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鵬版《花木蘭》,翻車組合放一起,這也能完爆全場?

2020-11-24     Sir電影

原標題:大鵬版《花木蘭》,翻車組合放一起,這也能完爆全場?

真香來得如此之快。

兩個不久前快被罵糊的詞——「花木蘭」、「大鵬」。

如今放一起,竟然成了大熱節目的C位。

Sir月初專門寫過大鵬,論他的「討厭」(《工作配合、上進努力,著名主持人到底為啥總招人討厭?》)。

如今,他用Sir最希望看到的方式反擊。

作品。

當期《演員請就位》播完後,全網幾乎就兩種聲音:

大鵬版《花木蘭》,牛叉。

大鵬能拍出這樣的花木蘭?想不到。

Sir今天就回答這兩個問題:

它到底「牛」在哪?

以及,大鵬真的是「超常發揮嗎」?

大鵬版《花木蘭》更像是節目的「贈品」。

大家都不看好。

演員,前幾期被淘汰的。

導演,資歷最淺的「主持人」大鵬。

要說唯一對其擁有野心的,只有大鵬一人。

他坦誠:

這個機會,就是來這節目的目的。

不是說說而已。

當期節目,只有兩個劇目是原創劇本。

一是陳凱歌,二是大鵬。

前者的寫本能力,編劇蘆葦早就已經提醒過我們了。

大鵬呢?

他直接衝上熱搜:

還讓爾冬升當場激動得伸出大拇指,連說幾次:真的好。

一個「贈品」,居然完爆「正規軍」。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當然,這不是一段生造的逆襲佳話。

即使仔細推敲,大鵬版《花木蘭》也是節目中最精彩的劇目之一。

精彩從劇本切點就能預見了。

首先,花木蘭的故事並不討好。

台前有花木蘭本蘭趙薇,台後有劉亦菲版失敗案例,關於這個故事,再多一點,觀眾就要疲乏了。

但大鵬做到了,且成功了。

為什麼?

他關心的並非花木蘭這個「故事」,而是花木蘭這個「人」。

花木蘭完整劇情: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征戰沙場,建功立業,衣錦還鄉。

時長所限,大鵬聰明,沒有選擇一鍋端。

他只選一個點。

哪個點?

論獵奇,當然選女扮男裝;論感人,當然選替父從軍;論忠勇,當然選沙場。

大鵬通通pass,就選最後一幕——衣錦還鄉。

故事從花木蘭在沙場征戰12年後開始。

這幾乎是被所有影視作品忽略的一環。

卻是最能體現花木蘭這個矛盾的角色身上複雜性的一環。

如果把整個劇目比作一次戰鬥,大鵬首先在策略上成功了。

接下來,他為勝利出了很多「招」。

第一招,節奏。

一個作品好不好,開場極重要。

看大鵬怎麼拍的:

花木蘭經過多年征戰,如今已為大將軍,夜裡獨坐營帳內休息。

此時副將在帳外吆喝有急事。

她先是回絕:「明天再說吧!」對方堅持,她什麼反應?

——俯下身子,深深嘆了一口氣。

像不像深夜被叫起來加班的我們?

花木蘭的「神性」和英雄標籤,沒了。

取而代之,是一個疲憊、麻木,甚至有點厭戰的將軍。

這就是生活氣,這就是人味。

但。

大鵬沒有讓這種消沉繼續。

副將進來稟報軍情,順帶拋了幾個段子:

士兵抓住了偷襲糧草的柔然人,木蘭問他自己人有沒有傷亡,他說有,士兵太興奮慶祝時脫臼了。

俘虜中有個妙齡美女,副將問木蘭,要不要親自「審一審,以解連日征戰之乏」。

笑了?

笑就對了。

一肅一笑,一張一弛,這就是劇作的張力所在。

沒完。

副將把犯人押進來,一個叫薩仁的柔然女人,自願替父從軍,為國盡忠。

第二個「花木蘭」。

剛才的喜劇感,瞬間切換成兩女人刀光劍影的對峙。

一段突然襲來的動作戲,馬上把觀眾帶入第一波視覺高潮。

同樣節奏感強烈。

先是薩仁刺殺花木蘭,短刃橫切。

花木蘭從閃,到抵,到反擊,乾淨利落。

然後反客為主。

收尾轉場,也是一個短刃橫切,然後瞬間黑屏。

整段戲不到1分鐘,沒有絲毫拖沓,兩人的力量懸殊也表現出來了。

還引出整段戲的最大懸念:

當花木蘭看到另一個「花木蘭」,會是什麼樣?

