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僱傭兵,能否挽救政變漩渦中的馬里

2022-05-23     世界說

原標題:俄羅斯僱傭兵,能否挽救政變漩渦中的馬里

5月16日,馬里政府發布聲明,稱於11日夜間至12日凌晨成功挫敗一起軍事政變圖謀。該聲明未涉及這場政變的任何細節,但引人注目地提到,此次政變受到「西方某國支持」。

由於受到這起未遂政變的影響,馬里首都巴馬科和與鄰國邊境的檢查均有所加強,馬里政府聲明還透露,已有人因政變圖謀而遭到逮捕,但沒有透露被捕的人數及其身份。

這是三年內馬里第三次傳出政變消息,也是這個地處北非反恐前線的主要國家政局仍處於劇烈動盪之中的最新標誌。過去十餘年,多個伊斯蘭極端組織在馬里活動頻繁,甚至長期宣稱他們將最終代替已經陷入癱瘓的馬里政府,在馬里建立正式政權,而國際社會的軍事援助也以馬里為關鍵錨點;另一方面,馬里也收容著超過4萬國際難民和超過25萬來自國內的流離失所者,其國內政局的變亂將導致北非局勢更為莫測。

而這次「由西方國家支持」的未遂政變,或許意味著馬里軍政府與周邊國家關係的更進一步惡化。

政變漩渦中的馬里

近十年來,政變在馬里已非新聞。2011年,馬里爆發了以圖阿雷格人為主體的阿扎瓦德民族解放運動,並迅速席捲馬北部大片地區。2012年3月,在前線屢遭敗績的馬里政府軍突然回師首都巴馬科,以裝備、軍餉不足為由發動軍事政變,推翻了阿馬杜•圖馬尼•杜爾總統領導的民選政府。

2013年,易卜拉欣·布巴卡爾·凱塔贏得過渡政府組織的總統大選,馬里的民主體製得以恢復,但面對國家分裂、恐怖襲擊頻發、經濟衰頹的困境,凱塔政府的施政舉步維艱。與此同時,2013年年中,聯合國馬里多層面綜合穩定特派團正式成立,在國際社會推動的和解進程中,馬政府軍的作用逐漸邊緣化。

在此情形下,2020年8月馬里政府軍部分軍官再度發動政變,扣押凱塔總統並迫使其辭職,政變實際領導人副總統阿西米•戈伊塔上校出任過渡政府副總統,並承諾不出任總統,且過渡期不長於18個月。但距此次政變不到一年,出於對政府人事安排上的不滿,戈伊塔自食其言,於2021年5月再度發動政變,逮捕臨時總統巴•恩多等人,自行出任總統,並任命眾多軍官進入政府任職。

面對不到一年時間內馬里軍方的兩度發難,國際社會、尤其是馬里的非洲多個鄰國做出強烈反應。西共體在2020年政變後即暫停了馬里的會員資格,並於2021年5月政變後進一步追加了停航、凍結馬方在西非央行的資產等制裁措施,但面對這些壓力,馬里軍政府反而愈發強硬起來,不僅對其它西共體國家採取對等制裁,還要求將過渡期延長至五年。經過多輪磋商,戈伊塔政權將過渡期縮短至兩年,但西共體堅持過渡期不得超過16個月,雙方依然為此僵持不下。

馬里軍政府現任總統戈伊塔 / 網絡

2021年7月,戈伊塔又遭遇一次刺殺企圖,但沒有受傷,2022年元旦,馬里政府外交部長迪奧普再次宣布要將軍政府還政於民主體制的過渡時期延長至五年,由於這一聲明,西共體在1月9日召開緊急會議,與會各國宣布關閉與馬里的邊境,斷絕外交關係並再度施加嚴厲的經濟制裁。

回顧過去數年,馬里仿佛陷入了「政變漩渦」,一方面,馬政府軍在戰場上無所作為,日益邊緣化,另一方面軍官們卻熱衷於槍口對內,通過一場場政變攫取權力,民主體制的恢復變得越來越遙遙無期。

日益惡化的法國-馬里關係

雖然馬里軍政府並未在通告中點明「西方某國」是誰,但輿論普遍把視線投向了法國。作為前宗主國,法國對馬里政治、經濟、軍事等各方面都有著強大的影響力,2011年馬里北部爆發動亂後,聯合國安理會於2012年12月通過關於馬里局勢的2085號決議,應馬里政府要求,法軍於2013年起在馬里展開藪貓行動(Operation Serval),協助馬政府收復北部三省,並對該地區的恐怖組織展開清剿,2014年在完成階段性目標後,藪貓行動又進一步擴展為以馬里北部為重點,輻射整個薩赫勒地區的巴爾赫納行動(Operation Barkhane)。

與此同時,以介入馬里局勢為契機,法國於2014年牽頭組建了以「G5薩赫勒」為名的區域性安全協調機制,並在軍事、情報、資金等方面對該機制提供了大量支持。該機制以反恐為中心,與巴爾赫納行動互為表里,成員包括薩赫勒五國(馬里、茅利塔尼亞、查德、尼日、布吉納法索)和法國,馬里北部是其重點目標區域之一。

