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0日晚,站在新加坡2022年三人籃球亞洲杯的頒獎台上,30歲的王麗麗看了一眼手中的MVP獎盃,揚頭望天,眼睛一閉一睜,噙在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奪目而出的淚水,匯聚著厚積薄發的強悍和堅韌不屈的隱忍。繼奧運會、世界盃之後,她和隊友又收穫了一枚沉甸甸的獎牌。
此次三人籃球亞洲杯五場比賽,以王麗麗和隊友張芷婷、萬濟圓、黃琨組成的中國三人女籃國家隊以14:10戰勝澳大利亞隊,獲得冠軍。這是中國女籃首奪三人籃球亞洲杯冠軍。幾周前,剛入選三人籃球世界盃最佳陣容的王麗麗,以18次助攻,位列賽會第一,此外,關鍵的得分、籃板和搶斷,讓她對球隊有了更多的貢獻。因此,被國際籃聯官網稱為「中國的超級球星」。
她做到了喬丹的樣子
這是王麗麗籃球生涯里,第二次在重大賽事中同時獲得冠軍和MVP,這是一個球隊領袖才能同時獲得榮譽。上一次是2013年,她代表的是北大女籃征戰WCUBA;這一次是她代表的是中國三人女籃國家隊征戰亞洲杯。
從2005年,13歲的王麗麗離開家鄉佳木斯深山中的小鄉村走上籃球之路;到2015年,23歲的王麗麗加盟新疆女籃開啟全新的籃球生涯;直到四年內,王麗麗先後站上了亞運會、奧運會、全運會、世界盃和亞洲杯的領獎台。
王麗麗在國家隊身披23號,這也是她在北大女籃和新疆女籃的號碼,即使她來到了國家隊,她也堅定地選擇了23號,這是她向喬丹致敬,並用心學習的方式。
「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一直期待自己站在籃球場上的時候,能像喬丹那樣打球,像他一樣搶斷,像他一樣搶下籃板球,像他一樣突破,像他一樣分球,像他一樣投進致勝球。」王麗麗坦誠地說。當這份堅定的信念,轉化為十幾年在訓練場上的揮汗如雨和不屈不撓的行動力後,她走上賽場的時候,也總能做到喬丹的樣子。
無論是在哈爾濱的戶外球場,還是在北大的籃球館中,還是在WCBA聯賽的體育館中,乃至亞洲杯、世界盃和奧運會的賽場上,同樣打得分後衛的王麗麗就像喬丹一般引領著球隊,搶斷、籃板、突破、助攻、絕殺,一樣也不少。在北大,她是讓全校男生女生還有老師們尖叫的「北大女喬丹」;在烏魯木齊,她是讓全場球迷尖叫的「新疆女喬丹」
王麗麗的籃球之路充滿了荊棘和喜悅,她在信任與不信任的交錯中,用盡全力去拼搏。往往,從泥土裡探出不屈頭顱的新芽,都有著異於常人的活力。「當你喜歡一項運動的時候,一定要堅持走下去,不要半途而廢。在這個過程中,每個人都會面對一些質疑和否定,身高、天賦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夢想和信念。我想多年來,我心裡都有一個信念支撐著我,這個信念讓我知道,我想要什麼,我應該去做什麼。」王麗麗語氣堅定地對記者說。
「從事了這麼多年的籃球事業,有時候我也在想,一名優秀運動員最強大的所在是什麼,或許,是在王麗麗身上,我確定了這個答案,那就是內心的強大。」王麗麗的伯樂,新疆女籃主教練展淑萍對記者說。
「對王麗麗的最初印象,作風頑強是她的標籤。後來王麗麗在隊內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她的大心臟,領導能力,領袖氣質,開始一步步體現出來。王麗麗也一步步成長為中國女子籃球的標誌性人物。時勢造英雄,新疆女籃這些年來能夠擁有王麗麗,對於俱樂部和球迷而言都是種幸福。換個角度,新疆女籃為她提供了自由飛翔的天空,也促成了她的一步步成長。這是一段互相成就的佳話。」一路看著王麗麗成長的新疆廣播電視台的體育欄目主持人丁銳對記者說。
她的人生由自己做主
