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入百萬,主動求婚,房產證加男方名字,但還是被拋棄了

2019-07-26     盧璐說

作者 | 盧璐

來源 | 盧璐說 (公眾號:lulu_blog)

盧璐說,

上個月,我寫了一篇關於我會自卑的文章,收到了很多的回覆,原來每個人都在以為別人不會自卑,但自己卻是在自卑中,苦苦掙扎著。

其中,晚風不僅僅寫了回復,還加了我的微信,給我講了很多關於,自卑和自我,那些曾經以為會爛在心中,永遠不會開口的故事。

毫無疑問,晚風有個愛她也是她愛的母親,但是母親的自卑,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影響,讓她又愛,又恨。

每個人骨子裡都想活得任性,可有太多現實的枷鎖捆綁束縛了我們。

回首過去,直視那個隱忍憋屈的自己,無論時隔多久,內心的心酸苦澀都會翻滾著騰上來。

在這種親情維繫的愛里,夾雜著太多的無力、無助與無奈。

看完我怔住了,原生家庭就好像是一個圈,我們跑啊跑啊,多年之後,不過是回到了原點,都活成了父母的樣子。

01

我是晚風,一個來自南方小城市的女人,如今長居上海,是一家傳媒公司的高層。

前段時間體檢,我查出來是乳腺增生,突如其來的疾病讓我思考了很多,決定休七天年假,回家看看。

不知不覺,距離我上次回家已經有四年了,干媒體行業,過年回不了家是常有的事,總覺得趁著年輕,身體還吃得消,多賺些錢,給家人更好的生活,才是要緊事。

一出家鄉老舊擁擠的火車站,撲面而來是南方的潮濕感。

母親站在欄杆外,瘦弱的身體擠在人群中,佝僂著背,吃力又熱切地注視著人群,我竟有些不敢認了。

我想過家鄉種種的變化,卻沒想到變化最大的,居然是母親。

走到她跟前,我那瘦弱的母親畏畏縮縮地擠在人群中,執拗地要幫我提又大又沉的行李箱。我說了不用,她非要,我們就在人群中,並不好看地拉拉扯扯,她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顫巍巍地掏出一了小塊破方巾,擦掉眼角微黃的老淚。一如當年,讓我又心疼,又有些怨恨。

02

很多年沒回故鄉,家附近的地方也已經改得我不太認得了。

到家之前,母親說家門口新開了家很火的滷味店,生意特別好,最火的時候,排隊的能有百十個人,一定要讓我嘗嘗鮮。

我拗不過她,也不想辜負這片好心,便在隊伍外等她。又有些無奈地腹誹:上海什麼沒有啊……

這幾年,母親的背似乎又佝僂了些,原本就挺不直的腰更彎了,在隊列里緊縮著身軀,遠看甚至辨不出男女。她的雙手習慣性地攥在身前,低著頭,像是著在懺悔地承認錯誤,這副一到人群中就不自在的樣子,從未變過。

小城市的人素質沒那麼高,等待滷味出爐的時候還能好好排著隊,一出爐就一窩蜂地擠到前面,母親比別人都瘦弱,就在忙亂的人群里被推來推去,步履蹣跚而又焦急地望著店主,好像希望他能主持一下公道。

我看到這個場景,立馬就想把母親拉回來。

一不留神,母親就被旁邊穿著花睡衣的大嬸兒推了一下,那大嬸兒忙顧著擠到前面去,也不道歉,還踩了我母親一腳。

03

我趕忙走到母親旁邊去,看她怎麼樣。

母親吃痛地揉著自己的腳,也不吱聲,只是哀哀地看著我。

我見這場景,記憶里母親幾十年來的怯懦隱忍,一下子湧上了心頭。

「媽,你沒事吧?」我上前扶她。

母親搖搖頭:「哎,小事兒,沒事,別計較,快去買,不然又買不著了。」又是那種忍忍就過去的樣子。

那一腳很重,白襪子上有個完整的黑色腳印,煞是突兀。我心頭的火蹭一下就起來了。

我走過去拉住剛剛踩我母親的那大嬸兒:「哎,你看沒看到你剛剛踩了我媽,那麼大年紀的人你也敢推,還不道歉?」

母親見我這樣,連忙過來拉我:「哎沒事沒事,多大點事,咱回家啊,不買了。」

「你給她道歉!」我也不顧母親的阻撓,拽著那女人就讓她給我媽道歉,我聲音很大,周圍人都在用一種看熱鬧的神態,圍觀。

那女人見我一副不好惹的樣子,扯了個敷衍的假笑說:「我不是故意的。」

04

我還想繼續說,可母親扯著我就走,還邊走邊不好意思回頭地給那個女人點頭哈腰:「我家姑娘脾氣不好,你多擔待……」

我一聽這話,猛地把她手甩開,什麼意思!

