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往事:三道飯、柳條筐

2019-08-24   大連天健網

三道飯

三道飯不光是飯,而是一大桌美味,一道著名的大餐。上至宮廷,下到民間,隆重的慶典,經常選用三道飯大宴賓客。三道飯誕生於何地?金州城就是三道飯的誕生地。

想當年,金州首富邵尚儉老婆去世,邵家人就用三道飯招待前來弔喪的親朋好友。金州人管邵尚儉叫邵老五,他不但有錢,而且有勢,光是腦袋上面頂著的官銜就有幾十個。中國人辦喪事,也當成喜事辦,求的就是一個熱鬧,要的就是一個面子。邵老五決定要給老婆出一個大殯,達官貴人要好生招待,平常百姓也要當成貴客。

邵老五請來肥皂鋪的鄭掌柜給他當帳房,老邵家不怕花錢,只要熱鬧,只要紅火,凡是上門來弔唁的,進得門來,就可以坐下來吃席喝酒。那宴席上的菜,就是正兒八經的三道飯。邵老五把全金州城大館子的廚子全都請進了邵家大院,砌起爐灶,爐火通紅,做三天三夜的流水三道飯席。

這要花多少錢?鄭掌柜給邵老五算計好了,至少得一萬塊小銀子。所謂的小銀子,就是日本銀洋,與大洋相比,大洋只是小銀子的七成。當時一塊小銀子能買多少東西?能買一袋子四十斤重的洋面。

我的外祖父當年就在鄭掌柜家當夥計,邵家辦喪事,金州城各個商號的夥計們都要去幫忙。幫忙過後坐下來,照樣有人伺候你。我外祖父是邵家大殯的見證人,他說這輩子吃過最好的酒席,就是老邵家出大殯的三道飯席。

在邵家三天弔唁的日子,上至政界軍界要員,中至各個商家字號東家掌柜,下到五花八門下九流,邵老五發下話來,哪怕你是要飯的,只要你花個三五毛錢,找人寫個駕鶴西去之類的輓聯敬上,就可以大搖大擺走進邵家大院坐下來吃三道飯席喝黃酒。那年月,真正的宴席喝的不是白酒,而是中和居的黃酒。

三道飯分上三道,中三道,下三道。上三道的頭菜是燕窩;中三道的頭道菜是魚翅;下三道的頭菜是海參。邵家用的是下三道,那年月,海參也不值錢。

三道飯,就是三道大菜,每上一道大菜,即上點心四樣,所謂的一道飯。所謂的大菜也不是一個菜,要配十二個中件。三道飯上菜講順序,有一種儀式感,頭菜上過後,接下來便是四乾菜、四蜜餞,最後上四鮮果,先涼後熱,先珍貴,後一般時鮮。再看那席面,乾鮮果,冷葷,大菜,中件,點心飯菜五十個,極盡豪華。最後上的那道飯便是八寶飯,吃到了八寶飯,才表明你吃到了頂級的宴席。

當年老邵家出的那個大殯,進過院子吃過席的人會牢牢地記著,三道飯席的美味到底有多美。

當年金州城的規格可是不低,副都統正二品的武官,帶的廚子也是從北京城來的,名叫孫懷。孫懷有一手好廚藝,來到金州城以後,他發現小城依山傍海,有數不盡的海味時令與果蔬。孫懷是一個肯動腦子的廚子,在北京,多是用乾貨食材,金州有這等好食材,正是好廚子大顯身手之時。孫懷把平時人們司空見慣的菜肴改良成了一道道美味。金州城是什麼地方?這裡商賈雲集,文人墨客薈萃,達官貴人眾多,對於美食奢求,不可謂不高精尖,高大尚。當年,金州的菜館也多的是,至今讓人念念不忘的,有張家館子,有同盛樓。金州就是一座美食之城,當年的老街古巷,瀰漫的都是一股館子的味道。

三道飯席是怎樣流傳下來的?孫懷的徒弟名叫欒小辮,欒小辮的徒弟就是關大胖子。廚子學藝,更講輩分,一輩傳一輩,直到如今。當年,金州有很多手藝不錯的廚子,他們都有創新,都會烹飪三道飯菜肴。

記得那是1984年,剛剛對外開放,一個日本旅遊團來到了金州。其中有一個日本老人在金州生活過,他提出來,想吃一碗疙瘩湯。應日本客人的要求,廚師做好後端上桌來,日本老人嘗了一口,搖搖頭說不是當年的味道。有人把一位退休的老廚師請了出來做疙瘩湯,切細了酸菜心,放了小海蠣子,再端給日本老人,老人一邊喝一邊流下了眼淚……這裡面有著對往事的深深記憶。其實人生吃過的每一道飯菜都是記憶,金州的三道飯,上可與皇家御膳比肩,下面連接的是百姓餐桌,接地氣,有著鄉土的芳香,更有往事的追憶,刻骨銘心,才回味無窮。文圖 徐鐸

