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稱之為全方面五星神漫

2022-07-26   薛服娟生活記

原標題:我願稱之為全方面五星神漫

從《獸娘動物園》《賽馬娘》《動物狂想曲》《動物新世代》,再到男主是個蜥蜴人的《異獸魔都》。

動物擬人題材的動畫,幾乎年年都有,讓人忍不住想吐槽:日本業界到底藏了多少furry控啊!也正是出於審美疲勞,我當初錯過了主打動物群像劇+懸疑元素的《奇巧計程車》。

現在想想,真心後悔。

還好,我終究沒有錯過這部年度好番。

01

如果觀眾里有蓋·里奇的影迷,估計看到第三集,DNA就動了。

我指的是,《奇巧計程車》是典型的多線敘事,整個故事由諸多巧合和環環相扣的人物關係網拼湊而成。

眾所周知,多線敘事/非線性敘事是塊寶。

但放眼整個好萊塢,能做到信手拈來者唯三人也,昆汀、蓋·里奇,以及諾蘭。

算上中國電影圈,除了寧浩,拍《無名之輩》的饒曉志和《追兇者也》的導演曹保平能算半個。

就說前陣子的爆款懸疑劇《無罪之最》。

這劇前三集,還挺驚艷。

可惜隨著劇情的展開,真相逐漸露出水面,主線越來越疲軟,多線敘事淪為雞肋。

觀眾明明已經能拼湊出前因後果,但考慮到故事完整性,還得統統再演一遍,這不開個1.5倍速能忍?

相比之下,《奇巧計程車》的多線敘事更紮實細緻,更完美。

比如說,它幾乎沒有重疊的廢戲。

不同視角,講述的故事也必然不同。

保證完整性的同時,有的支線負責埋伏筆,有的負責推動主線的發展。

以主角去醫院治療失眠這條線為例。

表面上,他和醫生天馬行空地聊了半天,從落語、磁帶、留聲機,一路聊到爵士樂。

但眼尖的朋友會發現,此處埋下了最終反轉的線索。

關鍵之一,是牆上的解剖圖

作為群像劇,《奇巧計程車》的人物塑造也相當出彩。

分享兩個有意思的橋段。

柴桓是個漫才藝人,他所在的漫才組合人氣長期低迷,掙不到錢的他只好靠打工過活。

第六集,他打工的酒店裡突然闖進了某個持槍暴徒,其他人立馬跑了。

柴桓卻來了一波反向猛衝,衝到暴徒面前,然後開始講段子。

事後,同事問他到底在想什麼,他邊冒冷汗邊說,「說實話,要是被槍擊會很搞笑吧。」

明明差點被射中,還在惦記什麼喜劇效果。

笑死,我願稱他為「漫才界以生命搞笑第一人」。

矢野,傳說中的「不說rap會死星人」。

在大街上玩滑板撞到小戶川,又當眾來了段freestyle,愣是把人給整尷尬了。

最好笑的是,他的手下第一反應不是上當了,而是一臉驚恐地說,「老大,你沒押韻!」

大概,這就叫可愛又迷人的反派吧。

最關鍵的,是敘事節奏張弛有度。

印象里,計程車司機大多人均懂哥,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逮啥聊啥,無論多複雜的國際局勢,一旦到他們嘴裡,就跟坊間八卦似的。

但小戶川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他總擺出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甚至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冷漠。

在這輛午夜計程車里,他傾聽著形形色色的世俗煩惱,以及都市傳說。

第二話,小戶川接到的乘客正是他最喜歡的漫才組合。

這對漫才組合由於萬年不紅,已經到了解散邊緣。

剛上車,兩人就開始互懟,節目效果直接拉滿。

馬場被柴桓吐槽是「全人類的搞笑排名倒數第一。」

說著說著,柴桓又自嘲他倆的「知名度就和銀行定存利率差不多」。

聽到最後,小戶川忍不住開口,戳破了問題所在。

這對組合之所以面臨解散,原因不在於誰的天賦和人氣更高,而是他倆對於未來的期望值不同。

馬場覺得自己沒啥天賦,混混日子就行,柴桓卻一心惦記著要火。

看到這,有人可能會誤以為《奇巧計程車》是類似於《深夜食堂》的治癒番,或者日常吐槽番。

但值得注意的是,片中第一個鏡頭就昭示了本作的暗黑色彩。

深夜,一具屍體沉入東京灣,緊接著廣播響起,全劇的最大謎團浮出水面——失蹤已久的練馬區女高中生。

女高中生究竟是誰?藏在小戶川家裡的「神秘人」會不會就是她?

