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強人意的《日本沉沒2020》,消耗過度的天才湯淺政明

2020-07-17     極客電影

原標題:差強人意的《日本沉沒2020》,消耗過度的天才湯淺政明

科幻小說作家劉慈欣毫不掩飾日本科幻文學對自己創作的影響——大劉自己說,《三體》就深受《日本沉沒》啟發

小松左京的小說《日本沉沒》(1973)

作為享譽全球的科幻經典,《日本沉沒》當然是影像化的好題材,它曾經在1973年和2006年兩度被改編成電影。

最近,《日本沉沒》最新的改編動畫《日本沉沒2020》在Netflix和ACfun同步上線,由湯淺政明團隊打造, 這部已經有點年頭的小說,以「2020」的新姿態隆重登場。

《日本沉沒2020》Netflix版海報

《日本沉沒2020》Netflix主頁面

硬科幻原作

《日本沉沒》由日本著名科幻作家小松左京著,出版之後就在日本賣了400萬本,是日本國民級的科幻大作

小松左京(1931-2011)

《日本沉沒》在文學界也擁有很高地位,它把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日本科幻領域最高獎項——星雲獎收入囊中。

儘管《日本沉沒》這個名字充滿了「YY」的味道,但看過原作的讀者一定非常清楚,這部作品是一部硬得不能再硬的科幻小松左京在設定上鉚足了力氣。

《日本沉沒》在對滅頂災難的描寫上非常嚴謹。作品涉及了大量地質、物理、氣象等領域知識,尤其對地幔的設定陳述,硬核的不得了,足見小松的科學功底。

不僅如此,作品對70年代日本的政治、經濟、社會各個問題完全是「神描繪」,它甚至有點像社會科學著作。

《日本沉沒》電視節目插圖,來自Noriko Ishibe

我給各位讀者節選一段看看:

雖然日本人的意識底層中存在這種「盲目信任」思想,但在他們靠近意識表層的部分,卻存在著另外一種「行為模式」。

即在現代社會的得與失、遭受損失、受到侮辱等,充滿尖銳對立的利害關係和緊張關係中所形成的行為模式。

儘管動不動就相互吼叫,在群體中衝撞、怒號、損壞器物、大肆地指責,然而,由於這一切實質上是建立在處於集團意識深層的、對社會合負責人的、一種「盲目信任」的基礎之上的。

所以除了一部分領導人物之外,採取此類行動的人,並非全都是百分之百真想這麼做;

他們往往等感情的發泄一結束,就又恢復到「友好關係」的狀態,並調節和改善與對方的關係。

整部作品讀起來更像是一本糅雜了自然科學內容的社會科學學術著作,小說的故事性和可讀性其實並不太高。

它的內核是作者小松的一種發聲與表達,他在思考著日本人的國民性,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方面,他闡述的是日本當時存在的社會問題,只是用虛構災難的方式演繹出來。

這點對於戰後的日本是極為不易的,但也正因為如此,《日本沉沒》取得了現象級的商業成績和口碑,在後續影響了日本與國外的科幻創作,甚至是文藝創作——比如《新世紀福音戰士劇場版:Air/真心為你》的結局,與《日本沉沒》可謂是一脈相承

新世紀福音戰士劇場版:Air/真心為你 》(1997)結局,「亞當」與「夏娃」的隱喻很難說不受到《日本沉沒》原作的影響

更有不少歐美的評論家,把《日本沉沒》當做《菊與刀》這樣的作品,用來解讀日本這個國家和國民。

是的,這部作品確實不太好改編。

不盡如人意的影視改編

《日本沉沒》原作小說擁有超高人氣,自然也引起了日本影視行業的注意。

但鑒於《日本沉沒》內容過於嚴謹和硬核,如果直接改編肯定會顯得太生硬。

片方可管不了那麼多,在1973年,導演森谷司郎就完成了對《日本沉沒》小說的改編,並推出了同名電影。

日本沉沒》(1973)海報

與小說劇情相同,物理學者田所雄介和助手幸長信彥乘坐潛艇出海考察,通過一系列的調查,田所博士發現了駭人聽聞的事實——地球板塊變化會導致日本在兩年之內沉沒到海底,世界將會失去日本這個國家

但日本政府不相信調查結果,直到地震、海嘯、火山爆發等一系列的自然災害接踵而至,最後日本也應了田所博士的論斷,最終沉默到海底。

由於年代久遠,1973年《日本沉沒》的特效如今看起來有些搞笑,畢竟災難片是非常吃特效的。

如今再回頭欣賞這樣一部電影,災難所帶來的悲壯感已損失了大半。

但73版對原著高度還原,按部就班地搬運小說流程,甚至用書中的科學術語進行直接演繹,使得原作小說的魅力得以展現在大銀幕上。

但問題也顯而易見,這樣墨守成規的改編就讓原作本來就稍欠的故事性進一步放大,導致這部作品最後的評價並不如原作來的高,但票房借小說熱度的東風,飆到40億日元。

73版電影對原作的改編可謂是「照本宣科」

但也正是因為73版電影《日本沉沒》,讓當時不少觀眾對科幻的創作慾望覺醒,並孕育出庵野秀明、樋口真嗣這樣的日本著名導演

也是因為有這部電影,樋口真嗣在2006年拍出了新版《日本沉沒》電影,向老版致敬。

日本沉沒》(2006)海報

遺憾的是,樋口真嗣並沒有get到原作的精髓,卻一反常態地順應商業上的需求。

儘管06版《日本沉沒》在視覺特效上超越了同期日本電影的水平,大魄力的場面和仿真的災難表現無愧於知名動畫公司Gainax「畢業」的水平;

