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備受矚目的諾貝爾文學獎揭曉。
獲獎者是波蘭女作家奧爾加·托卡爾丘克和奧地利作家彼得·漢德克。
中國女作家殘雪雖然落榜,但是卻在國內網際網路上一度掀起熱潮,可見諾獎的影響力果然不同凡響。
得獎固然是莫大的榮譽,但是由此帶來的其它麻煩事兒也不少,畢竟「人怕出名豬怕壯」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
《傑出公民》
El Ciudadano Ilustre
這是一部阿根廷電影,曾經在2016年的威尼斯電影節上大放異彩、備受好評。
故事是虛構的,講的是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衣錦還鄉,但是事情遠沒有想像中那麼美好。
因為迎接他的,除了來自家鄉的稱頌,還有一些不曾預料的叵測人心。
電影開場的情節就十分耐人尋味。
作家丹尼爾站在諾貝爾文學獎的領獎台上,一臉的不情願,也沒有按照規定,像中國作家莫言一樣,身著燕尾服。
果然接下來的發言令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他說:
「作品一旦得到一致的認可,無疑意味著藝術家的墮落。我獲得該獎,說明我的作品符合評審、學者、專家、國王等各類人士的品味和需求,這和文學本身無關。一個文學家本應該在作品中向讀者提出質疑,我為得到權威性認可而感到遺憾。」
當然對諾貝爾獎不屑一顧的作家不只他一個,哲學家薩特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不過,像丹尼爾這樣來都來了,還「不識趣」地發表如此一番反叛言論,無論在現實還是電影中都是頭一回。
你以為這位作家很特立獨行嗎?其實不是。
發言完畢,他繼續站在台上,眼神不安掃視著觀眾席,直到掌聲雷動,丹尼爾似乎才鬆了一口氣。
這說明什麼?丹尼爾有勇氣反叛權威,但仍然在乎大眾的目光。
接下來,他取消了世界各地的、各種各樣的頒獎禮和慶祝晚會,獨獨選擇了接受來自家鄉阿根廷薩拉斯的邀請——
回去做一個演講,並接受「薩拉斯傑出公民」的稱號。
故鄉,與其說是塊土地,不如說是個心結。
莫言曾經在接受採訪時說:
「我對家鄉的感受是矛盾的。一方面它確實與我血肉相連,另一方面我也覺得它束縛住了我,讓我得不到施展才能的機會。所以我曾經千方百計地想逃離它,但是離開之後我又感覺這個地方像磁石吸引鐵一樣,用一種強大的力量把我往回拉。」
丹尼爾在一定程度上和莫言的感受有相似之處,他已經40年沒有回過故鄉了,但是卻並不因此而想念故鄉。
他在電影中說:「我一生的所作所為就是逃避那個地方,我筆下的人物始終無法離開,而我則永遠無法回去。」
60歲這一年,丹尼爾回到了故鄉薩拉斯。
來機場接丹尼爾的胖司機用他的書擦屁股,此番舉動實在令丹尼爾不忍直視;
鎮上的居民用跟拍和尾隨的方式表示著對他的好奇;
消防員開著消防車送他去演講現場,身邊還有選美皇后陪同……
也許是當地人有自己獨特的歡迎方式,丹尼爾不拘小節,還能忍受。
可是慢慢地,事情越來越變味兒了。
鎮上一個男子非說丹尼爾的小說原型是他父親,還硬拉丹尼爾去他家做客;
殘疾男孩的父親無緣無故要求丹尼爾出資9800美元,給他兒子買輪椅;
電視台採訪他是其次,主要為了趁機打廣告;
當地美術協會的會長因為自己的繪畫落選了,故意找丹尼爾的茬,說他在小說里詆毀故鄉,討好歐洲;
舊情人的老公,一個號稱「就算睡過全世界的女人也依然按時回家」的自以為是的直男癌,話里話外對丹尼爾充滿了敵意;
男人故意在丹尼爾面前強吻妻子
市長為丹尼爾頒獎又塑像,把他當政績的一部分;
和莫言回鄉體驗傳統文化之餘,還能熱忱指導小吃村建設比起來,丹尼爾就太不懂得人情世故了。
最後,丹尼爾拒絕了所有的人,「背叛」了所有的人,他不接受家鄉的榮譽,也不願意成為被道德綁架的奴隸。
當初以為故鄉是塊純潔的自留地,如今看來是個暗黑的童話。
丹尼爾在武力威脅中永遠地離開了故鄉,不帶任何留戀。
電影到這裡還沒有完全結束。最後,導演虛晃一招,說整個故事是丹尼爾新寫的小說。
這樣的設計可以說為電影加分不少,因為如果以丹尼爾回鄉卻被無知的群眾殺死結尾,未免太有說教意味。
設置高知和無知、善良和邪惡之間的對立,也並非導演的本意。
新書發布會上,丹尼爾向記者們展示胸前的傷疤,這個傷疤和故鄉的關係其實到這裡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丹尼爾已經明白,他們並不因為出生在同一個地方就必然有關係。身為一個作家,他不需要去在意諾貝爾文學獎評審的目光,同樣也不需要在意群眾的目光。
所以說抗議一個獎項實在沒有必要,如果一個作家關心作品本身的話,得獎與否就不該被當回事兒。
剛剛提名的中國作家殘雪在接受採訪時表示:
得獎很高興,但對自己的寫作沒什麼影響。
我想這才是該有的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