擁有一顆永不服輸的心,喬丹如此,科比如此,很多偉大球員都是如此,王麗麗亦是如此。不同的是,王麗麗和喬丹的起點和高度完全不同。
1992年,王麗麗出生在黑龍江省佳木斯市撫遠縣的一個大山中的小鄉村,這裡距離哈爾濱市還有好幾百公里的距離。從小學開始,父親堅決反對她打籃球,認為打籃球是男孩子的事,女孩子打籃球不會有出息。幸好還有奶奶的支持,在小學打球就不輸男孩的她,破除各種困擾,毅然走出了大山,開啟了自己心中的籃球夢想之路。
當然,王麗麗也有一份常人沒有的幸運,她的家就在學校對面,離學校的操場只有幾十米。「打雪仗,踢足球,打籃球,啥都玩,從小我就沒覺得自己比男孩差。」王麗麗說。
2005年,13歲的王麗麗在爸爸強烈地反對和奶奶堅定地支持中,開啟了她的籃球之路。通過籃球,她從佳木斯來到了哈爾濱,又從哈爾濱來到了北京,她是村裡第一個進入北大的孩子,她成了全村人的驕傲。不過,北大只是一個起點,2013年,她成為了WCUBA總決賽上的MVP。在經歷了北京首鋼女籃的一年冷板凳之後,她來到了「從0開始」的新疆。
在新疆,王麗麗在展淑萍的調教下,進步神速。身高1米76的她,在籃球圈屬於「小個子」。這需要她付出更多努力,變得更快、更強、更聰明、更堅定......只有這樣才能獲得一個同台競技的資格。
2015年,剛剛成立幾個月的新疆女籃出征WCBA資格賽,當時與江蘇的比賽,十分激烈,進入加時賽時,新疆女籃的好幾名主力都被罰下場,展淑萍只能派上了她還不太了解的王麗麗。王麗麗上場後,讓雙方所有隊員和教練都目瞪口呆——在隊友的尖叫和歡呼聲中,她主宰了加時賽。
「她幾乎是憑藉一己之力,打敗了對方五個人,那一刻我知道,我撿著寶了。」時隔多年,展淑萍回憶起王麗麗帶給她的初次驚喜,依然十分激動。
從那以後,王麗麗就成為了新疆女籃的主力球員,她也如願入選WCBA的全明星。在季後賽與遼寧的比賽,王麗麗右膝受傷。春節期間,僅僅休息了12天,她就神奇般地復出。當時的奪冠第一大熱門是廣東隊,隊內不僅有眾多國手,還有WNBA和美國國家隊最優秀的球員帕克坐鎮,即使如此,新疆女籃和王麗麗都沒有畏懼。在半決賽,王麗麗敢於與帕克爭鋒,她和隊友憑藉出色的表現爆冷殺入總決賽。
「在新疆,王麗麗在展淑萍的調教下,進步神速。「她的堅韌異於常人,輕傷不小火線,韌帶撕裂居然還能堅持到比賽結束,太頑強了。很少有球員能在經歷過前交叉韌帶斷裂,還能繼續保持高水平的,很多優秀球員甚至因此退役。麗麗是一個例外,她的術後康復訓練,十分出色,經歷了那麼嚴重的傷病,卻比以前更出色的。」對新疆女籃的隊長王麗麗,展淑萍評價很高,「我覺得麗麗能夠取得成功,其中最關鍵的因素,還是她超級頑強的意志品質和生活訓練中的高度自律吧。每一堂訓練課,她從來沒有降低過對自己的要求,都是超標準、高要求完成的,正是這樣的日積月累,她一點一點地積累出了超人一籌的實力。」
「王麗麗是一個內心十分強大,能力十分全面的優秀球員,我很高興能和她做隊友。」曾經加盟新疆女籃的美國國家隊和WNBA的超級球星帕克對王麗麗也有很高的評價。
她的成就感恩展淑萍
2018年,在WCBA聯賽里大殺四方的王麗麗入選了國家隊,並隨隊獲得了亞運會冠軍。2019年,在武漢舉行的世界軍人運動會,代表解放軍出戰的她,作為球隊主力,奪得冠軍。 2021年,她未能入選五人女籃國家隊參加東京奧運會,不過在三人女籃國家隊,她圓了奧運夢。
王麗麗一直留著短髮,在入選國家三人籃球集訓隊,備戰奧運會期間,她留起了長發。「我期待著有一個完全不同的嘗試。我想每一名運動員,都會憧憬期待著在奧運會上取得佳績吧。」王麗麗在心中悄悄給自己種下一個夢想的種子,這個種子在半年的時間內生根發芽,長成了一片翠綠的竹林。
