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國家新聞出版署發布《關於進一步嚴格管理切實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網絡遊戲的通知》，要求網遊企業只能在周五、周末和法定節假日的20時至21時為未成年人提供服務。國家為未成年人健康成長提供政策上的支持是好事情，但堵不如疏，在對遊戲時間進行限制的同時，可以調集社會資源多創辦一些健康的娛樂活動對其進行引導。在這件事上一百多年前的美國或許能給我們些許啟發。
19世紀末20世紀初，在發展路上高歌猛進的美國人開始放緩腳步，重新審視他們生活的城市，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為經濟生產而建造，嚴重缺乏娛樂空間。城市中的兒童也因沒有空間玩耍過早接觸社會而產生道德危機。因此為孩子們爭取玩耍空間勢在必行。
一、糟糕透了的城市和不幸福的孩子
19世紀中後期，美國工業、製造業迅速發展，1894年，美國工業總產值達到歐洲工業總產值的1/2。到1900年，美國工業總產值約占世界的30%。急速發展的工業讓美國城市化進程猛然提速，德國天主教徒、俄羅斯人、東歐猶太人遠渡重洋，加入這個蒸蒸日上的國家，美國農村人口也加快聚集至城市的步伐。1900年，美國城市人口高達3000萬，城市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39.6%。
但人們很快發現，城市服務已然跟不上城市人口增長的速度。1866年，衛生部門的一名官員這樣評價紐約市環境：「這裡的街道很髒，空地和防洪堤竟然被數千噸的糞堆占領。大量垃圾塞住了排水溝，這讓路上總是積滿污水。」
遍地都是垃圾的城市環境
城市人口的增長也嚴重擠壓了居民的生存空間。1890年，雅各布在其調查報告《另一半人如何生活》中這樣描述：「一個12×12英尺的房間，裡面生活著五個家庭，男女加在一起多達20人，但他們只有兩張床。」當時的芝加哥也只有不到一半的家庭擁有自己的廁所，大多數家庭只能去滿是污穢的公共廁所。
擁擠的城市
成年人如此辛苦，孩子們過得也不幸福。早早放學的他們無處可去。擁擠的城市無法給他們足夠的空間用來玩耍。孩子們只能在街頭嬉鬧，但這會給大人們帶來麻煩。比如踢球時將房子的玻璃弄碎，嬉鬧聲影響商店營業。為此有些地方推行《街道條例》，禁止孩子們在街道上玩耍，如果被警察發現甚至會被逮捕入獄。
玩耍空間的缺乏也讓孩子們過早地接觸到社會，三觀尚未形成的他們對於危險和犯罪缺乏敬畏。社會學家馬洛里曾親眼目睹在警察巡邏時一兒童用磚頭把警察砸得頭破血流。當馬洛里問這個小孩為什麼這樣做時，孩子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因為有趣啊，你看那個警察被我戲弄的像馬戲團里的大象一樣！」缺少玩耍空間的城市兒童不僅在道德上有墮落風險，身體素質也不盡人意。1915年，40000多人申請加入美國海軍，只有不到4000人身體合格。城市管理者和教育學家開始反思現狀，尋找出路以拯救孩子們的未來。
二、遊戲場運動的出現和興起
起初人們並不認為孩子變壞是因為缺少玩樂空間，相反在一些堅定的基督徒眼中，「玩耍中的兒童像是小惡魔，他們只會漫無目的地遊蕩。」但在19世紀後期，一些教育學家和科學家提出了不同的觀點。德國動物學家谷魯斯認為，動物幼崽正是通過玩耍來掌握未來生存的技能，玩耍是具有教育意義的。教育學家杜里耶更是直接發出質問：「城市裡能有一處地方可以讓孩子在身體和道德都成長為完整成年人的空間嗎？在我們的城市中，兒童缺少空氣清新的花園，因此我們的兒童墓碑如此之多。」