母親一個趔趄,差點崴倒。我又氣又心疼,胸口堵得實在難受,硬著頭皮攙住她,什麼都不想說。

母親還是不讓我拎箱子,我走在前面,賭氣越走越快,母親就跟在我後面,踉踉蹌蹌地拖著箱子,一面一如既往地沖我念叨著:「你說說你啊,多大點事,忍忍就過去了,真是的。」

那一瞬間我特別想哭,原來這輩子她都不會再改變了,因為這麼多年,母親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忍忍就過去了。

毋庸置疑,她愛我,她用她有的一切來愛我,可是她的一切就是,從不曾替我出頭,從不曾幫我撐腰,永遠都是忍忍吧,別人不好惹,我們自己小心。

我恨母親永遠卑微的姿態,恨那個自卑怯懦的自己,恨被上海蹂躪了十二年都沒磨出來,一回家就憋不住的眼淚,原來無論我多拚命,就算現在我年薪百萬,這輩子,我都是被烙下的下等人。

05

母親是鄉下人,二十歲就嫁給生活在城市裡的父親,父親天生就有心臟病,活不長,城裡的姑娘沒人嫁。

她讀過兩年書,能寫自己的名字,認識幾個簡單的字,嫁給父親之後,也就是給人縫縫補補,當個臨時工。後來有了我和弟弟,母親就變成了家庭婦女。

上世紀90年代,經濟不景氣,父親廠里效益不好,雖然沒有下崗,但工資很低。我不是大山里,沒有鞋的孩子,但是城市貧民,才是更加絕望的群體。

沒家世背景、沒錢沒工作、也沒個能給她足夠依靠的丈夫,畏懼滋生的自卑,就這麼深深地刻在骨子裡,從嫁進城裡直到現在,愈演愈烈。

每次買菜,那些新鮮的菜都按照我、父親、弟弟三個人的分量買。給我們做一桌子菜,葷素搭配,她自己就吃些剩飯和榨菜。

有時我心疼她,說,「媽,這排骨你也吃呀。」母親就象徵性地吃一小塊,然後全部分給我和弟弟。

多年如此,怎麼勸都不聽。即使後來我工作了,生活條件好了,她還是盡撿那些魚頭、雞爪吃,骨子裡的東西,改不過來。

因為,除了愛我們之外,她是覺得,她沒有收入,沒資格吃那些好東西。

06

讓我更加無法忍受的是,和城市裡土生土長的女人打交道,她從來都是一副討好迎合的姿態。無論跟誰說話,自己先矮三分;走在大馬路上,被人撞了,第一反應永遠是向別人道歉;誰要跟她要點什麼,立馬連袋子一起給人家;若是別人對她一個笑臉,她感激得恨不能把心掏出來。

從我有記憶開始,母親就活得很隱忍,很奉獻,好東西都給孩子、給家人,那些不好的,就留著自己。

即便是面對商場收銀台態度很差的小姑娘,她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經常買些款式不行質量也不行的東西回來,問她為什麼,只說是人家工作也不容易。

可是我心裡太清楚了,還不就是怕自己不買遭別人眼色嗎?可是,就她的樣子,就算買了,也給人看不起。

我至今都記得,幾年前,當我在上海終於穩定下來,我把母親接過來住半個月,結果有一天,看到她在沖我家樓上一個業主家的狗道歉,僅僅是因為她手上拎的袋子碰了一下那隻看起來就很金貴的泰迪的頭。

我捏著我的滬牌寶馬的鑰匙,遠遠地站在那裡,一瞬間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一直就是那個髒兮兮的孩子。

自卑是會傳染的,尤其自卑的那個人是母親,在我人生中的很多年裡,我都想像她一樣,抬不起頭,遇到任何事,都是凡事忍忍就過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07

13歲那年,我讀初中,母親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在學校一定不要惹事,跟同學好好相處。

初中的女生都開始發育,我也一樣,胸部伴隨著陣痛,一天天鼓起來。因為異常敏感,我在洗澡的時候,都會刻意避開。

有天中午午休,我感覺胸部有一陣異樣,突然的疼痛中夾雜著酸麻,我睜開眼,赫然發現同桌的手正放在我的胸部!

