼大,不想去看看?

「年輕的時候,說真的,其實很羨慕同學、小夥伴生活圈裡的『速度與激情』。」

好在,這個職業也有令人羨慕的「福利」。異地過夜如果時間充裕,他會帶上機組,光顧那些他在高空俯瞰過無數次的風光,也會上美團搜索當地的人氣美食,「緊張的飛行後,這是緩解壓力最好的方式吧。」

千錘百鍊,中國機長都是嚴格考核出來的

安靜、單純的狀態,反倒成就了杜宏勛在專業領域的全情傾注,千錘百鍊,終成南航飛行大軍中的一枚槓把子:中國民航總局頒發的飛行銀質獎章,正確處置發動機雙發引氣故障、獲得南航集團表揚,執行上級安排的特殊飛行任務,參與新飛機的「挑錯」工作……在南航飛行部後輩們的眼中,這樣的杜宏勛,的確很「拉風」。

「拉風」的背後,卻是幾十年的打磨精進。

1973年出生的杜宏勛畢業於中國民航飛行學院。那裡是中國機長的搖籃。

他還記得第一次在洛陽被教員帶上天的情景,就顧著新鮮、好玩兒。教員問他,「天上有什麼?」「白雲。」「下面看見什麼了?」「水庫。」「還看見什麼了?」「沒有……」

杜宏勛和他的同學們一樣,以為飛行員就是學好飛行駕駛技術就夠了。哪知,除了發動機,還有航空氣象、空氣動力、地理、飛機構造等龐雜的知識體系,越學越多,壓力也越來越大。不是說,你進了中國民航飛行學院,就一定能當上飛行員,「我們那一屆是300名學生,畢業時的淘汰率是30%。」杜宏勛透露,即便從飛行員一步步升到機長,也不等於拿到了「永久飯票」,嚴格的理論、航行、身體的考核,年年都有。「我們都是經過常年的嚴格體系培訓、考核出來的中國機長。日常的飛行,也只用到了我們所學到的10%;剩下的90%的實力,才是為了應對各種突發情況準備的。當今中國機長的實力,可以說,世界一流。」

發生在2018年5月14日的那場空中突發事件,機長劉傳健成了傳奇英雄。事後,有人說真幸運,逃過了大劫。杜宏勛不同意這樣的說法。在他眼中,這是當今中國機長的專業實力創造出來的奇蹟,過硬的專業技能、心理素質、職業道德、責任心,缺一不可。

「能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迅速做出判斷要往臨近的哪個機場降臨,並精準地掌握了航行路線和飛行高度,這絕不是幸運那麼簡單,是你所有的飛行經驗和知識積累的結果。最讓我敬佩的,是劉傳健在危機面前強大的心理表現,那樣的條件下,沒有人不恐懼。但你是機長,你就沒有時間去恐懼。這,就是當今中國機長世界一流的責任。」

機長「四道槓」,想說愛你不容易

1997年,杜宏勛從中民飛畢業來到(原北航)大連分公司。

2006年從副駕駛榮升機長。那一批宣誓時,只有他一人。「當時,只有激動的感覺。」等進入角色時才對職責有了更深的體會,他才體驗到,「機長四道槓(分別代表了專業、知識、飛行技術和責任),副駕駛三道槓,差的這道槓,就是責任,是肩負著整架飛機的安穩起落的責任。」

攝影:時晨

回想當年入學第一天起,便時時、處處如影隨行的安全意識、飛行習慣的灌輸和養成,醍醐灌頂,全部化成了責任,更是對職業的敬畏。

敬畏的背後,則是點點滴滴的落實。當年教員常在耳邊叮囑的那句話,他牢記著、踐行著,「飛行員的字典,沒有大概、差不多這樣的詞語,只有是或不是。」

每天飛行前要填的各種安全單,安全手冊上密密麻麻的檢查事項,飛了24年,安全飛行2萬多小時,他也從不敢有一絲含糊。以致於生活中,他家的大門上都是各種小紙條,出門必帶的東西每次都按提示檢查、再檢查。

機長的成就 就是旅客的平安抵達

2009年,杜宏勛榮升機長教員;三年後,又再次晉升為模擬機教員。業內人都知道,做到這個級別的,都是行業翹楚,都是中國機長隊伍塔尖的人才,也是每個航空公司飛行實力的擔當。

如今他的徒弟也當上了機長,當上了教員。每帶新人,徒弟們也和他當年一樣,認為機長的職業就是把旅客從甲地安全運輸到乙地而已。杜宏勛笑了,「既然這麼平凡,那就把平凡的事做到專業。」

杜宏勛說,時代和環境不一樣了,他的徒弟中,已經有90後的身影。面對活躍的後輩,教員的身份,對他也是一種全新挑戰。如今,政治素質、專業技能過硬的杜宏勛還是南航大連分公司飛行一分部的經理,飛行、培訓之外,還管理著一支近百名飛行員的隊伍。隊伍中,有60後、70後、80後,90後,他,就是那個隊伍建設中「傳、幫、帶」的角色。

攝影:時晨

而今,正讀高三的兒子,心中的第一志願,也是飛行員。他的夢想,就是當一名爸爸那樣的中國機長。

支持兒子嗎?

「一定!」

如果再有選擇的機會,自己還會當機長嗎?還會在正當年的時候,讓自己承受這麼重的責任嗎?

「會!我不知道別的行業什麼樣。每次飛機安穩落地的瞬間,看著旅客平安抵達,那種成就感,勝過任何榮譽。」毫不猶豫,杜宏勛給出了這樣的答案,平淡,堅定。

(天健網記者 金東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