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丨《歡顏》要飛揚不要寫實,徐兵要熱鬧不要闡釋

2023-07-27     影視獨舌

原標題:對話丨《歡顏》要飛揚不要寫實,徐兵要熱鬧不要闡釋

2023年7月27日刊| 總第3309期

《歡顏》昨晚上演大結局。

當這部以上世紀30年為背景,講述南洋進步青年徐天(董子健 飾)一路北上一路淬鍊的「公路劇」在騰訊X劇場上線之後,「特別」是絕大多數觀眾看後的反饋。

它的人物特別。一路上護送徐天北上的老孫(廖凡 飾)、俞亦秀(張魯一 飾)、俞舟(吳曉亮 飾)、章加義(張譯 飾)、陶濤(田雨 飾),身份各異。有堅定的共產主義戰士,有管一方鄉土的士紳,有運氣爆棚的亂世賭王,有行伍出身轉去行醫、行商過「小日子」的隱藏王者……

但無論是哪個,都能以意料之外的姿態出場,當一段不著四六又合情理的領路人。

它的故事也特別。如果說,徐天秉承家父囑託北上開公司、娶未婚妻,投身革命事業還算是一個現實主義的故事「發動機」,那一路上遇到的事就荒誕、飛揚地,不能再膠柱鼓瑟地往史實上貼。炸當鋪、下賭場、鬥頭人、和機動隊對轟……

把它看做詩,看做戲,看做寓言都可以,就是不能往現實軌道上硬掰

講故事的方式也特別,是行走的、斷續的,每個人又是濃墨重彩的。即便放到徐兵標誌性的荒誕民國宇宙里,《歡顏》也是相當風格化的一部。

從2011年的《請你原諒我》開始,徐兵的戲男主角就開始叫徐天。想來《歡顏》對徐兵來說總有一些特殊性,這次他兼任了總編劇和總導演,不僅董子健飾演的主角還叫徐天,劇中還來了次「徐天總動員」。

飾演俞亦秀的張魯一是《紅色》里的徐天;客串碼頭小開的尹昉是《新世界》里的徐天;張譯飾演的章加義總能讓人順其自然聯想到張嘉益——那是《美好生活》里的徐天……

徐兵導演(左二)

這是徐兵的有意設計還是動員整個朋友圈後的自然結果?這麼特殊的一部革命公路劇,驅動創作的是野心還是玩心?《歡顏》里那一個個背了很多問號、余了很多留白的人物,到底要怎麼解釋?

帶著這些疑問,我們與徐兵來了一次深度連線。

故事一點點堆起

《歡顏》的前兩集,徐兵是「玩著寫」的。

徐兵的創作習慣是一部年代戲,一部現代戲交替著寫。拍完上一部現代戲《親愛的你》之後,休息的時候,他先寫了《歡顏》的前兩集。

最一開始是想寫一個年輕人的迅速成長。要寫年代戲,放在什麼時候最『解恨』呢?那三十年代最解恨,有傳奇有革命,可以很嗨。怎麼能展現一個青年的快速成長?那就弄個公路片吧,寫一個孩子從南洋到上海,他一路上遇到各式各樣的人,每個人物都代表不同的勢力、立場,這樣眾生相就有了……」

在一連串的自問自答後,一個以青年成長為戲核的故事慢慢成型了。雖然徐天的身份是從南洋回國的進步青年,但從落下第一筆起,徐兵就沒按紅色題材的套路來寫《歡顏》

最先寫的就是徐天和老孫這段。現在很多觀眾看到後,對運金條的戲很感興趣,也有不少疑問。但我並沒有把運金條這個事看得很重。」

這部戲徐天是主角,在徐兵的創作初衷里,老孫是個過渡人物,運金條是老孫的任務。只是因為老孫去世了,所以金條的事兒裹在了徐天身上。

「就算裹在他身上後,我也不認為是金條很重要,而是承諾更重要。徐天一路上遇到這麼多牛人、奇人,他要像這些人物一樣成長,而不是單純地要把金條送到。

徐兵寫民國戲並不習慣照著歷史描紅,《歡顏》也不例外。他只會在寫到哪部分情節可能涉及到史實時,再去翻查資料,確保故事大背景不走樣。這也決定了《歡顏》的風格,註定是想像的、飄逸的。