我一下就毛了,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可能也是迷糊醒來理智尚未歸位,那些壓抑和告誡悉數拋之腦後,我掄起課桌上的三兩本課本就往那個男生臉上砸。

全班同學都被這聲巨響嚇醒,看到我瞪著雙眼,同桌一臉錯愕,嚇得不敢說話。誰都不知道,平時這個「包子」怎麼突然這麼凶。

同桌的眼角被書頁劃破,我慢慢回神,開始後怕,手不住地抖。同桌看穿我還是平日那個沉默軟弱的女生,篤定我不敢也不好意思開口說出實情,大吼了一句:「你神經病啊。」

08

然後,我們就被請到了辦公室,並且雙方家長陸陸續續來了學校。

老師問同桌怎麼回事,他說,他寫作業抖腿,我就打他。我陰沉著臉不說話,心裡就想看看幾個大人會信這種弱智的理由。

同桌家裡有點小背景,班主任讓我給他道歉,我咬緊嘴唇就是不開口,委屈漲滿了心頭。

母親急匆匆地趕來,老遠就聽到一聲聲:「老師對不起,我家孩子給您添麻煩了……」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你家女兒死活不說話,我沒辦法,你問她吧。」老師倨傲地環起手。

母親連忙彎腰,沖老師,沖同桌的家長、甚至沖同桌,頭都不抬、誰也不看地鞠了一圈躬。同桌一家都有些錯愕地看著我們。那種刻骨銘心的恥辱和難堪,讓我在一瞬間,恨不得自己是個孤兒!

然後,她將我扯到一旁,問我怎麼回事。我抱著最後的希望,紅著眼睛低聲說:「他摸我。」

母親明顯一震,轉而回頭看向班主任和同桌的家長,但很快,就軟下來,無力地摸摸我的手:「孩子,算了吧……」

09

我忍了一個多小時的眼淚,傾盆而出。

明明我是在被猥褻,明明那家人看起來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明明我唯一好意思開口的對象應該保護我的不是嗎?

就因為我們窮嗎?就因為我們沒錢沒勢嗎?就因為爸爸有心臟病嗎?

可是!他摸我!他摸我!他在摸我!!!

這件事之後,同桌看沒有家長幫我撐腰,愈發的放肆。我不敢再睡午覺,可饒是這樣,也不免會被占便宜。

我把水分全部藏在眼底,一次次咬破嘴唇。我不敢發作,因為,沒有人會幫我撐腰,只會叫我忍,一忍再忍。

身體的受辱加上心靈的折磨,內心的自卑一天天萌芽,我越來越沉默。即使有家,也無依無靠。即使有媽,也聊勝於無。

10

我大學畢業,來到上海,有了上海戶口,成了「新上海人」。我慢慢發現這樣是不行。感謝這座快節奏的城市,現實到殘酷,名副其實的「魔都」,在幫我用力戒除原生家庭的陰影。

骨子裡被壓抑數年的東西在一點點覺醒,我以為我好了。我學著用奢侈品包裝自己,雖然我知道,有錢人根本看不起那些省了幾個月飯錢換來的LV包包,因為那只不過是他們茶餘飯後的甜點。

可對我而言,空虛的靈魂必須用實在的品牌來支撐。工作能力強、長得好看……都抹不掉我血液里流動的自卑。

我必須,依靠某些實實在在的貴重物品,來給自己賦值。

因為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覺得自己不值錢。所以每天出門都會算,今天是coach的包加nine west的鞋,今天的我值六千塊;明天的晚宴需要chanel的包和rv的鞋,酒席間的我價值四萬……

我對自己的認知和估算,全由那些「皮」施捨。

11

剛入職時,埋首於四平米的格子間,總會想到陳喬恩和阮經天演的《命中注定我愛你》里的那個「便利貼女孩」。

因為除了本職工作,我也承擔著買咖啡、買早餐、幫列印、取快遞等這類的雜活。前者是收入來源,後者是自卑感隱隱作祟下的心甘情願。

我沒有意見,也沒有情緒,別人交給我了,那我就做了,理所應當。

工作經驗逐年累計,奢侈品越堆越多,越買越輕鬆,好像有了底氣,好像開始進步。

學會挑剔,甚至是刻意地挑剔和刁難,喜歡jimmy choo的營業員單膝跪地為我穿鞋,會故意翹著二郎腿一動不動,看著對方隱忍不發的表情感到病態的快感。

也開始學會拒絕,不再做「便利貼女孩」,也敢於對下屬頤指氣使,我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聽到自己變成他們口中的「女魔頭」,竟有些幸福的眩暈感。之前小鎮里的那個姑娘,總算是徹底死了。

