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子逸
《我家那閨女》開播的時候,我曾經寫過王鷗。
我寫野草般長大的她,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在公開場合談論自己悲慘的童年。
那時候我寫,她的這種公開談論,是因為被傷得太狠了。那種童年的傷痛,讓她已經顧及不到所謂的親情了。她只想要找到一個宣洩的口子,讓人們能看到她的痛苦。她甚至想要把自己的童年演繹出來,就是為了讓大家知道,她之所以是現在的樣子,是因為過去的樣子。
那篇文章的最後,我寫「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沒有經歷過她的過去,就不要輕易評價她的現在。
而如今,在《我家那閨女》大結局的時候,王鷗說了前後矛盾的話,很多人說她自打耳光,撒謊成性。
王鷗在《我家那閨女》大結局的時候說,她的媽媽很愛她,請媒體不要過分解讀。
的確是自打耳光,然而並不是撒謊成性。
剝開自身原生家庭的傷,給別人看,對於自我,本身就是一種傷害。如果你還讓她當著大眾的面,去直面她的母親,當場揭露這種傷害,對於她而言,太殘酷了。
我經常寫我母親的重男輕女,我對著別人會說,對著她的時候,更是會爭吵。可是,當我和她,面對面,還有了很多的旁人,你讓我繼續毫不顧忌地譴責她的重男輕女,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的原因有三點:
一,怕她受傷害。
你永遠也不知道,一個孩子多愛自己的母親。當面對著旁人,當那個是她母親的人,對她表達極少的善意的時候,她不忍心用惡意,去回報這善意。
王鷗回了母親的家裡,那個家她只去過一次,這是第二次。那個家裡有她母親的朋友,即使她母親對她不夠熱情,即使她母親面對她有很大的尷尬。但是,那是她的母親,她的母親接待了她,她的母親拿出了自己的善意,把自己曝光在了這種燈光下。
她以前是對王鷗有虧欠,可是現在她是想要彌補的。她是想要告訴王鷗,她也是愛她的。她想要告訴她:「沒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
她說了自己年輕時候婚姻的不幸,說了自己獨自帶孩子的艱難。她對王鷗有虧欠,但是也不是全然沒有愛。
面對這樣一個略帶愧疚,想要證明愛的母親,你讓王鷗去譴責她留給自己的童年傷害。
對母女兩個人來說,都太殘酷了。
因為,王鷗傷害她母親一分,她就會疼上三分。她的自打耳光,既是怕她母親受傷害,也是怕自己受傷害。
二,不被偏愛的孩子,對於原生家庭的態度,本身就是矛盾的。
我也屬於原生家庭不被偏愛的孩子。
我也時常陷入這種矛盾。我愛我的母親,是因為我雖然不是我母親最偏愛的孩子,但是她也曾經真實地對我好過。王鷗的母親經常給她做好看的衣服,我的母親也經常把我打扮地漂漂亮亮的。
只要王鷗不去跟自己的妹妹對比,只要她去考慮了她母親年輕時候的艱難,她就能理解她的母親。
但是,這種理解,並不代表那些傷害就沒有了。一個孩子,從小面對了父母的爭吵,從小被寄養,時常處在等爸爸媽媽卻見不到的狀態,那種傷害永遠不會消除。
傷害還在,但是也有部分真實的愛。
於是,時常在委屈和妥協中掙扎。尤其是,在面對母親表達出來的善意時,就會覺得自己也是被愛的。可是,等到有了跟偏愛的那個的對比,再想起了那悲慘的童年,於是又會憤慨,會委屈,以至於想要找一個出口,來宣洩自己承載不了的這種傷害。
王鷗剛開始的時候,沉浸在這種委屈中,於是她說出了自己母親的偏心,說出了童年的那些傷害。
那些傷害,都是事實。
等到她面對大眾,直面她母親的時候,當她的母親和妹妹都表達出善意的時候,尤其是她的母親試圖證明愛的時候,她母親曾經對她的好,和她心裡對母親的顧忌,又占了上峰。
她母親愛她,也是事實,即使沒那麼多。
她的前後矛盾,不過是她這種不被偏愛的孩子,本身就是完全矛盾的。
三,內心深處,渴望母愛,渴望和解。
我跟我母親會爭吵,會彼此冷戰。但是,我從未想過要跟她徹底決裂。
在我的內心深處是渴望母愛的。之所以耿耿於懷,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提起,是因為覺得自己也應該得到更多的愛。
我們會記住傷害,在某個痛苦時刻,在某個被傷害的時刻,徹底歇斯底里了。我們想要找回去,想要傾訴這不公平,想要讓別人看到這傷害。
可是,當我們直面那個人,直面也愛自己,但不是最愛自己的那個母親時,我們又會希望和解。
我們希望一直有這樣的一個母親在身邊,畢竟那是我們最親的人。
她不是最愛我們,卻養大了我們,也曾經給予過我們一些很幸福時刻。
王鷗即使面對自己的母親都是不愛笑的。她肢體動作很僵硬,她的言語也前後矛盾。
可這就是那個因為過去,而變成現在的這個王鷗。
我並不喜歡王鷗,但是我能理解她對於原生家庭的態度。因為我也跟她一樣這樣自我矛盾著。
算是自打耳光嗎?
算。
算是撒謊成性嗎?
不算。
因為,前後矛盾才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