2019年11月,法國總統馬克龍與馬里總統凱塔在巴黎,後者不到一年後即遭軍方政變推翻 / 網絡

但自2020年政變以來,法國與馬里的關係即開始急遽惡化,由血盟一變而為怨侶。[i]

政變發生後,法國立刻進行了強烈譴責,並終止了與馬里的各項常規合作,不過考慮到反恐戰爭的重要性,法國並未中止在該領域對馬里的支持,事實上對政變採取了半默許的狀態。但在2021年5月戈伊塔違反承諾,再度發動政變後,法國與馬里的矛盾走向公開化。當年6月,馬克龍正式宣布巴爾赫納行動結束,7月,他又與尼日總統巴祖姆共同宣布,駐馬里法軍將逐步轉移至尼日,投入到以博科聖地組織為主要目標、歐洲多國共同參與的「利刃行動」(Takuba Task)上。

2022年初,在戈伊塔政權提出五年過渡期後,法國對西共體採取的一系列制裁措施明確予以支持,並積極推動歐盟對馬里施加制裁。

面對法國態度的轉變,戈伊塔政權並未讓步,而是採取了針鋒相對的態度。外交層面上,在法國外長公開指責馬里軍政府「不合法」後,法國駐馬里大使於2022年1月遭到驅逐。此後馬里多次指責法國軍機「侵犯領空」,並於5月2日突然單方面宣布終止與法國的防務協定,要求所有法軍立即撤出馬里。5月15日,馬里政府進一步宣布退出G5薩赫勒防務機制。

16日,馬里政府即宣布挫敗發生於一周前的「未遂政變」,又在其中有意強調「西方某國」。這恰恰是法國-馬里關係近乎跌入谷底的時刻,很難不讓外界觀察者產生聯想。

不容忽視的俄羅斯

在考察馬里軍政府對西共體和法國的關係時,俄羅斯的影響不容忽視。可以說,戈伊塔政權之所以敢於對國際制裁採取強硬態度,離不開俄羅斯的支持。

近年來,隨著國力的復甦,俄羅斯逐步加緊了對非洲的經營,在此過程中,扮演普京政權代理人的主要是華格納(Wagner)傭兵集團。該傭兵集團主要由俄羅斯退伍軍人組成,其實際控制人葉夫根尼•普里戈任(Yevgeny Prigozhin)與克里姆林宮關係匪淺,時常執行一些不便由俄羅斯武裝力量直接參與的海外任務。

在非洲大陸,華格納集團最為人所知的據點是中非共和國,據信部署在當地的華格納傭兵一度多達兩千人,成為該國圖瓦德拉政權最為重要的支柱,在這一背景下,中非成為了普京政權在非洲最為堅定的盟友之一,並在礦業等領域給予俄羅斯企業大量特權。

據稱出現於馬里的俄羅斯僱傭兵 / 網絡

2021年5月的政變後,戈伊塔政權受到歐盟和西共體孤立,俄羅斯則不失時機地拋出橄欖枝,表達了願意為其提供防務支持的意願。在此情況下,馬里軍政府迅速轉向,藉由曾於俄羅斯受訓的馬國防部長塞迪奧•卡馬拉(Sadio Camara)等人推動,馬里與華格納傭兵集團於2021年下半年秘密簽訂了安全服務協議,目的是向該國部署僱傭軍,與馬里軍隊聯絡,並保護高層人物。此後關於華格納傭兵在馬里現身的報告開始不斷出現,據西方估計,部署到馬里的傭兵數量約在數百人至一千人之間。

俄羅斯傭兵的出現,某種程度上確實給了戈伊塔與法國以及西共體反目的底氣,但在當前的國際形勢下,這種底氣還能維持多久,沒有人能夠斷言。

自2022年2月俄軍入侵烏克蘭以來,俄羅斯不僅未能在烏克蘭戰場快速取得勝利,反而出現了較為嚴重的兵力損失,不得不通過各種途徑進行兵員補充。各種跡象表明,目前部署在中非的大部分華格納傭兵已經撤離,或將重新部署至烏克蘭戰場,部署在馬里的傭兵雖然暫未撤離,但隨著戰局的發展,也不能排除這支隊伍被召回的可能性。俄羅斯的此種戰略收縮態勢,為馬里國內外反對戈伊塔政權的力量提供了發難的有利時機。

而在當前形勢下,即使馬里政局再起什麼波瀾,曾經被認為可以充當支援力量的俄羅斯僱傭兵是否還足夠穩住局面?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法國-馬里關係跌入谷底、俄羅斯受到俄烏戰爭牽制無暇他顧、馬里政局穩定又在一次次政變後遭到嚴重破壞,構成了此次「未遂政變」發生的背景。可以預見的是,隨著戈伊塔政權與法國進一步交惡,以及烏克蘭的戰事陷入僵局,這一背景將進一步得到強化,此次政變將不會是戈伊塔政權的最後一次危機。 (責編 / 張希蓓)

[i] 「血盟」在這裡並非誇張的說法,無論是一戰還是二戰,來自法屬非洲的兵員都為法國的勝利做出了巨大犧牲和貢獻。凱塔總統即是塞內加爾步槍隊成員的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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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o/14b4ccb919e7b292023a01876f9eb2d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