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周夢爽 光明日報
地處長江三角洲的上海因水而生,依水而興。
千百年來,流淌在上海境內的黃浦江、蘇州河哺育著這裡的人民,見證著民族工業的崛起。位於長江入海口的崇明島被譽為「太平洋西岸難得的凈土」,守護著上海的生態安全。
近日,記者隨全國人大「中華環保世紀行」採訪團來到上海,記錄下上海人民治癒「一江一河」,打造世界級生態島的創業故事。
30年堅持,圓夢清澈蘇州河
一群白頭鵯在香樟樹上「啾啾」叫著,不時啄食一顆飽滿的漿果解饞;天空中盤旋的夜鷺突然俯衝入水,叼起一條魚騰空而去。
在蘇州河南岸的夢清園環保主題公園,一隻白頭鵯正在樟樹上啄食漿果。周夢爽攝
如果不是周圍林立的高層住宅,誰都會以為這是一座遠離城市的世外桃源。
夢清園環保主題公園地處上海市中心,位於蘇州河南岸的一處半島地塊。
11月12日上午,上海應用技術大學生態技術與工程學院副院長趙楊再次來到這裡。作為夢清園的主設計師,這座三面環水的公園就像是趙楊的孩子,一有空就要來走一走,看看這裡的一草一木。
在公園西南角,采自蘇州河的活水從階梯般的折水澗跌落時充滿了溶解氧;蘆葦濕地攔截住水中細小的懸浮顆粒;由苦草和伊樂藻組成的水下森林大量吸收氮磷物質……
夢清園中的翠鳥 丁丁攝
「最後再次流入蘇州河的水,已經從原本的五類提升到四類。」穿行在竹林小道中,趙楊介紹起了這套高效的自然凈化系統。
為什麼要叫「夢清園」?解答這個問題,需要把時間撥回到20世紀初。
1912年,上海第一家啤酒廠——斯堪脫維亞啤酒廠在此落成。那時蘇州河的河水清澈甘甜,在此釀造的啤酒也廣受好評。
但隨著河畔工業的興起,紡織、煙草、化工等產業陸續落地生根,水質每況愈下。70年代後,蘇州河成了鬧市中一條發臭的「黑絲帶」。
「過去蘇州河『黑如墨、臭如糞』,沿岸居民都不敢開窗。」蘇州河展示中心夢清館名譽館長張效國回憶,因為蘇州河與黃浦江交匯處刺眼的「黑黃分界線」,附近大廈的登頂望遠活動不得不取消。
截流污水、建造污水處理廠、疏浚河底淤泥、建造雨水調蓄池、打造沿河公共綠地……「為了還市民一條清澈之河,一場治理蘇州河的持久戰在80年代打響了。」上海市水務局副局長劉曉濤介紹,截至2011年,實施的前3期工程耗資約140億元,完成了10多個大型項目。
治理成果十分顯著,到2000年蘇州河幹流基本告別黑臭;2011年完成3期整治後,蘇州河生態系統顯著提升,魚類種類從過去的5種上升到了21種。
夢清園 劉秀國攝
「上海治水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以全面消除蘇州河干支流劣Ⅴ類水質為目標的四期工程正在全力推進。」劉曉濤說,截至2018年年底,全市4萬多條河道中劣Ⅴ類水體比例已經降至18%,清水綠岸的美好生活正在惠及越來越多的上海市民。
當蘇州河告別黑臭後,沿岸的市民就夢想在這裡建起一座親水公園。在這樣的背景下,寄託著幾代上海人夢想的「夢清園」應運而生。
在公園入口,由著名建築師鄔達克設計的啤酒罐裝車間被保留了下來,成為開展水環境科普教育的「夢清館」。
「讓蘇州河重新變清變活,是裝載在『夢清館』里的一個夢,實現這個夢,要靠我們每一個人的努力。」張效國說。
45公里貫通,將濱江空間還給市民
黃浦江兩岸林立的工廠和碼頭,記錄著這座城市的歷史與榮耀。
原北票碼頭的塔吊現已成為濱江景觀的一部分。周夢爽攝
1948年,民族企業家趙春詠在上海縣華涇鄉永泰村的江畔創建了「白貓」牌前身——上海永新化學工業股份有限公司。
「1962年,中國第一座洗衣粉噴粉塔拔地而起,生產的高泡型洗衣粉包裝上首次出現了白貓形象。」在「白貓」工作了40年的老職工丁帥軍回憶,80年代初,隨著洗衣機的普及,最新上市的「白貓」牌超濃縮洗衣粉正式走進了千家萬戶。「洗衫不用愁,白貓幫你手」的動畫廣告也成了許多上海市民童年的回憶。
當丁帥軍和記者來到龍吳路1800號的白貓工廠時,映入眼帘的卻是綠樹成蔭的濱江步道和極具未來感的輪渡碼頭。
徐匯濱江的公共開放空間成了上海市民休閒娛樂的新去處。周夢爽攝
這座剛剛落成的建築就像「長」在濱江道上一樣,一條下沉式慢行道供行人通過,一條快行的跑步道從建築的二層穿過。
「白貓」去哪了呢?