又或者,小戶川才是真·反派?

這些謎團,會不斷牽著觀眾往下走。

也正因為有懸疑主線作為支撐,整個故事裡旁逸斜出的部分才不會顯得過分鬆散。

至於到底誰是真兇?

我敢保證,你根本猜不到。

02

豆瓣有條短評,說《奇巧計程車》的個別鏡頭和情節讓人想到了《阿基拉》。

為啥呢?明明前者既不賽博,也不朋克。

後來我仔細琢磨了下,誒,果真有點內味兒。

比如,主角都是游離在社會主體之外的邊緣人,《阿基拉》的男主是暴走族,《奇巧計程車》的男主是晝伏夜出、遠離社交活動的計程車司機。

再比如,劇情表面寫人,實則都在展示東京背後的魔幻現實。

單就開場來說,二者還有個相似點——鏡頭裡出現了偶像唱跳的畫面。

為何偶像文化對日本人來說如此重要?

或許,是因為傷痕累累的日本人急需精神寄託,而作為戀愛養成幻想存在的少女偶像,恰好是最佳目標。

逃避雖然可恥,但它真的有用。

所以,哪怕這是需要用金錢才能維持的幻象,許多日本人也甘之如飴。

《阿基拉》

而以偶像文化為切片,故事最終折射出的是一種內化的「虛無」——

《阿基拉》是因為懼怕毀滅而不得不走向虛無,《奇巧計程車》的虛無則與賽博空間的蓬勃發展緊密相連。

先說《阿基拉》。

它本質上寫的是核爆陰影,而日本人對於戰爭和科技失控的「恐懼」則具象化為那個險些摧毀新東京的怪物,以主角為首的暴走族更是廣島核危機的直接產物。

因此,片中許多角色不可避免地帶有自我毀滅和失控的色彩。

他們飆車、逃課、犯罪,在霓虹泛起的殘影里相互廝殺,破壞秩序,時刻渴求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

誠如宮崎駿所說,「異能少年站在東京廢墟之上,人人都會說這是大友克洋。」

以「廢墟」作為意象,《阿基拉》傳達的是瘋狂而頹廢的時代情緒。

同樣,《奇巧計程車》也捕捉到了負面的時代情緒。

首先,是社交人格的崩壞。

當他與小戶川的合照被瘋轉時,他意外發現了流量密碼——在逃通緝犯陰溝。

為了登上熱搜,他開始公開喊話,說要制裁陰溝,宣揚正義。

與流量伴隨而來的,是他此生從未有過的權力感與快感,除了金錢和名利,還包括自願獻身的女信徒們。

有的信徒把他當成正義感爆棚的「正義之神」。

只有他自己知道,躲在這張假面背後的他,實際是個貨真價實的鍵盤俠,一個可悲、自私、怯懦的賽博小丑。

離開網絡的庇護,他連一秒鐘的英雄都裝不下去。

面對信徒的質疑,樺澤瞬間破防:

面對陰溝本人,他立馬痛哭流涕,下跪認錯。

線上聊天時,他不停地吹牛,炫耀他的財富和生活。

可一旦離開線上,他的心態就崩了。

兩人在西餐廳約會,他緊張到手足無措,為了避免出醜,只好不停解釋,「這裡是這種習慣啊。」

為了維持人設,他開始瘋狂地借高利貸,準備借錢買鑽戒向人求婚。

結果,他落入黑道設下的仙人跳陷阱,差點送命。

二人捏造虛假人格的原因,本質上都是出於自我厭惡——

真實的「我」很無趣,很窮、缺乏魅力,所以才否定和放棄真實的自我。

就像樺澤說的,他恨自己,「恨不得能夠消失,甚至一死了之。」

以上,我願稱之為社交網絡後遺症。

虛擬世界如同一面凹凸鏡,不僅放大了個體之間的差距,還賦予了人們虛幻的權力和錯覺。

它讓人們錯誤地相信自己,相信可以通過社交網絡找到幸福,擁有更強大的力量。

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立人設。

而虛假的人設,總有崩塌的一天。

再者,是精神世界的崩壞。

今井是個狂熱追星族,他把應援偶像視作某種執念。

但,他是真的喜歡二階堂嗎?

