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國產電影票房飄紅,大片不斷,很多人因此動起了投資電影的念頭,想通過參與一部好電影來獲得翻倍甚至更高的收益。但是,普通人都可以參與投資電影嗎?這裡面是否又會存在風險呢?
小成是來自山東的一名普通職工。2017年底,一個自稱是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宣發商的人在微信上向他推銷幾部電影投資的項目,並表示有可能獲得票房分紅的收益。
投資者 小 成 :會舉一些例子,比如說當時的一些高票房的一些影片,他大致說了一下(收益率),30~50%之間,不保證,但是就是說給個參考。
在初步了解之後,小成決定投資其中一部名為《鷹獵長空》的電影5萬元左右。
投資者 小 成 :資金打到他們(甘肅文交影視中心)的對公帳戶。是以購買禮盒的形式參與票房的。當時感覺還是比較靠譜的。
據了解,這個所謂的《鷹獵長空》禮盒,每份內容包括限量版影視主題的金田黃紀念品、銀質紀念章、劇組明星簽名照,外加後期用於兌換電影票房分紅的普通積分1個,每份1萬元。這部電影總共發行了21000件這樣的衍生品。然而兩年時間過去,電影卻未給出明確的上映日期。記者在小成參與投資的平台——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官網上看到,該影視中心是甘肅文化產權交易中心下設部門,基本業務包括「影視衍生品的銷售和服務」。記者注意到,投資者在註冊開戶時必須填寫一個由宣發商提供的推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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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客服人員:推薦號是我們下面(宣發)合作商的合作編號。我們這邊是不推薦合作商的,只能是您這邊去找一找看有沒有。
記者:怎麼找啊?
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客服人員:有些公司可能在網上宣傳我們這個項目,您可以去找著搜一下看能不能搜到。
記者:你們不提供?
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客服人員:是的。
影視中心官網顯示,目前共有4部電影在掛牌宣傳。隨後,記者在微信上聯繫到幾個宣發商,對方確實主要以票房分紅為噱頭推薦影視項目。然而,影視中心的說法卻和宣發商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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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客服人員:我們這邊銷售的是影視衍生品,是以禮盒記的,一個禮盒是1萬(元)。只要您購買了的話,我們這邊就會贈送積分,然後積分是用來以後兌換票房的。
根據公告內容,4部電影的情況大同小異,而《鷹獵長空》等電影的禮盒要等到真正上映後3個月才會交割,因此投資者都沒有見過實物,為此記者來到了甘肅文交影視中心了解情況。
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客服人員:這是金田黃,你看,這是寶石的原料,都是這樣的禮盒。這一套就是一萬的價格。
記者:它現在這個市場價格是怎麼樣?
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客服人員:這個市場價格因為、實際上這個市場價格它是不透明的,它是沒有一個具體定價的。根據你的產地、根據你的材質……有些人電影主要演員簽名他(客戶)都要呢。
金田黃石頭的真實價值不明,但這些衍生品提前一兩年就開始銷售了。目前4部電影均未上映,只給出了大致上映時間,官網上授權書中也未明確票房分紅。為此,記者電話聯繫了其中兩家影視公司。
《重回地球》攝製單位 橙色果實影視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工作人員:我們對外沒有任何募資行為。
《重回地球》出品公司 永康亞視影業有限公司工作人員:您就直接跟甘肅那邊聯繫,因為我們是承製方,投資這些跟我們沒有關係。我們後期已經製作完成,現在在等拿龍標。
記者:大概什麼時間上?
《重回地球》出品公司 永康亞視影業有限公司工作人員:明年吧。
宣傳時噱頭是投資電影,最後卻變成銷售價值不明的影視紀念品,票房分紅則需要通過贈送的積分來兌換。那這家影視中心的這些項目為何要這樣設計呢?原來,這裡面還另有文章。 2011年,國務院下發的38號文件要求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範金融風險;同年,中宣部下發的49號文件中指出,文化產權交易所不得將任何權益拆分為均等份額公開發行。記者根據官網上現有的公開信息計算,4部電影最終共可以籌得資金7.43億元,其中兩部電影的衍生品目前仍在對外銷售。那麼甘肅文交影視中心的做法,是否相當於將影視作品的票房分紅權益拆分後公開發行呢?
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工作人員:不存在違規交易,你買的是實物產品,它不存在份額拆分啊。
記者:但是你不是贈積分兌票房嗎?