被譽為「遊戲場運動之父」的約瑟夫·李是最早將這些觀點付諸行動的。1882年，李在波士頓做調查時親眼看到一群男孩因在街上玩耍而被逮捕。為了避免再發生類似的情況，他決心為孩子們做點什麼。李用紙盒、木板等材料在空地上設置障礙物，做出了一個簡易的遊戲場。他本以為調皮的孩子們會在這裡互相打架並毀壞設施。但他很快發現來這裡玩的孩子都很珍惜這片小天地，並主動承擔起了維護遊戲場的責任。很快，地方政府受到李的啟發，1889年，麻薩諸塞州的衛生協會在波士頓西區貧民窟建設了一塊占地4000平方米的遊戲場，該場地由棒球場、沙坑、游泳池和兒童設施組成，並免費向兒童開放。
1906年，一群教育界人士在華盛頓正式創立美國遊戲場協會組織。協會的主要任務是通過收集資料和調查現存遊戲場的運營來總結出經驗，並將其通過《遊戲場》雜誌傳至全國各地。協會在遊戲場立法上也做出了巨大貢獻。1916年，時任會長柯蒂斯號召各州推動遊戲場立法。他認為所有城市都應有一個街區大小的遊戲場，每個中學遊戲場大小都不應小於2英畝。倡議發出後截至1930年，美國共計39個州修訂了遊戲場相關法律，其中的22個州在教育局內增添了專門職位來督察地方遊戲場的設立。
三、遊戲場運動所帶來的影響
遊戲場運動的推廣帶來了巨大影響。1859年，在馬塞諸塞州的朗德希爾學校最早開設體育課。最初美國體育課設立是因為南北戰爭爆發，軍隊極缺身體素質合格的士兵，因此上課內容基本只有跑步和德式體操。與其說是體育課，不如說更像是軍訓。學生們十分討厭這種枯燥無聊的體育課，常常曠課。但隨著遊戲場運動的開展，越來越多的體育運動出現在了校園中。學校開始在操場旁邊建設沙坑，在空地上建造帶有鞦韆和球場的遊戲場。這讓學生們愛上了體育課。在匹茲堡的榆樹街學校，1902年有281起體育課曠課，但在設立遊戲場的一年後，這一數字下降至33。
同時遊戲場的推廣將孩子們大部分的休閒時間置於大人的監管之下，這有效地避免了他們學壞。1908年，芝加哥通過統計數據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在遊戲場所在地的半英里內，未成年犯罪率降低了28.5%。」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在全面推行遊戲場後，每年平均被審判的未成年數量由1800多減少至900多。辛辛那提的首席假釋官威爾認為：「每年孩子被定罪的數量之所以有如此大的下降，這可能和法院從寬處理有關，但更重要的是遊戲場為城市的孩子們提供了遊戲空間。」
如今的遊戲場
這場運動不僅改變了孩子們的生活方式，也影響到了大人。美國人開始越來越重視休閒的重要性。1911年，美國遊戲場協會正式更名為美國遊戲場與休閒協會，協會面向的對象也從孩子變成了各年齡段的所有美國人。此後在美國各地的遊戲場建設規劃中，總是會為成年人留出一半的空間用來安放桌椅、遮陽傘等。一方面可以在遊戲場監督兒童行為確保其安全，更重要的是成年人也可以通過在遊戲場聚會、讀書、就餐等方式進行屬於自己的休閒活動。
文史君說
美國發起的遊戲場運動毫無疑問是成功的，它在忙碌擁擠的城市中為孩子們開拓出一片小天地，在保護孩子之餘還可以讓其在玩耍中成長。同時，遊戲場運動也讓被工業支配的城市開始重現溫情，像被發條擰滿的大人們們開始停下腳步參與到休閒娛樂活動中享受生活。如今我國的諸多城市也面臨轉型問題，希望城市管理者們在規劃時能給孩子們多留出些運動、玩耍的場所，為孩子的童年和成長提供庇護。
參考文獻
祝賀：《美國遊戲場運動的產生與發展（1880-1920）》，《外國教育研究》2018年第2期。
徐欣蕊：《美國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遊戲場運動研究》，江西師範大學2020年碩士論文。
（作者：浩然文史·天上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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