為了追求震撼的災難視效,失去了原著的精髓

對原作內容大刀闊斧的商業化改動、和瀰漫的個人英雄主義氛圍,讓06版《日本沉沒》 更像是一個純粹的商業電影,為了票房而服務,而絲毫不顧及原作的內核。

作為一個動畫迷,可能唯一有感觸就是——電影中出現了庵野秀明、富野由悠季等動畫人作為龍套亮相的彩蛋了吧。

為一閃而過的庵野秀明

總之,這兩部《日本沉沒》電影,73版get到原作精髓,但由於原作本身故事性有所欠缺,加之本身的時代感,使得這部電影並不適合放到現在來細細品味;

而06版儘管畫面和特效出眾、故事的節奏也更符合我們對災難片的一貫認知,但作品對原作做了大刀闊斧的改動,失去了原作精髓,更像是一部最後結局是Happy Ending的同人作品。

《日本沉沒》這部小說影像化是極考驗創作者的水平的,既要豐富戲劇衝突,讓作品看起來並不像原作那樣「乾巴巴」,同時也得保留原作的精髓

這對湯淺政明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但遺憾的是,湯淺政明完成得也差強人意。

《日本沉沒》2020再生

這幾年湯淺政明有點忙。

儘管之前有《四畳半神話大系》《桌球》等諸多反響不錯的動畫作品,但湯淺政明的名字,似乎一直都游離在主流動畫和電影迷之外。

畢竟湯淺自身的風格化有一定的欣賞門檻。

2017年是他至關重要的轉折點。他相繼在日本上映的兩部作品——《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宣告黎明的露之歌》在國際動畫藝術大獎中拔得頭籌,這也讓這個頗為小眾的監督,突然間變得炙手可熱。

湯淺政明

2018年Netflix找到湯淺,一部《惡魔人Crybaby》吹響了Netflix向日本動畫領域進軍的號角;

2019年,東寶投資的《若與你共乘海浪之上》也在日本和中國上映;

今年初,《別對映像研出手!》引得無數動畫迷為之感動。

僅僅在《映像研》完結三個月後,《日本沉沒2020》就接踵而至了

《日本沉沒2020》

從《日本沉沒2020》這個名字就看出來,湯淺政明的創作思路,跟同為Netflix投資的導演作品《惡魔人 Crybaby》一脈相承,就是用新時代的元素來重新演繹此前的「神作」

《惡魔人 Crybaby》以永井豪1972年開始連載的《惡魔人》漫畫為藍本, 湯淺加入了大量的當代元素,如Hiphop、比如智慧型手機,甚至社交網絡上還嘲諷了下「懂王」特朗普。

《日本沉沒2020》也是如法炮製,加入了大量的時代特徵和流行元素——承接於《惡魔人Crybaby》的Hiphop,還有Youtuber「虛擬偶像」,以及電競

《日本沉沒2020》有大量的饒舌要素

這麼做的好處顯而易見:

第一,時代特徵的融入讓「上古」作品煥發出新的活力,吸引當代年輕人觀看;

第二,Youtuber和電競元素的加入讓本來就喜歡動畫的年輕觀眾與這部作品有共鳴,Hiphop則是吸引歐美觀眾的商業手段。

除了這些新潮的元素之外,湯淺政明還調轉了作品的講述視角

和當年細田守《穿越時空的少女》對原作的改動類似,《日本沉沒2020》選擇從一個「外國人」的視角來詮釋原作

很顯然,一向很有想法的湯淺政明並不想做個單純的「改編者」,而是讓《日本沉沒2020》成為「屬於湯淺政明」的作品

動畫形式呈現的災難場面別有一番風味

可惜的是,作品在劇本創作上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作品中出現了大量交代不明的人物動機,讓觀眾摸不到頭腦,大量「機械降神」的橋段讓劇情反轉再反轉,刺激倒是刺激了,但在邏輯上卻難以自洽了。

另外,湯淺政明想表達的要素過多,比如日本之前就出現的奧姆真理教、日本當今的國內國際局勢,主角在思想和行為上的搖擺可能就是湯淺個人對這個時代的理解。

雖說有想法的導演是好的,但一旦觸及到「價值觀」層面,就很容易因為一點而亂一線,會影響到作品所帶來的感受——既然叫《日本沉沒》,那有些條條框框還是應該遵守的。

篇幅安排、情節交代等劇本技術性問題也出現了,而湯淺引以為傲的優點——作畫,都出現了不小的問題。

我們很容易就推測到,作品很有可能在趕工下完成的,本身的完成度並不高。

畢竟,今年湯淺和其工作室Science SARU一反常態地製作了兩部TV動畫,而且播放的距離有如此之近,只能說《日本沉沒2020》是個遺憾。

很顯然,作為一部改編作品,《日本沉沒2020》依舊有不小的問題,和同為動畫人出身的樋口真嗣所創作的06版《日本沉沒》一樣。

作品的完成度不甚理想

從過往的三部作品來看,《日本沉沒》這一影響了全世界的科幻名作,改編難度是相當大的

湯淺的《日本沉沒2020》更像是一部他對《日本沉沒》原作的讀後感,融合了太多現實主義元素,讓《日本沉沒2020》的定位顯得有些擰巴。

所以,如果想要感受最原始的震撼,還是回到原作中去吧——但這樣的結論對小說而言,也不免是種遺憾。

雖然牛尾憲輔所創作的BGM依舊水平極高,卻不知《日本沉沒》下次影像化會是何時了

《日本沉沒2020預告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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