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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慶,每當計程車司機踩下一次油門,夜晚的渝州路就會生出一道罡風。
裹挾著萬州加氣站的余息,卻不驚擾一片落葉。
據說,賽車手們常常會渴望成為一名重慶的計程車司機。
德國的紐博格林賽道上雖沒有重慶計程車的身影,卻處處吟唱著重慶計程車的傳說。
因為有種說法是,一旦誰擁有了那輛黃色怪獸,誰就是傳說的終點,速度的盡頭,季風的起源。
作為山城恆古軀幹的血液,他們馳騁於陡坡與平地,停靠在山谷與山脊,當計價表被摁下,他們就是重慶唯一的風。
在這片重慶森林中,他們快到模糊。
上周,當我被睡夢中的男友踹下床時,我摸著隱隱作痛的屁股,思緒回到了去重慶出差那天。
那是一個周二,正午。
我如往常那樣乘上了一台計程車,三十秒後,我的眼前卻似乎只剩下一片黑暗,像是無垠宇宙爆炸前的恆古長夜,不曾擁有一粒星光。
我失明了。
可能是五分鐘,也可能是五十年——我仿佛聽見師傅稍微鬆開了油門,他對我說道,「如果速度超過了光,你說,你還會看見光嗎?」
我覺得我愛上了他。
這個故事在計程車猛然飛起又沉穩落地的那一刻結束了,我恢復了視覺,又看見了光。
也聽見了最後的鳥鳴。
只是在飛起來的那一刻,我企圖大喊剎車,但穿著花襯衫的計程車大哥轉過頭沖我狡黠一笑:「剎車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因為,勒是霧都。
重慶的第一代計程車全是清一色的奧拓,當地人親切地稱呼他們「拓兒」。
在那個時代,三流的路,二流的車,卻有一流的司機。
靠著快速變道,左竄右竄,到處卡,拓兒車司機們遊刃有餘地維持著車速,將低空飛行藝術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上坡、下坡,波浪坡,二檔起步,轉速立馬上5000,他們收放自如,穩如泰山。
經過了幾十年大坡大浪的洗刷,很多師傅會在下坡時打開自己的歌單,當malcolm Young聒噪的吉他聲響起,他們就直面這個世界的真實。
全然不顧乘客的尖叫和哀求,又一次衝進了這坡浪中。
一切都是那麼的風平浪靜,仿佛他們不過是站在港口看船頭的人。
常年在外務工的小李則拓兒車司機們的善解人意讚不絕口。
「半夜下火車,叫個拓兒去女朋友家,師傅瞬間心領神會,一路漂移,等下車的時候勞資手心全是汗,生怕大好年華就這麼交代了。」
從漫畫走出來的藤原拓海們則沾沾自喜,「我們重慶考駕照科二側方停車得側身漂移進去,不然就算掛」。
招計程車司機時,如果持有川渝戶籍,直接就可以上班了,別個地方來的還有試用期。
重慶的計程車司機從來只與自然比拼速度,與人的交流通常是用拼車作為媒介,俗稱「打組合」。
作為重慶拓兒一員,這個項目不需要經過任何人的同意,車來人上,關門即走,很是炫酷。
小李下飛機叫了個拓兒,上車後就睡著了。半路迷迷糊糊嗅到了一絲陌生的氣息,一睜眼,拓海2號正跟這陌生氣息的主人聊得眉飛色舞。
腳下的油門不僅沒松,反而踩得更歡脫了。
「尼瑪開140,黑死老子了,也不知道從哪上來個人,我讓司機慢點慢點,一到了120就又飈起來了。」下車後,小李一邊撣著褲子上的灰一邊說。
白T恤上兩道黑黑的安全帶印是司機贈予他的禮物,此程不為虛行。
旁邊的一對夫妻也想上車,從未坐過飛機的他們窺向車窗,試圖確認還有足夠的位置。
放心,老子現在就給你起飛,就是飛得有點低。
路過交警時,他們波瀾不驚,呼嘯而過,一氣呵成。
交警通常會掏出對講機,重複每天都要講的話:「剛才我遇到一輛黃色天語,它過彎速度很快,從菜園壩大橋我就開始見不到他的尾燈了。你要是遇見它,讓它周五來一次直港大道。」
沒有剎車的拓兒一路鳴叫,引得旁邊的私家車、官車、救護車紛紛為其讓路,到達目的地,夫妻倆用直哆嗦的腳掌雙擊了無數個六六六。
畢竟起步價十塊錢,可以體驗到坐戰鬥機感覺。你說值不值。
但也可能直到現在,他們都還清晰的記得那時汗珠划過背脊的感覺。
那留存在記憶里的四輪黃色飛機,是一個時代的結語。國家和城市發展日新月異,不知不覺,成都到重慶只需要2個小時,我也再沒體會過貼地飛行。
不過,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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