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賈府的三個子孫,看古代貴族的朋友圈,有這樣的圈子不敗才怪

2023-06-22     少讀紅樓

原標題:從賈府的三個子孫,看古代貴族的朋友圈,有這樣的圈子不敗才怪

老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賈府雖然是屬於「世代簪纓」,而且姑娘還嫁給了皇上,以至一個堂兄弟也在內部被稱為「國舅老爺」(第十六回)——這個稱呼能不能當真姑且不去說他——但是府里人等,也不能沒有社會交往,就是說,也得有朋友。

但是朋友和朋友不一樣,不同的人交的朋友也不一樣。歸根結底,要看交朋友的標準和手段。我們今天來看看賈府幾位比較突出的「人物」交朋友的標準,從中可以窺探賈府周邊一斑。

宗族社會,族長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我們就先看看族長是怎麼交朋友的。

其實一件事就可以看穿。當賈蓉介紹「光祿寺的官兒們都說問父親好,多日不見,都著實想念」的時候,賈珍笑道「他們哪裡是想我。這又到了年下了,不是想我的東西,就是想我的戲酒了」——身為族長,珍大爺的交友標準和手段就是吃喝玩樂、聲色財貨。(第五十三回)

對本家兄弟如此:逢年過節,好好歹歹在老祖宗面前站了規矩,及至老太太發話「快去罷!不用進來,才坐好了,又都起來」,他「自是歡喜」,「便邀了賈璉去追歡買笑,不在話下」——什麼「你快歇著,明日還有大事呢」?無所謂。(第五十四回)這「去追歡買笑」的生涯,一直發展下去,最終從外到內,為尤二姐的悲劇做了鋪墊。當然,一門心思玩的珍大爺當時肯定不會想到這麼多了。

對世家親友如此:守喪戴孝「不得游頑曠盪,又不得觀優聞樂作遣」,也攔不住珍大爺的玩心。千方百計、拐彎抹角,「在武蔭之屬」的他「請了各世家弟兄及諸富貴親友來較射」。從「每日早飯後來射鵠子」到「每日輪流作晚飯之主」,接下來「以歇臂養力為由,晚間或抹抹骨牌,賭個酒東而已,至後漸次至錢」,接著「竟一日一日賭勝於射了,公然斗葉擲骰,放頭開局,夜賭起來」,又加上了「其中有兩個十六七歲孌童以備奉酒的,都打扮的粉妝玉琢」的節目。

於是「傻大舅」、「呆大爺」這類「只知吃酒賭錢,眠花宿柳為樂」「好酒者喜之,不飲者則不去親近」的朋友紛至沓來。吃喝嫖賭樣樣齊全,甚或「舅太爺雖然輸了,輸的不過是銀子錢,並沒有輸丟了XX,怎就不理他了」這類話術也粉墨登場。(第七十五回)

「一味高樂不了,把寧國府竟翻了過來」(第二回)如他者,對於如此玩樂對經濟上的壓力,他雲淡風輕一句「我心裡卻有一個算盤,還不至如此田地」(第五十四回)了事——倒是與沒心沒肺的昏話「憑他怎麼後手不接,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第六十二回)異曲同工。

這樣的人,一方面靠這些聲色犬馬自娛,一方面也靠這些光怪陸離交朋友。可以確信,他在其他場面也是這個玩法,自以為如此是萬全之策——「最重要的就是要銀子賞下去,人家才肯實實在在地為你做事」(電視劇《甄嬛傳》)恐怕也是他的思維。最後卻是一場空,酒肉朋友什麼也靠不住——竟得了一個「不是珍老大得罪朋友,何至如此」的評語(第一百零六回)!

族長如此不堪,我們再來看接班人。

寶玉交朋友,不論男女,就一個標準——顏值,誰長得好、顏值高,誰就是那「第一等的人」(第七十七回)。當然,他那副好皮囊,也成了交朋友的好手段。

見了「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舉止風流」「怯怯羞羞有些女兒之態」的秦鍾,登時「心中便如有所失,痴了半日」,由是「心中又起了個呆想」,馬上要求「就在我們這敝塾中來」(第七回)。

接下來就是「天生成慣能作小服低,賠身下氣,性情體貼,話語纏綿」(第九回),最後實現了「我也相伴,彼此有益」(第七回)的目的——「你要怎樣我都依你」「等一會睡下,再細細的算帳」(第十五回)等等節目紛紛上演——好朋友啊!