第二招,質感。

不是郭敬明那種PPT式質感。

大鵬親身示範,什麼叫大銀幕級別的質感。

看細節。

服化道上的,花木蘭獨自在營內是和衣,見副官時就立刻穿上了盔甲。

嚴謹。

打光上的,Sir就給你分析一個鏡頭:

木蘭被叫醒,從房間裡走出「大廳」。

留意看,這一個空間裡準備了多少個光源:

這種室內打光很講技巧。

首先要自然,不然顯得像棚拍,滿屏廉價感(參考國內低分古裝劇);

其次,明暗層次要分明,要體現人物的運動狀態(這裡花木蘭明顯是從暗走到明,也暗示她從休息狀態切換到工作狀態);

最重要一點,它要在一個黑暗房間裡打造「空間感」。

比如空間的縱深:

前、中、近景里都有相應光源,且明暗錯落,尤其連花木蘭背後的「房間」,都透出微弱的光照,證明她剛從裡面走出來。

還有,「光」對道具、人物的表現。

看木蘭坐下來後的光線分布:

桌上器物的反光,身後作戰圖的背景光,還有重要道具的光線,全都考慮到了。

木蘭臉上,也是一明一暗,完全沒有曝光過度的「變白濾鏡」。

什麼是質感?

這就是。

其他場景,大鵬也是按同樣標準要求的:

第三招,演員。

當然,這是演員與導演的相互助力。

但你能發現,大鵬對演員的調教,既保留表演空間,又精準抓住不合理的地方。

他對三個演員的大體要求都簡單:

倪虹潔,「收斂」;黃夢瑩,「狼性」;張逸傑,眼神。

在細節上,比如某句台詞處理,他也能通過人物或觀眾的角度,提出有說服力的調整。

「剛才這種演法,容易觀眾會發笑」

「不要擔心流眼淚,流了就擦掉」

大鵬的「調教」尤其體現在倪虹潔身上。

大鵬選擇倪虹潔來飾演花木蘭,是因為倪虹潔被淘汰時的一個眼神。

不甘,隱忍。

在此之前,倪虹潔在節目裡的演戲風格遭受質疑。

過於外放,情緒激動,不懂收。

但就這一個眼神,大鵬認定,她能演好花木蘭。

因為在征戰沙場十餘年的一個女將軍臉上,就應該是這樣的眼神。

這還不夠。

一個大將軍的特質很容易歸納,正氣凜然,正襟危坐,運籌帷幄……

不夠。

大鵬加了一個字,「痞」。

難以理解?

不,合乎情理。

我們以往看到的花木蘭,是從徵兵開始,從小女人的特性未脫開始。

到後面,也只是看到這份特性一點點變成端著的成熟穩重。

但是後期的花木蘭還有什麼身份?

一個已經在兵營里和刺頭兵們混了十幾年的「花哥」。

男人之間的相處,不就時不時帶點痞里痞氣麼?

這個特質被大鵬抓住了,也被倪虹潔很好地輸出了。

看幾處設計:

開場副官和花木蘭的對話。

花木蘭不耐煩,歪頭,漫不經心地吃果子,偏頭就把果核吐了。

粗魯。

後來聽說是個女扮男裝的女人,花木蘭先是愣了一下。

眼睛盯著副官,沉了一會才問。

「人在哪兒呢」

注意兩個部位:眼和嘴。

眼神震驚,不可思議中帶點怕,她怕見到另一個「自己」。

嘴上呢?

她依然要保持男人般的不修邊幅,所以有一個大幅度的歪嘴。

此時的機位在主角正臉的斜下方。

這樣拍出來是什麼樣的?

不正經,還有點丑。

這才是真正的將軍范兒。

該痞的時候痞,該正經的時候也得正。

對敵時果決,打鬥時狠厲。

了解薩仁時,眼神裡帶有溫柔。

回憶經歷時,眼裡的淚將落未落,那是作為將軍的花木蘭隱忍的堅毅。

最後,還鄉路上,馬兒在花木蘭臉上磨蹭,花木蘭暫時的舒心一笑。

這是她整場戲中唯一的大表情。

大鵬也說,到後期,看到的不是倪虹潔了,就是花木蘭。

以上,還只是作品技法上的精彩。

只有這些,足以出圈嗎?

當然不。

故事的高級講法,就是用人性,來完成故事。

所以大鵬版《花木蘭》真正打動人的,是這個花木蘭延伸出我們期待中,卻從未在影視作品看到過的角色厚度。

一個問題,木蘭是戰士嗎?

