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大家閨秀都在閨房裡忙什麼?

2022-06-24     歷史百家匯

原標題:古代大家閨秀都在閨房裡忙什麼?

在綿綿數千年的舊社會裡,「男尊女卑」思想一直占據主導地位,強調「男女有別」,即「內外各處,男女異群。莫出外壁,莫窺外庭。出必掩面,窺必藏形」等。這種社會倫理屬性,也導致了空間結構上的「內外有別」。

女性在大部分時間裡被隔絕了與男性、社會的一切聯繫,生活在「深閨宅院」之中,「婦人無故,不窺中門。有故出中門,必擁蔽其面」。女性的生活空間是有限的、封閉的。白居易的「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說的就是這個現象。

那麼,這種情況下,她們是如何度日的呢?

學習女紅

女紅一詞,最早見《漢書?景帝紀》:「錦繡纂組,害女紅者也。」主要指婦女所作的紡織、刺繡、縫紉等工作。作為古代女子必須遵從的「三從四德」其中的一項,女紅是唯一一個技能型內容。無論是對一般百姓的平常女子,還是對上層貴族的夫人小姐,這都是必修課。

對百姓來說,學女紅是一種謀生技能。像《木蘭詩》中的「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孔雀東南飛》中劉蘭芝「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講的都是平常百姓家女兒的日常生活。她們將來嫁人後,所學到的女紅技能,一方面要保證家人的服裝供應,另一方面還可藉此賺錢補貼家用。

《紅樓夢》52回,寶玉的雀金裘被火燙了洞,這項工作「不但能幹織補匠人,就連裁縫繡匠並作女工的問了,都不認得這是什麼,都不敢攬」,晴雯則一眼看出問題所在,帶著病幫寶玉補衣服。旁邊的麝月感嘆:「除了你,還有誰會界線?」最後,衣服補的「真真一樣了」。作為窮人家的孩子,晴雯僅靠這一項技能,就能在眾多丫鬟中脫穎而出,受到寶玉的喜愛。

影視劇中的晴雯病補雀金裘。來源/電視劇《紅樓夢》截圖

對大戶人家的女子來說,學女紅既培養興趣愛好,也提升個人素質。《紅樓夢》42回,薛寶釵從黛玉在前一日宴會上行酒令中用了黛玉讀《牡丹亭》《西廂記》這類雜書的信息,對黛玉進行過一番勸導:「咱們女孩兒家不認得字的倒好。……你我只該做些針黹紡織的事才是。」實際上,黛玉的女紅水平也是相當高超的。書中,賈母擔心她體弱,讓她少做針線活,所以黛玉的繡品雖然不多,但個個精美,賈寶玉也十分喜愛。

從上面的例子看出,「女紅」是古代女子在出嫁前必須具備的技能。一旦嫁入夫家,這項技藝的高低,有時候會直接影響丈夫對妻子的觀感。東漢樂府民歌《上山采蘼蕪》中,就以一個丈夫的視角,對前妻、後妻「女紅」水平進行了比較:「新人雖言好,未若故人姝。顏色類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工織縑,故人工織素,織縑日一匹,織素五丈余。將縑來比素,新人不如故。」詩中,借女紅技能的比較,一語雙關,表達了丈夫對後妻的失望和對前妻的思念。

如果說,「女紅」是整個古代社會各個階層女性的基礎技能,那麼下面三樣的受眾面則要窄一些。

讀書認字

關於古代女性受教育的問題,清代學者章學誠曾指出:「婦學古實有之,惟行於卿士大夫,而非齊民婦女皆知學耳。」雖然實際上受教育群體比他說的「卿士大夫」要更廣泛一些,但由此也能看出,古代女性能夠讀書認字的機會要遠遠少於男性。

概括來說,古代能有機會讀書認字的女子主要分三類。

第一類是家中開設私塾的,往往會允許女兒與其兄弟一起學習文化知識。這在普遍開設私塾的明清時期屬於常見現象。史載,明朝有個叫吳娟的,「其母家為新安著姓,幼而黠慧,從家塾讀書,即嫻為詩歌,兼通繪事。」有母如此,吳娟從小也有了受教育的機會,加上她比較刻苦,長大後學識淵博,精通各種學問,尤其擅長考究聲律,被當時的人稱作「女博士」。

