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過去，倆人來來回回又轉到一個單位，乾柴遇烈火的感覺不可阻擋。
有次，倆人在床上，小琪問大羅，「咱倆要是當初在一起，你說會不會過得比現在幸福？」
還沉醉在溫柔鄉里的大羅順著她的話，「那是肯定的，當初咱們多相愛啊。」
小琪便跳了起來，「離婚，我要離婚。」
「你為啥要離婚？」大羅奇怪。
「離婚後咱倆在一起呀。」小琪的表情單純得像個孩子。
大羅沒接這話茬，他對小琪有感情，也曾經愛得轟轟烈烈，但並不打算離婚。
小琪說過，她這輩子真心愛過的只有大羅。可能因為當年她辜負過他，這次的重遇，她比大羅更用情。
當然，大羅覺得小琪也在說笑話，婚哪是那麼輕易能離的。
過了幾天，大羅和小琪在賓館見面。他們只在中午休息時間幽會。
一進屋小琪便說，「我和他提離婚了，他也同意，但財產分割還沒談好。」
以前見面恨不得累癱在床上的大羅，頓時索然無味。正好他接了個電話，一句話就能在電話里解釋清楚，他卻抓住機會說，「那我馬上過去一趟。」
大羅裝出很懊惱的樣子，「這些人太煩了，離了我就不行！」
「老劉那個沒眼色的，把鑰匙落在家了，讓我幫他開資料室的門。」大羅拍拍小琪的臉，「乖，下次哈。」
其實在單位的那點分量，誰不清楚誰啊。大羅不敢保證剛才撒謊小琪沒聽到，因為他接電話時她離得很近。
出了賓館，他還有點心有餘悸。說實話，年輕時候的那點感情誰還能記一輩子。他純粹是打著愛情的幌子，尋找婚外情的刺激而已。
大羅準備退縮了。
大羅和小琪刻意拉開了距離，雖然以前在單位他們也表現的不親密，但感覺不一樣。總覺得角落裡有團愛情的火在燃燒，現在他只想把火迅速撲滅。
有天中午，他去餐廳吃飯，只剩下小琪對面有個位置。他端著餐盤左右不是。小琪恰好看到他，沖他莞爾一笑，再躲說不過去。
他心煩意亂地坐在小琪對面。小琪說，「羅科長，你飯量小啊，難怪這麼瘦。」
大羅嘿嘿乾笑兩聲，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瘦是瘦有肌肉。」小琪從眼角瞟他一眼。大羅的心猛跳幾下，做賊心虛地朝四周瞄了瞄。小琪肯定是故意的。
他埋著頭吃飯，再也不敢看小琪。小琪什麼時候走的，他都沒留意到。
剛吃完飯回辦公室，小琪的微信來了。「約嗎？有事。」
大羅盯著這四個字猶豫不決，他不想和小琪撕破臉，畢竟倆人滾燙濃稠過來的。但絕對不能再發生關係，以後更撇不清了。他決定硬著頭皮先過去看看。
因為沒打算做那事，大羅進屋後直接坐門口的椅子上。小琪嗤笑，「你就這麼怕我，怕我吃了你？」
大羅直奔主題，「你說有啥事？」
小琪嘆了口氣，「他不肯給我那麼多錢，你說怎麼辦？」
大羅長舒口氣，原來是為這。他在心裡盤算，小琪如果不離婚，他們還能友好相處下去，這是個好兆頭。但他要表現得太明顯，小琪會不會覺得他怕她糾纏。
大羅說，「那你啥想法？」
「離啊，當然要離，但他說不能給我五百萬，最多給三百。憑什麼啊，我給他生兒育女十幾年，才值三百萬。」小琪氣得臉都綠了。
「我覺得也是，挺不值。」大羅慢慢悠悠地說，「你就算不離，為了錢也能湊合著過。」
「我為啥要湊合，我一天都不想湊合。」小琪提高聲調，她突然嗚嗚哭起來，她後悔，如果當初她堅持一下，如果不離開大羅，哪還會有這些讓人心煩的破事。
大羅再無動於衷就太不是玩意兒。他走過去，從口袋裡掏出紙巾給她擦淚。小琪拱進他懷裡，使勁哭了一把。
小琪的離婚速度，超出大羅的預想。她少要了兩百萬，就是為了更快地離婚，更快和大羅在一起。
大羅值那兩百萬嗎？他自認為不值，他連兩萬都不值。可也許在小琪心裡值。
小琪問大羅，「你啥時候能辦好手續？」
大羅被問得啞口無言，吭嘰半天才說，「這事兒，哪那麼容易……」
小琪盯著他，盯得他後脊樑發涼，他以為她會罵他打他，或者嘲諷他軟蛋。最後小琪把目光收回來，很認真地問，「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我在一起？」
大羅想不承認，可小琪的眼神讓他無處可逃。他說，「小琪，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小琪咄咄逼人，他愣是憋不出一個字。
