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回鍋肉是我兒時的美味佳肴,母親製作回鍋肉的情景就是一幅優美的山水畫,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就像那一首久唱不厭的古老歌謠。
母親製作的回鍋肉是一道特色的家常菜,它的做法比較簡單隨意,先把肉煮熟後,切成薄薄的片,然後放進鍋里,再加些薑片、豆瓣、干豆豉、賣醬、干鹹菜、蒜苗等,一盤可口的老鹹菜或蒜苗回鍋肉就出來了。它不僅香味撲鼻,而且也是很好的下飯菜。當然,回鍋肉還是放到鍋里炒熱第二次後更好吃。所謂的回鍋肉,顧名思義就是要回到鍋里重炒才好吃。
兒時,我最喜歡吃母親炒的回鍋肉。想起吃回鍋肉的情景,時至今日我仍記憶猶新,那種口水長流的形象迄今仿佛歷歷在目。記得一個深冬的夜晚,我家殺年豬,那年月殺豬,生產隊每家每戶都要把豬牽到鄉場上的食品站去殺,自己是不能私自屠宰的。如果哪家私自偷偷地把豬殺了,被人舉報,輕者罰款、沒收,重者是要判刑坐牢的。
為了供應給城市人吃肉,我們吃豬肉,要提前交一頭豬給食品站,辦了「返還」證後,才能吃到一部分豬肉。那時,一萬多人的公社就只有一個殺豬的食品站,由兩個專職殺豬匠負責殺豬,如果沒有關係,殺豬要站很長的隊。
為站這個隊,頭天晚上我們就要去站好位置,往往要站到天亮。我家是屬於沒有關係的那種,每年殺年豬,哥哥姐姐都要帶上我去場上,等把豬殺後,在回家的路上,我們就幫大人拿火把照路。
記得有一次,天還沒亮,我就跟著父母把豬牽到食品站,但由於沒有關係,我們等到晚上十一點多鐘,才把豬肉從場上帶回來。
也許是一年才能殺一回豬,或許是母親為了「犒勞」我們,她特地從豬身上選了一塊最好的坐墩肉來炒回鍋肉,還特地把外公外婆請來一起吃。
看到母親要做回鍋肉時,剛夠灶台高的我早已守在灶旁,尤其是當母親把肉煮熟後,放在菜板上切的時候,我的口水更是一口一口往肚裡吞。
那晚,我就那樣目不轉睛地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菜板上的肉,生怕它長了翅膀飛走了。
母親看著我這「餓癆子相」,順便就給了一塊剛切下的肉給我。我把那塊肉銜在嘴裡,怎麼也不想吞進肚子裡。那肉由於是剛從鍋里撈出來的,沒有鹽味只有香味,而我就是覺得好吃。
當我把這塊肉吃完後,又眼巴巴地望著母親。母親看到我這個樣子,又從菜板上拿了一小片肉給我:「等會用蒜苗炒好後,才好吃。」
「嗯。」我答應了一聲。我知道,在那個年代,我能先吃上兩片肉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在我的記憶深處,有一次,奶奶把柴灶火燒得很旺,母親從家裡的罈子里抓出干鹹菜,又切上自家做的蒜苗,把一大碗切好的回鍋肉倒進鍋里,回鍋肉隨著大鐵鍋的溫度立即「噼里啪啦」響了起來。
母親不停地用鍋鏟鏟著鍋里的肉,漸漸地,鍋里也有了一些油,肉也變得黃黃的。然後,母親舀了一些豆瓣放進鍋里,鍋里立即冒起一股青煙,隨著那青煙的升騰,我的鼻子裡立即聞到了一股特香的魚肉味。然後,母親又將切細的姜、干鹹菜和蒜苗放進鍋里,並來回地翻鏟著。隨著那一鏟一鏟的翻炒,回鍋肉的香味定時飄滿了整個廚房,仿佛我也跟著那鍋里的回鍋肉香了起來。
我守在灶台旁邊,看著大鍋里的回鍋肉,多想母親再從鍋里拿出一塊肉給我吃啊!
老鹹菜炒回鍋肉
母親在鍋里翻炒幾下後,就將香味撲鼻的回鍋肉鏟進一口大碗里,那夜,我吃了很多回鍋肉。吃回鍋肉時,我仿佛就像是在吃大白菜似的,一點也不覺得膩人。母親看著我們幾姊妹吃得那麼開心,一個勁地對我們說:「慢點吃,慢點吃!」
那夜,母親除了給我們捻肉外,她幾乎沒有動什麼筷子,那一缽回鍋肉就那樣在我們筷子的挑選下,很快就沒有了。
那夜,母親炒的回鍋肉,是我有生以來吃得最多、最香的一次。那些回鍋肉吃進我肚子裡,仿佛每個毛孔、每根血管、每個細胞都浸透著回鍋肉的香味。
現在,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了,回鍋肉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稀罕了。但是我還時常懷念兒時母親做的回鍋肉,尤其是母親站在灶台前不停翻炒回鍋肉的情景,就像一首悠長的歌,經久不息,耐人尋味。(鄉土文苑,黃大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