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工作人員:贈送的是片方贈送的票房,你這個性質是賣貨啊,不是權益嘛,這個東西不是權益。
國務院的38號文件中還要求,除法律、行政法規另有規定外,權益持有人累計不得超過200人。而甘肅文交影視中心每部電影銷售的所謂「衍生品」都在1-2萬份左右。
記者:大部分人是不是還是衝著這個票房分紅來的?
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工作人員:嗯……
記者:存在這樣的問題吧?
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工作人員:那這個事情你如果從客觀的角度來說,那我們平台只是一個賣產品行為。
此外,文件中還要求,文化產權交易所不得採取集中競價、做市商等集中交易方式進行交易。而影視中心提供的交易軟體,外觀與操作方式都和股票軟體類似。其中,大部分衍生品只能按單一價格買入,但有一項產品一度可以雙向買賣交易,價格有較大波動。
記者:如果最後電影沒上映,黃了咋辦?
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工作人員:那我就發貨給你。
記者:就只發衍生品?
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工作人員:對,我發貨給你。我這個東西存在的。我標這個價,那你願意買賣嘛。
在調查中記者注意到,所有贈送的積分都是在一家名為「藍娛影視影訊網」的網站上領取,具體兌換票房方式也只在該網站上公告。但是,網站上客服電話與甘肅文交影視中心完全相同,撥打後對方稱這只是影視中心製作的一個網站。當記者尋找藍娛影視影訊公司在天眼查上的註冊地址——甘肅省蘭州市城關區高科大廈17樓時,卻發現樓里的正常辦公樓層只有14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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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我找17樓23室
高科大廈門衛人員:那沒有,只到14樓。
記者:最高14?
高科大廈門衛人員:嗯。
記者:再往上沒有了?
高科大廈門衛人員:再就沒了。
在與記者溝通過程中,甘肅文交影視中心表示目前不方便正面接受採訪。但其工作人員再三強調,公司的註冊成立是經過正規批覆的,經營活動所需的各類資質也都齊全。那麼工作人員所稱的成立合法,對投資者來說是否就意味著沒有風險呢?下面我們一起來聽聽法律專業人士的觀點。
大成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 方曉濱:它所銷售的影視衍生品,既包括實物,實際上還包括一種積分。這個積分代表的就是對票房的一個分紅權,這個就是實打實的一個權益問題。那麼作為任何交易場所都是不能夠銷售這樣一個權益的。所以說它從這個角度講,它是一個違規的行為。影視中心是沒有辦法撇清這種關係的。
北京天達共和律師事務所律師 王太力:整個禮盒的價值是多少,要跟它發行的價格要匹配。如果一開始它賣的物本身就不值錢的,然後它的積分是值錢的,它的價值就完全取決於積分,這就要考慮到交易的真實性問題。
那這樣的交易場所,它的各類資質是否有效呢?記者發現,甘肅省文化產權交易中心股份有限公司確實在2017年7月通過了甘肅省清理整頓交易場所的檢查驗收,但是其下屬影視中心的成立時間為2017年11月,所有電影掛牌交易的時間也均晚於驗收時間。
大成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 方曉濱 :驗收只是對當時這個時點,它是合法合規的這樣一個結論,不能代表以後交易場所它是合法合規經營的。
此外,平台上影視投資項目的設計對普通人來說本身風險就很大。按平台上對影片《重回地球》的票房分帳預估,投資者花1萬元獲得1個普通積分,在電影上映後前3個月票房達到3.7億元才可能兌換約5000元左右;如果票房為7.5億元,可以兌換1萬元左右。如不考慮紀念品禮盒價值,則意味著投資者需要電影票房超過7.5億元才能回本。
記 者:如果當時知道花1萬塊只是買禮盒,可能沒有分紅,會不會買?
投資者 小 成:肯定不會。
國家電影局數據顯示,我國去年全年共生產電影1082部,而上映票房過億影片僅為82部,其中國產電影44部。而其中,據貓眼數據顯示,票房能超過7.5億元的電影僅有20部左右。由此可見,投資者能收回成本的機率非常低。
北京天達共和律師事務所律師 王太力 :影視投資是必須要小心的,真正能夠掙錢的就是幾部電影。所以這個行業虧損是大機率或者極大機率事件。
大成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 方曉濱 :投資者他在參與某一個項目時候必須謹慎來思考,不管是影視投資,還是投資其他的項目,一定要了解這個項目的真實的情況。先從法律層面上避免風險,然後才是考慮一個商業風險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