為了維持這份優越感,他把積蓄用來買專輯和門票,連1000塊的車費都不捨得掏,被小戶川吐槽,「你不是明明有錢嗎?」

因為缺錢,他把希望寄託於彩票,滿心期待能中大獎。

下車前,小戶川隨口報了一串數字,結果今井買的這張彩票真的中了10億日元的頭獎。

意外中獎之後,他沒有任何新的人生規劃,滿腦子想的都是要豪擲千金,買下30W張專輯。

看得出來,他徹底迷失了自我。

第四集,田中革命是廣受好評的一集,也被坊間傳為「單集封神」。

小時候,田中為了和同學競爭,攀上班裡所謂的「金字塔頂層」,用盡各種辦法去收集稀奇古怪的橡皮。

但不管他再努力,也抵不過同學的「鈔能力」。

後來,他為了買下號稱「全球僅此一塊」的限定版橡皮,從2000日元起拍價一直加到10w。

在成交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冷汗直流,既恐懼又興奮。

興奮的是,他幻想著藉此發動一場「田中革命」,以個人的力量去打破班裡貧富懸殊的格局。

可笑的是,這場拍賣原來是個騙局,他偷刷了父親的信用卡,還挨了頓胖揍,最終人財兩空。

等他長大,類似的悲劇再度重演。

為了抽到手游里的SSR卡渡渡鳥,他陸陸續續地氪了上百萬,終於抽到了。

以荒廢人生為代價,到頭來他又得到了什麼?

答案是,nothing.

所謂鏡花水月,終究一場夢。

透過他的經歷,劇情直接點出了「虛無」的主題。

無論是攀比、拍賣,還是氪金抽卡也好,一切只為滿足慾望,換取快感,等到多巴胺消退,人生依然如此虛無:

而今井又何嘗不是?

最後,是真實世界的崩壞。

大結局,出現了最大的神反轉。

對此,有的朋友可能早就猜到了。

前期給了兩個線索,一是這段有點奇怪的對話。

問診時,剛力醫生突然發問,「我在你眼中是什麼?」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猩猩。」

顯然,這是在試探小戶川。

二是當小戶川隨口說出「她是三花貓」時,經紀人山本愣住了,明顯是沒聽懂。

最後一集,真相揭曉——

小戶川患有認知障礙,他把所有人看成了動物。

這一設定不僅推翻「動物擬人」的世界觀,也令人設更加飽滿,簡直宛若神來之筆。

看到這,我一拍大腿,連呼三聲「妙啊!」

從小,小戶川就被身邊人戲弄和嘲笑,因為他的軟弱和不擅長學習。

另一頭,他的家庭也滿是裂痕。

父親出軌,母親整天借酒澆愁,沒空關心兒子的生活,直到絕望的母親決定開車帶全家人赴死。

那一晚,小戶川很開心,這是他第一次和家人在夜裡乘車兜風。

父母去世後,腦部受創的小戶川如願以償變成了「海象」。

當幼年小戶川說出「變成海象真是太好了」的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了極其溫柔而又濃烈的悲傷。

在他看來,人類是令人恐懼的存在,相比之下,能成為最喜歡的動物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是,小戶川確實有病,其他人更是病的不輕。

患有斯德哥爾摩症的白川被陰溝威脅和利用,反倒對陰溝產生了好感;田中失去渡渡鳥之後化身暴徒,四處找小戶川尋仇;為了爭C位,二階堂企圖謀殺搭檔;樺澤擺明是個廢柴,也能靠假人設四處割韭菜。

說到底,「東京動物城」不過是「眾生皆有病」的另一種隱喻形式。

從這個角度來看,《奇巧計程車》是則以「時代症候」為題的社會寓言,其描述的正是這個病態社會的眾生相。

《阿基拉》的結局,是金田騎上機車,駛向遠方。

人類終究要走出廢墟,重建家園。

《奇巧計程車》的結尾,同樣給出了一則治癒時代病症的良方——

儘可能去依靠那些可以伸手觸摸到的東西,去尋找人與人之間真實的聯結,以及面對現實的勇氣。

就像最後,白川勇敢跳下河,拯救了溺水的小戶川。

醒來之後,小戶川雖然有點羞澀和不適應,但還是坦誠地面對了白川和剛力,恢復了本來面目。

這一刻,現實世界向他們敞開了懷抱。

由於某些原因,我們能通過正規渠道觀看的新番數量正在逐漸下滑,社交媒體和社區討論度銳減。

除了大尺度、血腥、帶有爭議性的新番之外,那些小眾、冷門題材的作品也隨之失去了可見度。

拋開《進擊的巨人》這類霸權番,單憑盜版渠道不足以支撐起一部冷門番的人氣。

因為,它真的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