《歡顏》前兩集寫完後,徐兵暫停了七、八個月。

「當時把這兩集劇本給幾個人看了之後,他們都跟我說『不一樣』。」聽到這個反饋後,徐兵就沒再繼續往下寫。

從項目推進層面看,「不一樣」不是好事。在視頻平台的評估體系中,徐兵被貼上的標籤是「高端」,這就就好像電視台時期,他被蓋戳認證的「文藝」一樣——不太好懂,不太現實,可能會孵化出好作品,但不一定能成好生意。

「不能成就不成,我就自己寫得享受就完了唄。」就在徐兵幾乎要把劇本塞到抽屜里時,來自騰訊視頻的製片人看到了《歡顏》的前兩集,「他們說這個太好了,你馬上寫,咱們干就要干一個沒幹過的。」

接著,《歡顏》就進入了快車道。那邊走著過會程序,這邊徐兵寫著劇本。二十多天,一氣呵成。2022年4月份寫完劇本,一個多月的時間籌備,6月份就正式在橫店開機了。

要熱鬧,不要闡釋

徐兵排斥絮叨。採訪中是這樣,《歡顏》中的台詞也是這樣。

劇里的對白是跳躍的、洗鍊的,甚至帶點神經質的,有的時候像詩,有的時候像夢,但節奏不掉,黑色幽默的氛圍貫穿始終。

每一個幫助徐天成長的「貴人」,都有一句非常有意思的「定場詩」。老孫是「凡事想想後果」,俞亦秀是「讓我再享受一下」,章加義是「事情不大」。都是處世哲學,都透著怪勁兒,也都是他們留給徐天的精神遺產。

「我就是想儘量讓劇爽快一點,台詞就要利索,觀眾聽著痛快。我也不會寫別樣的台詞。」對於觀眾對劇中金句的解讀,徐兵很歡迎。但他自己拒絕闡釋。

「我沒有那麼複雜,二十多天寫出來的故事能有多複雜?我就是想讓故事熱鬧,別光坐那聊天,叮咣五四地往前弄,熱熱鬧鬧地把事弄完。我寫一集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下一集會發生啥。這個人說了這句話,我都不知道他下一句會說什麼。人物自己會說話。

談及劇中的幾位領路人,徐兵最有話說的,也是被觀眾闡釋和誤讀最多的俞亦秀。

「這部劇講的不是世俗邏輯、現實主義邏輯,就俞亦秀這個人是很荒謬的。當然,如果要是不深究,光看戲,挺熱鬧這個人物也就過去了。但要是琢磨他後面的底子,就會有很多疑問。在我心裡的俞亦秀就是氏族社會的象徵,俞姓城寨就是他的根。三十年代滿清已經沒了,地方也不再是宗族勢力的了,所以他這頭人就是個『泥菩薩』。但他心裡裝著的又是花花世界,是『人人生而自由』。」

「我也說不清楚他的命運,家族其實是這個世界與他唯一相關的存在,他現在是出來了,但是這個世界他又能去哪呢?隨便一個跑腿的都能把他揍一頓。風一吹,就化了。」俞亦秀的結局註定是消亡,因為他不可能從此自己革了自己的命,砸爛氏族根基。「在賭局中開槍身亡,是他給自己找的一個最體面的死法。

俞亦秀這個人物之所以重要,還在於徐天在他去世後的迅速成長。徐天的改變自老孫的死開始,在俞亦秀死後徹底爆發。幫賭王俞舟了結情事後,在火車上徐天與馬天放正面對峙,雖然仍然有少年衝動,但與他第一次與老孫坐火車時的稚嫩,已經截然不同。

有觀眾覺得徐天的成長過快,但徐兵仍然在盡力避免絮叨。「別的戲人物成長變化可能要說三四遍,絮絮叨叨的,我只說一遍,觀眾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故事發展不會停。畢竟,長大往往是一夜之間的事。」

《歡顏》不是現實主義的,或者說,至少不是世俗意義上的現實主義。這是看懂、評價這部劇的基準點。它循著每個人物的精神邏輯講故事,只要是符合他們邏輯判斷的行動,都是對的,不管有多怪、多瘋,多偏執,多理想。

徐天把這些人身上的信仰和狂熱,一點點拾到自己身上,也就完成了精神層面的成長。

在橫店拍半個中國

從紙面故事到開機,《歡顏》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徐兵作為總導演為每一個主要角色遞了本子,而且不會任他們挑選,只遞出認為最適合對方的專屬角色。

