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永遠的哥哥,致永遠的《霸王別姬》

2022-04-01     邑人電影院

原標題:致永遠的哥哥,致永遠的《霸王別姬》

本文作者:秋葉飄零

眾所周知,陳凱歌導演的《霸王別姬》,涉及到一個敏感問題——同性戀。

張國榮領銜主演,將程蝶衣的「人戲不分,雌雄同在」 ,表現得絲絲入扣,令人感嘆傷惋。最終他竟也……

現代生物醫學研究,已有新的說法和評判。同性戀並非變態的道德問題,而是個體生理異常,與腦垂體分泌激素有關。

2015年夏,有天我和兒子去紐約曼哈頓第六大道購物。街上儘是穿裹著彩虹圖案的人群,慶祝遊行,同性戀可以合法結婚了。本來喜歡七彩斑斕,此後再不碰了。

世上的事情各有千秋,都有特例,所以真理只是相對的。上述說法,一樣。

《霸王別姬》中,程蝶衣對段小樓的終生依戀,卻非天生的異變。影片完整地表現了一個可憐的人,怎樣被多舛的命運扭曲了性心理。

出身悲慘,被親娘剁了指頭,賣給喜福成,夠慘了。這才是開頭,練功吃苦,咬緊牙關,死抗!孤苦孱弱受人欺負,大不咧咧的小石頭挺身而出,成了保護傘。難兄難弟,相依為命。

眉眼清秀,唱旦角,這是最難捱的關口。心理障礙,《思凡》中「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屢屢挨打,打死都陰陽顛倒。

台下十年功,眼看要成了,小石頭急了,狠心動手,逼得他終於改口。這是語言上的性別自我默認。第一次唱堂會,被前朝遺老張公公猥褻,這是性行為上的強行改變。

「人前顯貴,人後受罪」,他倆成角兒了。兩人合作,最拿手的戲,便是《霸王別姬》,這又是舞台角色的假設定位。

藝術的精髓是情感,要演好戲,當然要全情投入。他把自己真當成四面楚歌中的虞姬,對霸王生死不渝從一而終。一場一場,經久不衰地唱,也就是一次次的心理暗示,這恐怕是最要命的強化劑。

凡此種種,點點滴滴,心理生理,天長日久,一個清純的小男孩,褪去本色,化繭為蝶,裹上了女性的下意識和自我心理感覺。

小豆子就這樣變為程蝶衣。於是,在舞台上,他把虞姬唱活了,演絕了,「人戲不分,雌雄同在,出神入化,風華絕代」。

但,小石頭卻成了真正的大男人段小樓,陽剛豪放。他不是全然渾沌,對師弟難以言說的微妙心理,不客氣地直言:「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唱戲要瘋魔,活人也這樣,在塵世凡人堆里,可怎麼活?

他去妓院喝花酒,娶妓女菊仙為妻。面對傷心欲絕淚盈滿眶的師弟,當眾喝斥:你管得著麼?想以粗暴的方式驚醒蝶衣,沒戲!

結果,兩個最佳搭檔,為女人而掰了。失意絕望的程蝶衣,抽大煙,作男寵,自行墮落。可見這份情在他心目中和生命中的分量。

不過,情感歸情感,真攤上事,還是鐵哥們。段小樓出手抗爭,得罪了日本鬼子,被抓。程蝶衣不計生死後果,為救師兄,去給日本人唱堂會。

戰後受審,以漢奸論處。袁四爺在菊仙脅迫下,打點上下,特地關照,只要改口,就沒事了。然而,程蝶衣秉承實事求是的原則,當庭說出對自己不利的實情。

片中交待不太清楚,最後怎麼就沒事了。但可看出,這人只會唱戲,不諳世事,一條道走到黑。給國民黨傷兵唱戲時,輪到師哥救師弟,也是不顧自家性命,兩肋插刀。

兩人的彆扭和情分鋪墊夠了,解放,運動來了。上世紀50年代,戲改,程蝶衣腦子轉不過彎,師兄數落,也不看看世上的戲都唱到哪一出了。程蝶衣還按舊法,教訓自己撿回來的徒弟小四,為日後埋下禍根。

文革,兩個角兒難逃厄運。倆人化妝穿行頭,跪著挨批鬥時。混成造反派的小四,知道師傅的軟肋,狠治段小樓,逼他當眾揭發程蝶衣。

「他是戲迷、戲痴、戲瘋子」,不管什麼人,都賣命地唱。不行,打!「天良喪盡,狼心狗肺,只剩一張人皮」。不行,再打!他為了名利,給戲霸袁某人當……

當初他倆鬧彆扭,師傅收拾二人時,一旁的菊仙點了這個,他上去就是一耳光。他明白蝶衣為啥作踐自己,現在卻為自保,往師弟一片痴情的傷口上撒鹽。而這,就是小四所要的利器。

看到這裡,我覺得不太符合段小樓的性格。打小義氣,生猛豪爽,這還是那個往自己頭上拍磚的小石頭麼?曾幾何時,霸王成了懦夫,明哲保身,落井下石?

小四達到了目的。程蝶衣從夢中徹底醒了——「你們都騙我」!我早就不是東西了,而你楚霸王都跪下來了,京劇能不亡嗎?

他也揭發,大叫報應,還是拎不清,說出心裡話:自打你娶了這個妓女,我就知道完了。鬥爭矛頭轉向菊仙,逼問段小樓愛否,霸王服軟。最後,逼死了菊仙。

全片是倒敘結構,回到開頭。文革結束,二人11年沒見過面,22年沒一起唱過《霸王別姬》,準備再演,走台排練。

唱到虞姬拔劍自盡,程蝶衣真地抹了脖子。「君王意氣盡,臣妾何聊生」,走到這一步,心裡疙疙瘩瘩,何談情感?

菊仙已不在,師兄可以陪他一直唱下去。然而,真虞姬死了心,加上愧疚——菊仙之死,假虞姬也演不下去了,觸戲生痛,痛徹心扉。

那把劍,就是契訶夫所說的槍。如果第一場出現了一把槍,劇終時,槍就應該響。細節要前後呼應。

此劍本是張公公從宮裡帶出來的,唱堂會時,小石頭愛不釋手,小豆子留了心。後來劍到了袁四爺手裡,程蝶衣拿去送給段小樓,適逢抗戰,「戲都不唱了,我要它幹什麼」。兩人重歸於好,再次贈予。把玩時,段小樓提醒:小心點,這可是真傢伙。最後,用它動了真格。

師傅有句話,是激勵程蝶衣的座右銘,「人要自個兒成全自個兒」。

唱戲,能成;做人,不行。不管是個人情感,還是社會動盪,都不是自個兒能夠把握的。二者疊加,成了他內心的四面楚歌。

恐怕他早就想死,只是等一個機會,一個姬別霸王的機會。不如此,不足以明心志、泄遺恨、表愧意。

(圖片來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o/54dc9c230d370955588d3401a179083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