過去,上海的濱江岸線駐紮著一批工業廠區,周邊居民雖然住的離江不遠,但卻看不到江。有一片健身休閒的公共空間,在江邊呼吸新鮮空氣是兩岸居民長久的期盼。
2014年,上海市印發《黃浦江兩岸地區公共空間建設三年行動計劃(2015年—2017年)》,力爭通過3年時間,集中建設一批高品質的公共空間,將黃浦江兩岸地區打造成世界級的濱水公共開放空間。
「完成60餘處企事業單位2300餘畝的土地騰讓,實現約百億元的貫通工程總投入……」上海市住建委浦江開發協調處副處長趙炅介紹,浦江兩岸以「不打折扣、不搞變通、不降標準」的總體要求,於2017年年底圓滿完成了楊浦大橋至徐浦大橋兩岸公共空間45公里貫通開放的工作目標,兌現了對市民的承諾。
記者從徐浦大橋西側的白貓地塊向北騎行,不久就到了上海龍華機場的舊址。
在錯落有致的空間設計中,過去的儲油罐化身油罐藝術中心,一場比利時當代藝術展吸引了諸多市民;在由機庫改造的余德耀美術館裡,多國藝術機構共同策劃的電影藝術展剛剛對公眾開放。
上海油罐藝術中心 周夢爽攝
「我們在改造的時候,儘可能把工業遺址保留下來,把上海百年來發展的見證留下來。現在我們站立的這個高架步道,就是過去北票碼頭的煤炭傳送帶。」西岸開發集團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閻明說。
曾經為民族工業作出巨大貢獻的「白貓」能以這種方式繼續造福上海市民,丁帥軍感到自豪又欣慰。
守護百萬候鳥,建設世界級生態島
崇明東灘鳥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位於上海市長江口的核心部位,是東亞-澳大利西亞候鳥遷徙區中的重要節點,每年有超過200種、百萬隻次的候鳥在這裡棲息或過境。
每年4月,一種名為大濱鷸的水鳥會從澳大利亞的越冬地起程,連續飛行一周左右,橫跨5000公里來到崇明東灘。到達後,它們的體重會減輕一半左右,在這裡「吃飽喝足」後繼續朝北極圈的繁殖地遷徙。
黑翅長腳鷸群 臧洪熙攝
「崇明東灘就像是遷飛網絡上的一座『加油站』,保護這片濕地不僅是在保護上海本地的生態環境,更履行著捍衛候鳥遷徙網絡的大國責任。」崇明東灘鳥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吳巍博士表示。
10多年前,由於入侵物種互花米草的瘋狂生長,蘆葦、海三棱藨草等本土植物大面積消失,許多候鳥失去了棲息地與食物來源。截至2011年,互花米草在崇明東灘的分布面積已達到21平方公里,並仍以每年3到4平方公里的速度向保護區核心區擴張,嚴重威脅了鳥類的生存。
「為了保住這『萬鳥齊飛』的動人美景,上海多所主管部門和科研單位走到了一起,與東灘人並肩作戰。」華東師範大學河口海岸學國家重點實驗室副研究員袁琳介紹,團隊最終確定了「圍、割、淹、曬、種、調」的六字治理方針,成功滅除了項目實施區域22841畝互花米草,滅除率95%以上,徹底扭轉了互花米草在崇明東灘大肆擴張蔓延的嚴峻態勢。
生態修復項目區域灘涂上鴴鷸類鳥群。臧洪熙攝
在崇明島,抓鳥打鳥已成了歷史。
「20年前來崇明,村民還要抓兩隻野鴨招待客人;今天是『鳥進人退』,它飛進了莊稼地都不會有人趕。」上海市發改委巡視員王扣柱說,隨著科普教育的深入人心和立法執法的日益完善,愛鳥護鳥已經成為崇明人的自覺行為。
在王扣柱看來,建設世界級生態島,不是不要發展,而是要大力發展生態產業和現代綠色農業。「崇明島上不用化學肥料、不施化學農藥種植的『兩無化』大米,得到了市場的充分認可,賣到50塊錢一斤還供不應求!」
在長興鎮的柑橘生態種植園中,記者看到果農們拎著紅色水桶,忙著採摘橘子。
在上海市崇明區長興鎮上,使用濕垃圾製成的土壤調節劑種植的柑橘喜獲豐收。周夢爽攝
與以往不同,今年這片柑橘林使用了濕垃圾製成的土壤調節劑改良土質。「用這種生態技術種植的橘子樹不僅樹勢更好、葉片更厚,結出的果實甜度也上升了3到5度,每斤能多賣5毛錢。」果園的技術員沙建新笑著說。
「今年前三季度崇明GDP的增量高於全市1.5個百分點,稅收增長名列全市第一,實現了生態效益到經濟效益的轉化,讓老百姓真正從『綠水青山』中嘗到了甜頭。」崇明區委常委、副區長吳召忠說。
(作者:光明日報記者 周夢爽)
內容來源:《光明日報》(2019年11月21日 01版)
圖片來源:作者供圖
責任編輯:王子墨
本期編輯:吳亞琦 張永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