第二類是出生於知識分子家庭。一方面,這類家庭的長輩對子女教育更加重視,思想上也比較開明;另一方面,家庭內部濃厚的文化氛圍也會激發家族中的女性學習文化知識。比如,王安石的幾個姐妹都能文善詩,妻子也是知識分子,時人稱讚:「近世婦人多能詩,往往有臻古人者,王荊公家最眾。」

宋代大儒朱熹家世淵博,受這種氛圍薰陶,其侄女朱淑真「文章幽艷,才色娟麗,實閨閣所罕見者」。元代才女鄭允端,世代以儒學為業,其父兄都擅長並精通經學,鄭允端自然是近水樓台,「幼承家庭之訓,教以讀書識字」。甚至,在這樣的環境中,連家中的婢女、僕人之類的也能得到一點受教育機會。《世說新語》中,東漢學者鄭玄家的婢女就能夠讀書。

第三類是官宦人家的女子。這些女性,生活較為優渥,有更好的受教育條件,一方面,讀書認字可以提高自身文化修養,便於之後相夫教子;另一方面,她們中的不少人往往還承擔著政治聯姻的職能,如果有知識有文化,能夠增強聯姻的效果。

像李世民的妻子長孫皇后,乃隋朝右驍衛將軍長孫晟之女,其「少好讀書,造次必循禮則」,因此在李世民登基後能夠很好地成為其「賢內助」。東漢的班昭,其父兄班彪、班固既是當時的大家,又是朝廷高官,她自己「蒙先君之餘寵,賴母師之典訓」,後被選入皇宮擔任「女師」,並續寫《漢書》,成為一代大家。

以班昭為原型創作的《女史箴圖》(摹本)。來源/故宮博物院

實際上,由於古時官宦往往也是知識分子,上面所作的分類,有的家庭能夠三者兼具。比如《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其父林如海探花出身,同時又請進士賈雨村做黛玉的私塾老師。這種家教加外教的模式,使得黛玉酷愛讀書,以致劉姥姥進到她房間時,還以為是哪家公子的大書房。

這些藏於深閨的年輕女子,既然學習了文化知識,就必然會進行與之相關的文學創作活動。

吟詩作畫

《紅樓夢》中,有大量與此有關的描寫。

17至18回,元妃元宵節省親,在大觀園內,元妃帶頭,其他人如黛玉、寶釵、探春等人就展開了一場小型的賽詩會,前前後後寫了十數首。

37回,在探春的組織下,大觀園內的一眾才女建立詩社,名曰「海棠」,並約定每月組織兩三次。在當日的成立大會上,大家就以一炷香的時間為限,以「門」字為韻腳作詩。之後的38回,一次晚宴後,在寶玉提議下,大家再次以「菊」為題寫詩。當時正值深秋,黛玉以一首《詠菊》奪魁,詩文如下: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

毫端蘊秀臨霜寫,口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一從陶令評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來源/電視劇《紅樓夢》截圖

這些詩都是現場即興創作,還是命題作文,難度不比曹植的「七步詩」低。而這種結社的行為,反映的也是明清時期的一種社會風氣,「那時候,不但讀書人要立社,就是女士們也要結起詩酒文社,提倡風雅,從事吟詠。」當時一些名門望族、宦門世家形成了不少女詩人群體。如明末桐城方家方維儀起詩社名《清芬閣》以及姐姐方孟式的《紉蘭閣》、堂妹方維則的《撫松閣》等。

不過,由於現實生活中,大多數知識女性過的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這就大大限制了她們的創作題材和範圍。女詩人的詩雖辭藻華美、格律工整、清新雅麗,但大多以排解煩憂、消遣時間為目的,反映的是閨閣情趣,缺乏現實的厚重感。

以最有名的李清照為例,她的早期作品多寫的是日常悠閒生活,之後在經歷了國破、夫亡這樣的重大變故,,她的個人生活也發生了變化,詩詞創作變得更加深刻,視野更開闊,成就也更高。即便如此,雖然她也曾寫下「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詩句,大多數作品還是基本局限在女性與伴侶、父母、子女等相思相念的範圍內。而這,也是所有古代女詩人的困境所在。

除了寫詩,畫畫也是另一樣消遣時間的方式。《紅樓夢》42回,賈母要求惜春、寶釵等人畫大觀園的景觀,還要帶上人物。寶釵的一段話就說明她其實也是丹青高手:「如今畫這園子,非離了肚子裡頭有幾幅丘壑的才能成畫。……你就照樣兒往紙上一畫,是必不能討好的。這要看紙的地步遠近,該多該少,分主分賓,該添的要添,該減的要減,該藏的要藏,該露的要露。這一起了稿子,再端詳斟酌,方成一幅圖樣。」

