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碗晶瑩剔透

2024-07-28     鄭州日報

蘇小燕

不知道是天氣越來越變暖了,還是越長大越怕熱,還沒有到盛夏,空調、冰激凌、各種我叫不來名字的冰飲便開始陪伴著整個夏天。

在沒有冰箱空調的童年,我的夏天,是晚上一家人在星星下搖著大蒲扇的清風,是月光下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的冰西瓜,是烈日下媽媽給我們買的那碗晶瑩剔透的涼粉。

回憶的白帆駛回上世紀80年代初南方小縣城,停泊在暑假一個驕陽似火的午後。

淘氣的知了用歌聲叫醒了午睡的我和姐姐,睡得東倒西歪的兩個羊角辮在我的小腦袋上耷拉著。揉揉惺忪的雙眼,枕邊的小畫書早就被我們翻得封皮都掉了。

「賣涼粉哦!」小軒窗外青石巷子裡傳來忽遠忽近賣涼粉的吆喝聲。舔舔還沒有來得及喝水的嘴唇,想著那一口涼粉入口的清涼,便饞著正要出門上班的媽媽買涼粉。

賣涼粉的還是那個愛乾淨的老爺爺。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擔子,從兩個木桶中間抽出青綠的扁擔立在牆角。左手麻利地從一隻木桶里取出乾淨的碗和調羹,右手輕輕掀開另一隻遮擋在木桶上面潔白的紗布,往碗里舀著涼粉。「野生的涼粉籽,早晨老伴用井水剛洗出來的,可好吃呢!」老爺爺一邊憨厚地笑著說,一邊熱情地把兩碗涼粉遞給我們。媽媽也從疊得整整齊齊的手絹里抽出四角錢付給老爺爺。

涼粉籽是樹上結的還是在土裡長的,怎麼洗出的?對於一個才上一年級的我來說,只知道享受它的美味,而不會去關心諸如這樣「深奧」的問題。

一層細細的白砂糖像雪一樣鋪在水晶瑪瑙般的涼粉上,像盛開在青花瓷碗里的白蓮花。舀一「瓣」入口,冰爽柔滑,冰涼香甜,暑意全無,我和姐姐一臉的幸福和滿足。

媽媽摸摸姐姐給我梳的兩個整整齊齊的小「羊角」,攏攏姐姐的肩膀,有點「責備」又疼愛地說:「都是初中生了,還和妹妹一樣饞,在家要好好照顧妹妹。」

長大以後我離開了家鄉,在河南一晃就生活了二十多年。因為喜歡吃故鄉的涼粉,所以也喜歡吃放了蒜汁的開封小吃「炒涼粉」,還喜歡吃糖品鋪子裡放了花花綠綠水果點綴的「冰涼粉」。可能它們都有家鄉涼粉的「影子」。「涼粉」里藏著我對故鄉的思念,我也把對家人的念想藏在「涼粉」里。原來對於吃東西,也會愛屋及烏。只是我再也沒有吃過小時候的那口「晶瑩剔透」。

可能人越長越會「自尋煩惱」,我也越來越好奇小時候吃過的涼粉是怎麼洗出來的?食物不過烹煮煎炸炒,怎麼還能洗出來呢?怎麼個洗法?涼粉籽長什麼樣子呢?

姐姐曾經在電話里解答過我的「十萬個為什麼」,可是天生愚笨的我還是一知半解。姐姐說等我哪次再回故鄉,親自洗一次涼粉給我吃。姐姐也會洗涼粉?涼粉籽只長在山中,產量很少。為了滿足妹妹的好奇心,本就賢惠的姐姐可以無所不能,只要為了妹妹,我的「傻」姐姐什麼都願意,更何況是一碗涼粉。

終於等來了回娘家的機會 ,我也終於可以見證一碗晶瑩剔透的「奇蹟」。

聽說我要回來,姐姐早早就去菜市場提前買好了涼粉籽,姐姐說她也認不出涼粉籽,聽老鄉介紹才知道那是涼粉籽,長得像稻粒一樣,也叫石花籽,能洗出很多漿,清熱退火,消炎利尿。

其實洗涼粉並不複雜。姐姐找來乾淨的紗布,包上一小把籽洗凈,清水浸泡10分鐘,再放在提前準備的涼白開里。她像洗衣服一樣在涼白開里用雙手不斷地來回揉搓著,淡黃色的漿汁從紗布袋裡冒出來,直到擠不出黏液為止。

一道橙色的燈光打在姐姐的側臉上,50多歲的她眼角已經有點皺紋了,但還是那麼溫柔美麗。她用胳膊捊了一下額頭前的一縷長發,說:「如果用井水口感就更好了,一會兒就可以蒙上保鮮膜放冰箱。」

六個小時後,姐姐盛了一碗涼粉放在我的面前。和小時候的一樣,細細的白砂糖雪一樣鋪在水晶瑪瑙上,像盛開在青花瓷碗里的白蓮花,入口,猶如「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涼爽。

現在什麼都快捷化了,有賣半成品涼粉材料的,也可以直接買到現成的涼粉,但我還是喜歡吃家鄉的涼粉,純天然的,沒有任何添加劑,那一碗晶瑩剔透里有兒時甜美的回憶,還有姐姐對妹妹的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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