唯一不好的只有一點,戀愛頻頻失敗。

12

我不明白為什麼,談一個黃一個。明明我是那麼努力地對他們好,人、感情,甚至金錢,我有什麼,就給什麼,可到頭來,別人什麼都不給我。

任何感情的開端,主動表白的明明是對方,最後苦苦挽回的永遠是我。聲淚俱下、涕泗滂沱,然後等著那句「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的最終裁決。

30歲,我終於迎來了我的王子。我以為,上天讓我吃了那麼多感情的苦,總算送來了美滿的結局。

13個月的穩定感情後,我主動求婚,拿著我的房產證。感覺自己像電視劇里的大女主一樣,很酷。

其實,那是已經感覺到對方熱情退卻的奮力自救。房產證都送出去了,我的討好那麼明顯,單膝跪地的是我,說出求婚誓詞的是我,房產證上主動加他名字的也是我。可是,被拒絕的還是我。

我再度失戀。LV、Prada、Hermes都沒用了,因為連房子也救不了我啊。我的身價這麼高,你不看看嗎?你們不看看嗎?我真的那麼不好嗎?

喝了很多酒,吐血,被閨蜜送到醫院洗胃。醒來後她擔憂地看著我,說:「你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13

「你不是遇人不淑,你只是自卑。」心理醫生緩緩地開口。我如遭雷擊,不長的一句話好像又把我推回破敗的家、黑暗的童年和殘破的青春。母親那張除了哀戚之外再無其它表情的老臉越發清晰,讓我崩潰甚至作嘔。

我捂著耳朵尖叫,什麼自卑,老娘自信得很!我買包眼睛都不眨!

「那不過是你隱藏自卑的一種方式,你從未有一天,從心底真正的自信起來。你沒發現,你找的男人都不如你嗎?你根本駕馭不了比你優秀的。可即使是找不如你的,你還是巴巴地舔著別人……」

……

盧璐姐您知道嗎?自卑不是最可怕的,自卑所帶來的取悅型人格才是最可怕的,一味討好,甚至沒有底線。

回望那些情感經歷,沒有任何一位男士,從外在各方面條件與我相當。不是沒有優秀的人追求我,但我總是打著岔「這些人一看就不靠譜,也只能騙騙小姑娘」來安慰自己同時拒絕他們。其實是,心底從不敢相信,那麼好的人,能看得上我。

可是,面對不如我的男人,我還是自卑。人最本質的東西,往往暴露在親密關係里。

14

我不自覺地討好、迎合,從吃飯口味到上床姿勢,完全是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人。為什麼每次分手都那麼不舍,都那麼撕心裂肺,不是因為我多愛他們,而是我覺得跟他們分開之後我就找不到了!不會再有人要我了!

在心理醫生殘忍的爬梳下,我意識到這一點,肝腸寸斷。在上海十二年的打拚,仿佛一個裹著糖衣的笑話,我不過是在其中蠕動的噁心的蛀蟲。自以為是、醉生夢死。

原生家庭的陰影我不知道還會伴隨我多久,或許是終生。我不知道何時能戒除,因為它總會在某些時刻如同鬼魅一般閃現出來。

我不再跟那些東西擰著干,仿佛要證明什麼。有些東西深植於骨血,我必須學著接納並找到與之和平共處的方法。

看《都挺好》時,覺得人生來便自動成為書寫悲劇的材料。半生在無意識中踽踽獨行,不自知地楚門的世界中艱難徘徊。

我標榜的全是我沒有的,我踐行的全是我反對的。千萬次人造衝突抵不上倪大紅失心瘋時的那句誅心:「明玉啊,你太像你媽了。」

盧璐:有兩個女兒的留法服裝碩士、作家,新書《和誰走過萬水千山》,正在熱賣。行走在東西方文化差異裂痕中間的,優雅女性自媒體。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o/mOS-QmwB8g2yegNDm3t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