小琪冷笑了一下，她懂了。
小琪也沒給他打過電話，成年男女誰還能對誰死纏爛打？
大羅聽同事們八卦，有人給小琪介紹對象，條件還都不錯，有的甚至是未婚大齡剩男。
有天下班，大羅在單位門口把小琪等到了。他說他沒開車，能不能搭順風車把他送到地鐵站。小琪看看時間有點猶豫，勉為其難地讓他上了車。
大羅故意調笑，「你有約會呢？」
「是的，要去相親。」小琪大大方方地承認。
大羅酸溜溜地問，「對方啥條件啊？」
小琪沒看他，吧啦吧啦說了一堆。博士畢業，在科研所工作，大齡未婚。她說一句，大羅的心裡酸一下。他是她的誰，哪有什麼資格吃這壇乾醋。
電話還沒接完，小琪的車已經停了，她用手指示意他地鐵站口到了。再死皮賴臉坐著顯得很無賴。他覺得嗓子眼的地方堵得難受，他想說句祝福的話又覺得好虛偽。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
大羅以為和小琪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冷暖自知，悲喜自渡。他沒想到有天會求到小琪頭上。
大概年底的時候，大羅開車撞傷了人，對方開口要三十萬，不然就把他告去坐牢。別看他這些年混了個一官半職，名聲好聽，靠的卻還是那點死工資，上哪兒去搶三十萬。
一夜之間，大羅頭頂那片瓦藍寧靜的天空被錢壓塌了。
大羅給小琪打了個電話，如果有視頻，他卑微的樣子都能透過電波傳過去。
「小琪，我的情況你聽說了吧，我這也是遇到難處了……你能不能幫幫我，借我點錢？」
小琪在那端問，「你要借多少？」
「三十萬，你看行嗎？」他的聲音在顫抖，他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了。
小琪沉默的那段時間，他感到身體從內到外，包括周圍的空氣都要爆炸。終於，小琪開口了，「明天你來以前見面的賓館找我吧。」
大羅的心臟從巔峰跌回原位，如果小琪在眼前，他恨不得把她抱進懷裡，好好愛她一場。
到底是小琪，到底他們還有感情在。
這次換做小琪坐在門口的那把椅子上，她把一張銀行卡擺在他面前，裡面有他想要的三十萬。
他一筆一划認真地寫著欠條，生怕寫錯一個字。他還檢查了好幾遍，確定不會把三十萬寫成三百萬。
在把銀行卡給他之前，小琪又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只是和我玩玩，根本沒打算和我在一起？」
大羅愣住，他不知道小琪為什麼執拗於這個問題。他怕回答錯誤，小琪會把錢收回去。他勉強讓自己露出一絲笑意，「我想過我們在一起，一直都想的。等我先把這件事解決了……」
小琪鬆開了那張卡。她將他打的欠條仔仔細細地塞進包里，沖他擺擺手走了。
有了小琪的這筆救命錢，大羅的那個大簍子抹平了。雖然工作最後保住，他被派去倉庫，但不至於去坐牢。可另一塊巨石馬上壓到他身上。
欠小琪的三十萬怎麼辦，他要如何兌現自己的承諾？他說過等解決好這邊的麻煩就給小琪交代。
三十萬換本離婚證，比起小琪當初的二百萬，他這便宜多了。
這是最圓滿的結局。有愛，有錢，有未來。
可大羅沒想到，小琪的結婚請帖和離婚證一起到了他手裡。紅底燙金，冒著喜氣，他的眼睛差點被晃瞎。
口袋裡那個代表自由的小本本，此刻是個巨大的諷刺。他有點恨小琪，既然沒打算和他在一起，為什麼要一個勁追問他那句話？
對他的問題小琪的答案是，「我問那句話，就是想知道，愛情在你那裡值多少錢。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對你一文不值。」
「那你為什麼答應借給我錢？」大羅更懵了。
「借錢這事兒嘛，我們好過一場，總得念點舊情。錢你會還的，我有你的欠條跑不了，你還有那麼多年才退休，每月工資也能扣下來還債。我可是在財務科。而且，錢放你這裡的利息比銀行高點，我又不吃虧。」小琪笑得多坦蕩。
可是傻一次就夠了。錢是錢，情是情，都要算的清清楚楚。
而大羅以為三十萬買來的是未來，卻是這個諷刺的結局。他自己編織出來的美好畫卷，在眼前破碎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