這個戲裡,除了張魯一與他合作過《紅色》,其他飾演主要角色的演員都是第一次共事。廖凡雖在生活中與他相熟,但也沒有一起工作過。董子健、張譯都是第一次見面。

「之前與張譯根本沒有打過照面。說白了,就是劇本合適,他們喜歡找到他們的角色,就來了。」

不過,事情不大。每個人進組前,徐兵都會跟他們吃頓飯、喝頓酒。「我會聽聽他們自己說,為什麼接這個戲,對角色怎麼理解的。如果聊的感覺對味兒了,片場上就不用多說了。」

這次邀請的都是很成熟的演員,徐兵做的就是給予演員充分的信任和發揮空間。「聊一次以後,到現場磨合就比較順,他們都做得很好。」

當時由於疫情管控,劇組全程扎在橫店,即使不在影視城,也都是在周邊郊縣取的景。播出後,很多人好奇地來問徐兵,「這是橫店嗎?怎麼看不出來?」

「我們當時也是絞盡腦汁,去旁邊搜羅。去年浙江特別熱,橫店附近有個水庫,都見底了。水庫沒水了,很好,我們就到那底下搭景,那這個景就是新的,沒人用過。雙塘鎮那段,張譯騎自行車很多都是在水庫底騎的。因為去不了福建,閩西部分俞家世代居住的客家圍樓,也是搭的。我們在橫店附近找了一個景區,搭了好幾層的景。」

《歡顏》18集的戲,劇組一共拍了不到80天。徐兵把很多精力放在了在視聽上玩「活兒」。

「就是想弄得好一點,我拍戲就是玩,我也不拍別人的本子。拍戲的時候,我跟劇組的一幫哥們兒就像做夢一樣,去想景該是什麼樣的,衣服是啥樣的,動作戲是啥樣的,然後把想的變成真的,就很嗨。」

《歡顏》很多戲徐兵都是一條過。這意味著,後期剪輯沒有太多發揮空間。「大多數的出彩或犯錯,都發生在拍攝階段。剪輯,是剪對味兒就行了。」

音樂也是《歡顏》的一大特色。

這部劇的音樂監製于飛,與徐兵合作多年,很有默契。每次創作時,徐兵會把自己想要的音樂風格、參考音樂,同劇本一起給到于飛。于飛研究完,會反饋回來一版原始的主題音樂。

「這版音樂是拍攝的時候用的,我拍到哪一場戲的時候,會給演員聽這種味道的音樂,找感覺,我自己也會聽。等片子拍完後,我還會跟于飛做幾輪溝通。同一場戲的音樂,她會做三版不同風格的給我,我選一個最準確的。後續的細節音樂,包括混錄,我就不管了。」

尾聲

《歡顏》的豆瓣詞條下,有一個高贊短評是這樣寫的:「吃了多年的饅頭和鹹菜,突然給我端上一盤紅燒肉的感覺。」

這個表達雖然誇張,但卻說明《歡顏》飛揚的故事、出挑的視聽,觀眾都get到了。不過,徐兵自己卻還有點不滿意。

「我對那場診所槍戰戲還是不太滿意。還有幾個地方的『兩個死一個』,就是確實沒招兒了。」徐兵念叨著,「槍戰戲還是我不太擅長的戲份,下回我得好好搞一下。」

徐兵早年間改編了《小兵張嘎》《野火春風斗古城》《烈火金剛》等紅色經典,在觀眾耳熟能詳的情節上作合理化延展。而從《紅色》到《新世界》到《歡顏》,則是他原創的「浪漫化」民國故事,而且呈現出越來越「飛」之勢。

徐兵接下來的兩部戲,還是一部現代一部年代。

現代題材的戲聽上去比較燒腦,是一個關於「人格分裂」的故事,這部戲目前已經寫完了。

下一部年代戲還在醞釀中,「還是民國戲,而且更晦澀更激烈了。」徐兵笑著說,「我也挺痛苦的,對其他年代的戲也不太感興趣了,就老在整民國這點事。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投,沒人投就拉倒吧,自己寫了高興。」

文/鐵皮小鼓、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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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o/1f9b724840c4b2e8264b6a8f4048da0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