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鐵路人說火車票背後的故事（散文）
剛參加工作的時候，聽說我在鐵路工作，朋友們都道：鐵路待遇好，自己可免費坐火車到處跑，還可幫人買車票。
我啞然苦笑：鐵路職工沒那麼任性，想跑哪跑哪兒？只有因公出差才可開具乘車免票，而且必須有規定的時間、路線和區段。再者，我不是車站的，無力幫人買到車票。也不是客運段的，無法予人乘車方便。
1988年底，鐵路在農村退伍兵中招養路工，在全縣460人的參考中，我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工務段。
到了工區，鐵路的一切都是新鮮的，也鬧過不少笑話。那次，工長安排到段里換起道機。回到工區，工長試了試新換的工具，滿意地直點頭。見狀，我將兩張火車票交給工長：任務完成了，請工長給報銷車票嘍！
工長哭笑不得：我的那個爺也！鐵路職工坐火車甭買票，你還搞不懂？自己報吧！於是，我們才知道管內坐車不用票，這優越感著實地讓我們高興了好久。 星期天，同事阿水穿著明黃色工作服，挎著印有鮮紅路徽的挎包，坐慢車到芷江逛縣城，喜氣盈盈的自得神情引來路人的一陣注目。那時，姑娘都喜歡找「鐵老大」，比政府機關幹部、大蓋帽還吃香。遇上人家問單位，也總是神氣一指胸前：鐵路上的！那神情如同鬥勝公雞似的傲慢。
元旦過後，我們新工到段里集中培訓。星期天休息，什麼都缺，唯獨精力不缺的夥計們坐著貴陽到懷化的401次慢車回工區。上車時，列車員問，車票呢？
職工坐車還要票？
和善的列車員大姐一點也不生氣：那請出示證件。
證件？新工沒定級，沒轉正，哪來的證件？
你們一不著鐵路制服，二無證件，讓我怎麼相信你們是職工？
大夥一想，是哩！無憑無據，人家憑什麼相信你是鐵路職工？列車員大姐不氣不惱，笑眯眯地望著我們這群伙愣頭青。
只要有一樣東西能證明你們的身份，就可以上車。按說，我這是違反制度的。
大夥你看我，我看你，站著不動。人家說的在理，想找茬兒都不能。
還是「廣仔」腦子靈活反應快，馬上從身上掏出一把段機關食堂的飯菜票，遞給列車員：大姐，這算不算？
要這個啊？我也有。阿茂也掏出幾張單位公共澡堂洗澡票給列車員看。
好好好，都上車吧。其實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們吶，工務段的，不假。說起來，我們還是同行呢！
同行？你跑你的車，我們挖我們的洋鎬，同的哪們子行？大姐你忽悠咱哥兒幾個了吧？在東北當兵的大新，操得一口正宗的北方普通話。
不信？我們成都局的職工，剛入路時大都先分到工務段，根據工作表現才考慮調到客運、車務等其它單位。我還知道直線線路的軌距是「1435」毫米，道岔岔心的幾何尺寸「1391」「1448」，錯不了。小伙子們，好好乾吧！
兩年後，經過單位招干考試，進入了段機關。因工作需要，經常出差。也感受了鐵路職工弄一張車票坐號的艱難。自己的單位是負責線路橋樑的養護，不管客運，出差弄臥鋪票也得找熟人幫助，往往得賠上笑臉，看人家那股神氣與傲慢。
記得有一次，到岳陽出差，找車站的朋友給簽了一張臥鋪票。上車時，列車員看著我的工作證和全年定期免票後說，你的票開到廣州，雖然途經長沙，但沒經過岳陽，一南一北。你看，是不是找下列車長說明下？
沒臥鋪我找車長，有票得讓列車長來找我。那時年少，人也輕狂。躺在自己的臥鋪上，沾沾自喜地哼著小調。
這時，年過半百的列車長走過來，看了我的證件後，和悅地說，你的免票方向往南，岳陽在北。按規定，你得補長沙到岳陽的票額差。
見我有一觸即跳的架勢，他用手往下按了按，仍舊笑眯眯地說，你別激動，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念你是初次，態度也還好，就不補票了。不過，從禮貌上說，你也得先跟我打個招呼，說明一下。車長的不卑不亢，讓我臉上一陣熱辣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家裡有人在鐵路上工作，父親很覺得有面子，對人說：有事可以找我兒子幫忙，吃飯住宿都可找他。並把我的電話告訴他們，於是，經常接到老家的人來電話，有的是找事情做，在的借個宿，有的轉個腳，更多是是為了火車票的事，弄的我苦不堪言。