不過這個倒也影響有限,充其量是和偏房子弟打了一場群架而已。而其他的朋友,就越來越「有意思」了。

見了「嫵媚溫柔」的琪官,第一時間「心中十分留戀,便緊緊的搭著他的手」(第二十八回),接下來就是深情款款「表贈私物」——這是唯恐證據不確鑿,而且弄得「這一城內,十停人倒有八停人都說,他近日和銜玉的那位令郎相與甚厚」——這是唯恐聲勢不浩大。

如果不是因此挨了一頓胖揍,恐怕這個人在他的記憶中就是一大堆「第一等的人」中的一個而已。至於這番「引逗」最終招惹了和皇上近乎、而與賈府素來沒什麼交情的忠順王爺,對於本來已經江河日下、如履薄冰的賈府而言,簡直就是意味著亮出屁股給人打,他就不去想了。(第三十三回)

馮紫英,既然能夠和琪官一桌里飲酒行令,顏值必然不低,於是也夠資格當他的菜了。喝得盡興、唱得開心,至於「馮大爺」,先是「把仇都尉的兒子打傷了」,繼而又「前日打圍,在鐵網山教兔鶻捎一翅膀」 ,還「有一件大大要緊的事」,而且這件事「還要特治一東,請你們去細談一談;二則還有所懇之處」——這些刀光劍影、冷氣森森的事體,對於本來已經江河日下、如履薄冰的賈府而言,簡直就是意味著伸出臉來給人扇,當然他是斷乎沒有察覺到了。(第二十六回)

「形容秀美」的北靜王,一般人重視他是因為「及今子孫猶襲王爵」,賈府還有一個「當日彼此祖父相與之情,同難同榮」的情結。但是這個人,在通衢大街、百姓俱在的場合,不僅專門約見「銜寶而誕者」(第十四回),而且還特特地問「銜的那寶貝在那裡」,不但「細細的看了」,又「念了那上頭的字」,最後還邀請到「高人頗聚」的地方「常去談會談會」(第十五回)。

「銜寶而誕」「仙壽恆昌」的人物,隔三差五到王府、見「高人」——對於本來已經江河日下、如履薄冰的賈府而言,簡直就是意味著敞開襟懷給人扎。但是他不考慮這些,北靜王「形容秀美」這一條,就足以讓他瘋瘋魔魔地常去串門了。

族長不堪、接班人「博愛」,雖說有些事看起來屬於私德範疇,但是細想想其中取禍之道不少——可就是冷子興的話了「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沒很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這樣鐘鳴鼎食的人家兒,如今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第二回)。

子侄如此,我們來看看「國丈」——他自己肯定不敢這麼承認——政老爺。

他的交友標準似乎比較純粹,學問。

一方面,他喜歡那些「文章經濟高出人上」「盡都是顯親揚名的人;便是著書立說,無非言忠言孝,自有一番立德立言的事業,方不枉生在聖明之時」(第一百一十五回)的人——比如雨村之類「慷慨揮灑談吐」的角色(第三十三回)。這其中,有未能「以科甲出身」(第二回)的遺憾,也有對兒子「先把《四書》一齊講明背熟」的期望。(第九回)

另一方面,他還喜歡一班有風雅之能的相公清客們——儘管他說《詩經》、古文是「虛應故事」(第九回),而且自己「自幼於花鳥山水題詠上就平平」(第十七回),但每每「又得了好題目來了」,還是有興趣大家一起吟弄一番(第七十八回)。

而且這部分人里,並不完全是像他們名字的諧音那樣不堪,也不完全光是吹牛拍馬「二世兄天分高,才情遠」「贊寶玉才情不凡」 (第十七回) 「我說他立意不同!每一題到手,必先度其體格宜與不宜,這便是老手妙法」「只這第三句便古樸老健」(第七十八回)之類。其中頗有人才濟濟之態——大觀園「全虧一個老明公號山子野者,一一籌畫起造」「詹光、程日興等幾人安插擺布」「堆山鑿池,起樓豎閣,種竹栽花,一應點景之事,又有山子野制度」(第十六回);「詹子亮的工細樓台就極好,程日興的美人是絕技」(第四十二回);賈府敗落時,也還「有個程日興還在那裡,時常陪著說說話兒」(第一百一十四回)。

如此看來,政老爺的朋友圈還是有點品位的。但是尷尬的是,這兩端朋友都於賈府沒有什麼實際的價值。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雨村之流,非但沒有能夠帶著寶玉「三二年就可顯身成名」(第九回),而且最後扮演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角色。當然,寶玉內在的本原,也確實是沒辦法。

而那些多才多藝的相公清客們,固然對於本身就「有些歪才情」的寶玉沒能有些什麼影響,而且對於整天混在一處的政老爺自己也沒有產生什麼提高的效應——「如今上了年紀,且案牘勞煩,於這怡情悅性文章上更生疏了」的局面,一直就沒有什麼改變,除了依仗老子身份批評兒子的作品「也未見長」「不好,不好」「更不好」(第十七回)「不肯念書,到底詞句不雅」(第七十五回)之外,自己就沒有一首成文的詩詞面世,更遑論精品。

看起來朋友圈比子侄略高一籌的政老爺,在交朋友方面,雖然沒有像侄子老色鬼一樣七顛八倒,也沒有像兒子顏值控一樣惹是生非,但是也終究還是沒有什麼像樣的作為——交往對象除了自娛自樂、附庸風雅,就是道貌岸然、看似高端,而且還帶上了引狼(雨村)入室的一點意思。

賈府「中堅」的人物,三種朋友標準,讓人看到了賈府的周邊是這樣的。歸結看來,是有害無益。賈府的倒台,固然原因多多,但周邊朋友如是,恐怕也是活該了。

作者:風雨秋窗,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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