《木蘭辭》里肯定是,霸氣側漏。

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當年Sir就想,當尚書郎,和衣錦還鄉衝突嗎?

短片,給了我一個答案。

關鍵在於,它展現出兩個「木蘭」。

一個在戰場功成名就的將軍木蘭。

另一個,還很年輕,前來行刺的柔然女孩薩仁。

翻版木蘭。

一樣為父從軍,一樣有自己的摯愛,一樣奔赴戰場……

兩個相似的人,差別在哪?

Sir看,最根本的是,有了反思。

第一次反思,在於經歷。

12年征戰,木蘭成為將軍,對戰爭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最早為了父親,要殺敵;到為了夥伴,要殺敵;

再來是為了蒼生,要殺敵……

等等。

好像哪裡不對?

擔子越大,她越迷茫。

蒼生是什麼?對面的柔然人就不是「蒼生」的一員了嗎。

因為不想被殺而殺人,真的能換來太平?

她動搖了,所以才會感慨:

「十二年,從沒作為真正的自己

活過一天」

此時的木蘭,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戰士,發揮戰爭機器的作用。

第二次反思,初見薩仁。

12年的戰爭,究竟帶來什麼?

另一個「我」。

原來,戰爭沒有帶來和平,只是產生一個又一個戰爭機器,和一個又一個破碎的家庭。

「我們柔然壯士多得像大漠裡的沙

踩死你們,柔然女人就夠了」

第三次,則是薩仁被捅死。

倒在自己最心愛的人懷裡。

不因為利益,不因為愛情。

因為什麼?

男孩捅死女孩前說了一句:我馬上來找你。

殉情,似乎是戰爭年代裡戀人的唯一「善終」。

這讓木蘭同樣回想到自己逝去的心上人。

木蘭不想眼前的她成為另一個「自己」。

她告訴薩仁,自己是女兒身,是在親身講述:

薩仁心動了,她抓著敖登,差一步就能帶他離開。

令人唏噓的是,一切都停在了那一步。

大鵬還為兩個花木蘭設計了影子般的兩樣道具。

佩劍和狼牙。

前者,是木蘭榮耀的象徵,也是死神的鐮刀。

刀鞘上的刻痕,是一條條人命。

從五百人一刀、一千人一刀、五千人一刀……逐漸累積。

後者,是薩仁項上的狼牙。

柔然人的計數方式:殺十人,一顆狼牙。

可薩仁並不知道當中的意義。

她只當它是護身符,有震懾作用。

薩仁還稚嫩,戰爭卻已經急於壓垮她身上所有僅存的人性。

這三次反思,最終讓花木蘭的「衣錦還鄉」顯得尤其唏噓。

坦白說,大鵬作品不是沒有瑕疵。

比如薩仁和敖登的角色,為了衝突,放棄了一些人物邏輯。

薩仁反覆在恐懼、決絕、狼性中猶疑,讓她的性格顯得模糊;敖登當場刺殺自己心上人的決定,沒有必要交代,尤其當對方在卑微地乞求。

不過,瑕不掩瑜。

Sir對於這部在有限時間內完成的《花木蘭》,可以打出90分以上。

最重要,他打破了花木蘭身上的一個「標籤」。

女性。

多年以來,「花木蘭」都被當做一個女性意識的旗幟。

的確。

平民出身,不靠男人,卻在男人的戰爭里成為將軍。

非常符合當下潮流。

可真正的「女性」,或者說「女性意識」是什麼?

短片最後一幕,木蘭脫去鎧甲,牽著馬走在河邊。

她好像回到了故鄉。

淶水的天空,升起了滿月,和邊關並無不同。

只是,她終於能像尋常人家一樣,舒心一笑。

轉念,她可能又想起來薩仁。

「薩仁」,月亮的意思。

笑後,又是一陣苦澀的嘆息。

她懷念的只有薩仁嗎?

《木蘭辭》的童謠響起: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

策勛十二轉,賞賜百千強。

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

願馳千里足,送兒還故鄉。

Sir的那個疑問,似乎有了解答。

木蘭為何不用尚書郎?

大鵬剝奪了木蘭身上的「神性」,卻依然留下了一個英雄。

她心裡裝著的,的確是蒼生。

是一個個在家裡等待心上人凱旋的「薩仁」,等待兒子回家的父親。

這一切,是她用自己所有的「失去」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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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超有錢婆婆、貧民窟的百萬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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