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建強
編輯/劉珞琦
責編/杜思夢
因為關注電影市場，每次到國外探親或出差，總要爭取在當地看場電影，增加一點近距離觀察的視野。前不久的一次經歷就頗為有趣和值得一記。
《變形金剛：超能勇士崛起》是美國夢工廠等聯合出品的一部大片，今年6月9日在美國和中國內地同步上映，正在美國探親的我們就約了朋友一家一起去菲尼克斯的哈金斯IMAX影院觀看。在20年前，IMAX還是稀罕物，如今已遍布全球80多個國家和地區，擁有1700多家IMAX影院（中國目前是全球IMAX影院數量最多的市場，全國影院達到近800家並覆蓋200多個城市）。我們所在的菲尼克斯（又名鳳凰城)，作為美國西部的一個名城，是亞利桑那州的州府及最大的城市，人口超過450萬。全市共有兩家IMAX影院，我們之所以選擇「哈金斯」，一是因為距離稍近，二是據說環境設施也更好一些。由於受通脹的影響，美國的電影票價也比前兩年有了提高，在「哈金斯」，普通電影票價分為兩檔：7元（兒童）和8元（成人）；3D電影分3檔：10元（兒童），11元（60歲以上老人），11.5元（成人）；IMAX也分3檔：11元（兒童），13元（60歲以上老人），16元（成人）。當然，如上說的都是美元，按匯率比我國的實際票價要略高一些。
因為事先在網上訂了票，我們只提前十分鐘趕到影院。據相關介紹，新冠疫情後北美的電影市場正在逐步恢復，到了現場方覺眼見為實，只見偌大的影院大廳里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在售票處和影廳進口，特別是買爆米花的小賣部人們還排起了長隊；進入影廳則看到，能容納350人的大廳里，中後排已坐了200多名觀眾。我用眼掃描了一下，前後的坡度和行距都很大，銀幕特別寬大，屬於那種改進後「頂天立地」式的IMAX大銀幕。我們剛坐下，影廳就暗場了，照例先是電影廣告，整整15分鐘，先後介紹了6部即將上映的新片。有意思的是，此時影廳里發出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因為幾乎每個觀眾都是提著一袋爆米花和一杯飲料進場的，供、消雙方似乎達成了一種默契，銀幕做廣告時正是人們大快朵頤的時光。而在「哈金斯」，爆米花的售價可不低：中杯7元，大杯9元，特大杯11元，外加兩三元一杯的飲料，妥妥又是一部電影的價格啊！我們經常談美國電影的附加值，單就爆米花和飲品，就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自然，這是和美國西部文化緊密聯繫在一起的，也是美國現代消費文化的一種延伸和形象體現。
更有意思的是，正片放映開始後，我們都戴上3D銀鏡，但我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出3D的效果來，開始以為可能是銀鏡的質量問題，我摘下眼鏡反覆嘗試，始終未見改觀，就悄悄地詢問身旁的愛人，她也正一頭霧水，還是我們的朋友反應快，說：「可能是版本弄錯了，我去後台問一下。」他出去後不到5分鐘，銀幕上的影像戛然而止，黑暗中傳來少許喝倒彩的叫聲。接著，影廳燈亮了，一位工作人員急匆匆趕來，解釋說剛才版本弄錯了，並向大家表示道歉。觀眾們倒沒有更多的指責，只是面面相覷，急切地看到IMAX的真容。很快，影廳重新暗場，電影從頭開始重放，後來的整個放映全程堪稱圓滿順暢。影片結束時，一些觀眾還不吝送上了掌聲。但我一直在疑惑，在數字時代，影院的設施這麼好，怎麼會發生這種版本錯置的低級錯誤呢？後來聽朋友說，他去後台的時候，已經有幾位觀眾先他在交涉了。原來，這個影廳是多用廳，而上一場放的和下一場將要放的都是普通電影，因此在程序設置上出了差錯。 由此看來，技術可以帶來許多幫助，但如果技術在你的生活里掌握太多權力，它就可能給人帶來煩惱。近幾十年來，整個電影工業體系快速發展，大量新的技術被提煉、整合、覆蓋，這其實也是一根魔杖，如果我們「一心想著提升網絡連接的速度及大數據算法的效率。如果再不注意，最後的局面就會是退化的人類濫用進化的計算機，傷害自己，也傷害世界。」——這是以色列著名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在他的《未來簡史》中的諄諄告誡，委實並非虛妄！
影片散場了，我們隨著觀眾流魚貫而出，腳下不時踩到被丟棄的爆米花紙杯，這多少有些出乎預料，近年來時常讀到一些關於中外市場和觀眾的比較研究，有的表述看來不盡其然。看來要真正了解國別的電影產業形態和觀眾的觀影行為，道聽途說不行，還是需要更多的「田野調查」。當然，最使人感到意外的還是，走到出口處，「哈金斯」的銷售經理和幾位工作人員早已分列在兩邊，一面誠懇地再次表示道歉，一面為每位觀眾遞上一張「IMAX RE-ADMIT MOVIE PASS」(IMAX重新入場觀影通行證)，而且沒有年齡檔之分，不設時間限制，以示影院的誠意和歉意，由此讓人把觀影中遭遇的些許不快一掃而光。實在說，在我幾十年的觀影經歷中，像這樣有波折、有報怨、有驚喜、有回味等情感體驗雜陳的際遇，這還真是頭一遭。由是，對影片和觀影本身的感受已退居其次，能在現場具象地觀察到美國電影業的一個側面及其經營之道，才是最大的收穫。
（作 者為上海交通大學教授、中國電影評論學會副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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