一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臨從家裡出發時來電話，說是要買當天去上海的車票。好嘛，他以為鐵路職工買火車票象進超買東西那麼方便。想歸想，但怕耽誤他的行程，只得放下手中的工作，跑到車站找熟人，求爺告奶。朋友從別的地方調整了一張票過來。提著的心，總算放下。剛回到單位，屁股還沒坐穩，那邊又來電話，說在縣汽車站正好有開往上海的長途汽車，火車票不要了。見離開車時間不多了，怕車票作廢，於是，又馬不停蹄跑到車站找人退票，讓人一頓數落：以後，你自己的票，我儘量幫忙，別人的事，勸你少管。我好生愧疚，屢次麻煩別人，欠情太多。
找人買票也不是每次都行。那年夏天，侄子去長春上大學，提前一星期來電話讓買票。多方想法就是買不到，最後以高出一倍的價格，從票販子手裡買了兩張高價票。在侄子以為手到擒來的想當然中，不敢道出鐵路職工也讓「黃牛黨」算計的苦澀。
每年春運。是鐵路人最緊張的時候，也是我最提心弔膽的時候，怕親戚熟人託買車票。一次，一畢業後二十多載杳無音信的同學，不知通過什麼途徑打通我的電話，漫無邊際地說了十數分鐘的閒話，最後才「言歸正傳」，原來是要弄幾張到哈爾濱的車票，並說你鐵路上的能弄不到？想想春運期間，票哪那麼好弄？但想到「上山擒虎易，開口求人難」的古訓，人家為了這句話，不知道心裡打了幾回架，擂了幾通鼓。新年一大早，人們還捂在被窩裡睡懶覺，就急匆匆地趕到售票大廳排隊，等了三個多小時，終於買到了車票，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雖然勞了神，費了力，但於舊友有助，又何言苦？
一般人以為，鐵路職工買到票順理成章，易於反掌。一次難成，前情盡棄，為此得罪過一些人，至今不再聯繫。
近年來，鐵路建設飛速發展，日新月異。截止2017年底，營業里程達到12.7萬公里，其中高速鐵路2.5萬公里。鐵路部門為方便旅客出行，都能買到票，都可按時走，想盡了辦法。2010年春運，廣鐵集團、成都鐵路局開始試行火車票實名制。2012年元旦起，全國所有旅客列車都實行了車票實名制。乘客在購買火車票和乘坐火車時，需要登記、核查個人的真實姓名和身份。實行了車票實名制後，把我這個多年來疲於應付買票這些苦差事的鐵路人徹底解放出來。
其實，每張火車票背後，都有一個小故事。新中國成立後，我國鐵路的第一代車票選用硬紙板製作，上面還印有盲文。車票的顏色也是有講究的，紅色車票代表一般火車，白色車票代表慢車，綠色車票代表城際火車。最早的時候，售票員根據旅客的要求在車票上印日期、地點。到了上世紀80年代，深圳火車站率先使用計算機售票，發售軟紙式火車票。1997年，鐵道部確定了計算機車票的統一式樣，車票現場列印。而從2008年開始，國內部分大中型城市的火車站陸續開始發售磁卡式火車票。近年來，全國鐵路售票系統升級換代，車票下方有了二維碼防偽標記。全國鐵路經過6次大提速，隨著12306在內的全國鐵路客票系統的研發和運維工作。最大可能地滿足人們的出行。春運時，為了保證系統穩定運行， 12306使用了兩個公有雲，實現「雙雲互備保障」，日均售票能力從1000萬張提升到1500萬張，最高峰時一秒可同時賣出420張，真是「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現在，很多城際高鐵之間已經實現了刷身份證進站候車，這也意味著紙質火車票很可能會逐步退出歷史舞台。火車票的變化，有效凝縮了國家經濟的發展和科學技術的提升，也鮮明體現了時代的進步和國家交通事業的跨越前進，我更為國家日新月異的交通事業發展由衷地感到自豪和喜悅！
審稿：北斗
簡評：此稿通過對鐵路人的工作、生活、買車票等細節的回憶，以及對當前鐵路建設飛速發展的感慨，體現了時代的進步和國家交通事業的跨越前進，情感自然流露，真誠質樸。
作者簡介：陳通憲，侗族，湖南省作協會員、中國鐵路作協會員、懷化市散文學會秘書長、廣鐵作協理事，現供職於中國鐵路廣州局集團有限公司懷化工務段、任支部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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