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的夏天》進入中後期,媒體和樂迷都不再拿「搖滾樂的黃金時代」說事的時候,刺蝟翻唱了何勇的歌。
這場比賽的主題是「少年時代」,節目組要求樂隊們全部翻唱中文歌,沒選到 Joy Division 的新褲子選了港台歌曲,旅行團、盤尼西林選的是每一代少年都會聽到的歌。
刺蝟選了一首,打動了少年趙子健,卻不存在於當代青年回憶里的《頭上的包》。
在一場淘汰賽里,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在這個時期唱何勇,反倒給了我們一個好好談論什麼是「黃金時代」的機會。
最近,九連真人的發掘者黃燎原接受了正午的採訪,裡面有一句話:「有人說,張培仁把唐朝從無名的窮人變成了有名的窮人。」
這句話很明顯,說的是唐朝在內的90年代的樂隊,大都有名無錢,前途困窘,眾所周知地,魔岩三傑更是落幕得極速且悲涼。
對於「黃金時代」,有人充滿無盡的緬懷,期待一檔綜藝,或是無數場巡演,可以再造一個 rock star,也有人將之稱為「潰敗」,魔岩三傑的存在像是在一個不合適的時間出現的意外,煙花終究是要冷掉的。
可沒有人能否認,那是中國搖滾樂第一次,也是迄今為止的唯一一次,震動了所謂圈層、階級、年齡,成為那一代青年的共同記憶。
何勇最後一次接受專訪是十五年前,他正在準備紅磡十年的紀念演唱會,維基百科對那場在九霄俱樂部的演出有記載:此前受邀的竇唯、張楚、唐朝並未出席。
在那次《新京報》的訪問中,何勇沒有掩飾自己的境況,「連當初那些樂迷現在都比我們過得好,我說的好壞不單指錢。」
他本可以用「不得志的藝術家」身份自居,張楚死了,何勇瘋了,竇唯成仙了,是一個大可以渲染的悲劇。
但何勇聊起2004年的搖滾樂時,並沒有將自己與大眾對立,他說:「音樂不是給圈子裡做的,音樂最主要的是要得到人民大眾的認可」,像是從94帶來的經驗,也是反思。
在那之後,何勇又因為精神問題住進了醫院。誰會在意一個瘋子說的,「你們所謂的民間,都是精英分子的民間,不是真正的民間」呢?
十五年後,當刺蝟在一個綜藝舞台上,唱起《垃圾場》里一首不被記得的歌,我們期盼能再出現一個,兩個,三十個五十個搖滾明星,寫出迷人的旋律,歌唱自由,書寫每個凡人的悲喜,卻也知道,世事早就變遷了千百回,在「民間」已經各自分化出無數個小圈層的網際網路時代,模仿一個神話,比創造神話本身要艱難得多。
那的確是刺蝟的少年時代,趙子健加入了年輕的柔情,「假如一天都死掉,我不會想讓你知道」,還是在最後,唱出了何勇,也是所有年輕樂手的願望:
多麼想 我披著頭 也能直起腰 到處走
多麼想 那琴聲也是 大家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