一路走來,從五人制籃球轉到高強度、無氧狀態的三人籃球,王麗麗面臨著很大的挑戰。「三人籃球很多時候,比的就是在關鍵時刻,體能和意志品質來決定勝負的。我們新疆女籃平時的體能訓練鍛鍊了我們很好的意志品質,一直都有著不服輸,頑強拼搏的精神,我在新疆女籃場場打滿40分鐘,也是一種體能和意志品質的磨練吧。」王麗麗認為她在三人籃球的優勢源於在新疆女籃的沉澱。
從2015年到2022年,王麗麗在新疆經歷了一個職業球員最為重要的成長期,一切都伴隨著快樂。雖然有了兩次總決賽失利的失落,但更多的還是快樂。
展淑萍作為巴塞隆納奧運會上獲得亞軍的中國女籃主力成員,多次奪得全國冠軍,身上的堅毅和嚴謹、自律等特質以及放眼世界的籃球觀,都在潤物細無聲般影響著眾多弟子。不僅王麗麗,中國女籃曾經的核心苗立傑、馬增玉也是她的得意門生。
在東京奧運會上,從小組賽贏了日本後,王麗麗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成為了網紅。王麗麗屢屢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主宰比賽。她在帶領球隊奪得銅牌的同時,也成為了所有運動員中,場均綜合得分最高的球員。
東京奧運會期間,「王麗麗好強」話題一度衝上熱搜,閱讀超過1.3億次。幾天的時間,她突然從一個五人制女籃國家隊的落選者,變成了中國當下最有名的女籃球員——這恐怕是對「天道酬勤,厚積薄發」八個字,最好的詮釋。
她的成就未來不設限
從東京奧運會的領獎台下來後,面對一切喧囂和榮譽,王麗麗努力讓自己降溫、冷靜。她並不習慣站在山頂,在她的人生中,早已習慣處於一個攀登高峰的狀態。
「其實,我當時也是受到了球迷們的激勵,才有了出色的發揮吧。我很快就清醒的意識到,接下來做回自己,腳踏實地打好比賽,我才能回饋這些信任、支持和讚美。」時刻保持著冷靜與謙遜,這也是王麗麗另一個與眾不同之處。
上善若水,冷靜和謙遜總能讓人不斷成長。
在2022年的三人籃球世界盃,中國女籃獲得銅牌,王麗麗入選了世界盃的最佳陣容。由於陣容輪換,帶來的體能和默契度上的問題,讓中國女籃在與最終的冠軍在半決賽上,痛失好局。
「半決賽輸給法國隊,有些不甘心,在我內心深處,這屆世界盃還是有些遺憾的。亞洲杯的目標肯定是爭冠,我對自己的要求就是在做好自己的前提下,去帶動隊友,盡最大的努力發揮出我們全隊最好的水平。」有了世界盃的磨礪,在亞洲杯賽前,王麗麗的話語中的自信心更足了。
王麗麗說到做到,這次亞洲杯,中國女籃保持全勝,即使兩次面對衛冕冠軍澳大利亞,也是波瀾不驚,冠軍獎盃和MVP獎盃,是對她最好的表彰。
「最感謝的就是展導,無論是場上還是場下,她都教會了我很多,不僅僅是教練,生活中也像媽媽或者知心姐姐一樣照顧我們。不僅僅是籃球,還教會我們很多人生的哲理。在我低落懷疑自己的時候,她總能用幾句話就讓我重塑自信。她的鼓勵支持,日積月累都成為我的自信,這一切的積累,最終都變成了如今一枚枚寶貴的獎牌。」王麗麗發自內心的感謝恩師展淑萍。
「每一次重挫,總能激發起她更強的戰鬥力。雖然,她現在已經有了很多榮譽和成就,但是,你不要給她一個限定,未來或許,她還能做得比現在更好。」展淑萍對王麗麗充滿了信任和期待。
在王麗麗內心深處,始終藏著一個世界冠軍夢。還好,2023年世界盃和2024年巴黎奧運會就在不久的將來。
「王麗麗已經是新疆體壇的現象級球員,她用自己的經歷告訴大家,體育不但是一種強身健體、修煉內心的方式,也已成為一座通往名校的橋樑,一扇看世界的窗。相信在她的影響力不僅僅在於籃球,會有更多女孩子,會像她一樣,堅定地走向體育夢想之路。」北京奧運會女子沙灘排球亞軍、新疆體育局體訓一大隊大隊長王潔對記者說。
偶像和夢想的力量,真的很神奇,不知不覺中。17年前,那個懵懂羞澀的鄉村女孩,慢慢地在朝著夢想,靠近,再靠近......
文 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