還有前面提到的桐城才女方維儀,17歲時嫁給桐城文士姚孫。奈何紅顏福薄,丈夫當年患絕症去世。她請歸娘家後,潛心於詩畫,繪製觀音、羅漢像,以得精神上的慰藉。

與詩詞相似,女畫家的作品也都以花草樹木、觀音羅漢和山水畫為題。明末有個叫文俶的女畫家,精於花草蟲蝶畫的創作。當時學者錢謙益評價其畫作「所見幽花異卉,小蟲怪蝶,信筆點染,皆能模寫性情,鮮妍生動」。可見,這類畫作具有鮮明的女性情趣特徵。

體育娛樂

至少在宋之前,古代女性在身心上是相對自由的。尤其對上層社會的女性而言,除了能夠學習文化知識、開展文學創作,還能相對自由的從事各種體育活動。比如,在唐代,女子蹴鞠、馬球、曲棍球等體育活動就很流行。唐代小說《潘將軍失珠》中寫到,一個少女經過長安街頭,當時正好有人在踢足球。球恰好落在她身旁,女子便「接而送之,直高數丈」。這樣的畫面何其健康而美麗。

女子外出踏青、與男性一起喝酒聊天,同樣是平常的社會現象。比如昇平公主就經常召集一幫文人飲酒賦詩,「每宴集賦詩,公主坐視簾中,詩之美者,賞百錢。」而每到春日,不管是貴族還是民間婦女,都可相約野外踏青、賞玩。劉禹錫有首詩寫的就是這個情景:

兩岸山花似雪開,家家春酒滿銀杯。

昭君坊中多女伴,永安宮外踏青來。

但自宋代以後,強調「存天理、滅人慾」的程朱理學興起,女子再無這樣的自由。對昇平公主的行為,宋人就持批評態度:「前代宮闈多不肅,宮人或與廷臣相見。」

此時,各類體育活動逐漸消失不見,加上之後逐漸興起的女子纏足之舉,女子高強度體育活動幾近於消寂,只在宮廷內還能出現如蹴鞠、捶丸之類的運動項目。比如明代杜堇的《仕女圖》中,三個貢女手執推桿,正在擺弄草坪上的小白球,旁邊還有兩個抱著備用推桿的宮女正在觀戰。

杜堇《仕女圖》局部。來源/上海博物館

與這類宮廷遊戲相比,絕大多數女子的體育活動只能限定在較小的範圍內,故而是在閨房內做些體力要求不高的競技遊戲。比如下棋之類的博弈之術。

五代十國後蜀的花蕊夫人,就是此中高手。她曾經寫過一首詩,記錄的就是下棋的事:

日高房裡學圍棋,等候官家未出時。

為賭金錢爭路數,專憂女伴怪來遲。

李清照也很擅長博弈術,尤其是技術含量較高的「打馬」和「彩選」,並將自己的心得寫成兩篇論文《打馬賦》和《打馬圖經》。而大觀園中,那麼多年輕的女性,像黛玉、寶釵、探春等人,除了下圍棋之外,再沒見過其他的鍛鍊方式。

缺少鍛鍊的內宅女性,日常娛樂方式其實也很簡單,主要是聽戲。《紅樓夢》中,賈府養了個小戲班子,供女眷們日常解悶用。43回,賈母準備給鳳姐過生日,問她想聽什麼戲,鳳姐說:「咱們家的班子都聽熟了,倒是花幾個錢叫一班來聽聽罷。」如果有貴客來家裡,比如像元妃省親、南安太妃來串門,就請外面的專業戲班子來唱戲。

影視劇中的賈府中人看戲。來源/電視劇《紅樓夢》截圖

綜合來說,在講究「三從四德」的舊社會,女性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底層百姓家的女子,她們的人身在理論上是自由的,但沒有機會接受文化教育;一類則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她們被禁錮在深閨內院,與外界基本隔絕,固然有機會接受教育,但由此受到的封建倫理約束反而更深。

這些女性即便擁有了文化知識,即便歷朝歷代都湧現了一些傑出女性的代表,但在她們的身後,是更多的湮滅在歷史煙塵中寂寂無名的萬千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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