柳條筐

人生猶如筐,不僅可以盛裝物品,還能裝著寄託與生活、希望與思念,男人的筐里裝女人,女人的筐里裝著男人。

姥姥家住在大連灣街道所屬的一個小漁村。姥姥家的屋頂上,長年掛著一隻用柳條編織的小筐,筐里裝滿各種好吃的。聽姥姥講,這筐是姥爺活著時編的。每次躺在姥姥家的炕上,望著小筐,我的嘴裡就會淌出饞水。於是,姥姥便從小筐里掏出蘋果桃子梨棗山楂等給我。做飯時,姥姥又會從小筐里拿出鹹魚和海紅干蠣子干蜆子乾等海貨,做湯拌菜。讓家人吃的直喊五鮮加一鮮溜鮮(六鮮)!場面十分風趣又熱鬧。

在我的記憶里,姥姥家所有好吃的,幾乎都被放在屋頂上的筐里。家裡一旦來客,姥姥像變戲法一樣,從小筐里拿出各種海鮮干品和水果,讓我感到姥姥的小筐就是百寶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物品,簡直就是個小神筐。

每次姥姥從筐里取食物,都用神秘的眼神看看我。生怕我背著她,偷偷地到她筐里拿東西吃似的。這樣一來,就更加令我對小筐產生了好奇。並暗暗地想,我總有長高那天,到時一定摘下小筐看個究竟。沒想到,這長高的一天竟然讓我等了二十幾年。其間,我也去過姥姥家,可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小筐產生莫名的神往了,因為一本本厚厚的書,讓我的眼睛整天都埋在了書本裡面。

姥姥有病後,屋頂上的小筐自然就被摘了下來,放在姥姥枕頭旁。筐里依舊裝滿一些好吃的,不同的是海乾品少了,水果蛋糕多了。姥姥雖然吃不了幾口,但她每天都要擺弄幾遍小筐里的食品。此刻,我才看清姥姥的小筐裡面的間架結構是一層層的,難怪當年能裝那麼多品種。還有在小筐的最底層一角放著一個小鏡框,裡面擺放著姥姥姥爺年輕時的黑白照片。可以說小筐陪伴姥姥大半輩子,姥姥對小筐的情結,直到多年後的今天我才明白一些。說來,還得感謝來自大黑山腳下一個叫土哥的人,市場裡都這樣稱呼他。土哥總是一早就挑著三筐帶花的黃瓜到早市(其中有一隻柳條筐與姥姥的筐仿佛),蹲在最北端,吆喝著他的黃瓜不打農藥不上化肥,靠的豬雞糞便長成的綠色食品。

由於生育過後我肥胖許多急需減肥,醫生建議多吃黃瓜,於是我走到土哥的黃瓜筐前。看到那隻柳條筐,我的眼前再次浮現出姥姥那神秘的眼光。只不過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張黑紅臉龐的人,眼睛小小的,並沒有什麼神秘狀。

土哥每三天來賣一次黃瓜,我恰好三天買一次。土哥天天把寄託放在筐里,我是天天把希望寄托在黃瓜上。市場裡賣黃瓜的攤主很多,可我只買土哥筐里的。其他人的黃瓜,都是裝在紙箱裡,土哥告訴我筐透氣,黃瓜新鮮好吃。土哥還說他喜歡用筐裝東西,因為筐是他媳婦編的,拿著它,就像媳婦在身邊一樣。聽著土哥的話,憶起姥姥的小筐確實通風透氣,物品不易腐爛。久了,通過接觸土哥和追思姥姥的情懷,我慢慢地意識到,人生猶如筐,筐里裝著寄託與生活。男人的筐里裝女人,女人的筐里裝著男人。筐里不僅可以盛裝物品,而且也能盛著人的希望與思念。姥姥和土哥對小筐那麼鍾情,其實是他們心靈深處藏著一種無法言表的情感,通過觸摸小筐方可得以釋懷。而我卻是受益者,吃著黃瓜念著姥姥卻是件很美的事。想想,生活里我雖沒有柳條小筐,但我心中可以擁有一隻大筐,通過努力與拼搏讓筐里豐富多彩,盛滿無限快樂!文 中醫大夫

來源:大連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