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8號的FIRST青年電影展閉幕式上，海清的一番發言，引發了連續幾天的熱議。
海清這番話，其實中心思想很簡單也很明確：我們是一群熱愛表演的中年女演員，請多給我們一些機會！
但這次，網友陣營楚河漢界地站了兩隊。
- 支持隊：女到中年不容易！
- 吐槽隊：當眾賣慘、強調「便宜」，這樣真的好嗎？
這幾天，各方文章，從各個角度，認可了中生代女演員在影視圈的冷遇和尷尬，也剖析了為什麼中國演藝圈難有於佩爾、梅姨、比諾什這樣的人物。
從行業性質、到審美定向、從環境局限，到流量迎合，中年女演員的困境不是現在才有。
我只說說我的個人感受。
首先，我很喜歡海清。
她的發聲，無論被詬病「便宜賤賣」還是被批判「刻意賣慘」，我都相信，她的發心和初衷是好的。
直面問題、提出問題，從來都是一種勇氣。
如事後姚晨微博所說：「總得有人提出問題，才能得到關注，未來才有可能改變現狀」。
無論如何，她勇氣表達了許多人心底的聲音。
其次，那段發言，細看也確實有點尬。
海清的本意，是想用幾個女演員的親身經歷，說明這個群體共同面臨的困境。
但表達和措辭上確實有不恰當的地方。
比如：「我們在這個行業里一直堅持 ，基本上沒有傍大款。」
這個難免讓人感覺有點欲蓋彌彰。
比如：「宋佳至今不結婚，還讓大家叫她小花。」
這個就尷尬得比較明顯了。
結不結婚充其量只是個人選擇，「小花」也是宋佳多年就有的標籤。
再比如：「我們也一定比胡歌便宜，和他一樣好用。」
什麼也沒做的胡歌，莫名拿來被比了一通，很多人想求他此刻的心理陰影面積。
宋佳則補了一句：「海清的觀點僅代表她個人」，然後匆匆離去。
確實看得人有點汗。
我想，海清之所以這麼做，一是她們幾位應該私交不錯，二是她也盡力想用輕鬆一點溫和一點的方式，將這段話表達得不那麼硬梆梆冷冰冰。
所以，我們不能用一個演說家的標準去苛責她。
她們直面這份困境，也真誠地表達渴求。
這背後，是無數中年女性的呼聲。
無論如何，這份勇氣值得肯定。
02
想起去年，姚晨在星空演講發表《一個中年女演員的尬與惑》，贏得了深深共鳴。
但同時，姚晨也遭受了種種非議。
有人直指這波操作只是為了即將上映的新片造勢炒作。
有人質疑她故意化妝呈現疲態，緊身裙凸顯小腹，一臉憔悴以博同情。
你看，女人到中年有多難。
扮青春，有人罵你裝嫩。
講實話，有人說你賣慘。
這次，姚晨在支持海清發言的微博中，有一句話讓人很贊同：類似的職業困境不僅僅只局限於影視圈。
一個朋友給我轉了編劇張巍老師的一段話：
也就是幾年前，我有個劇本，寫完了放了好久，遲遲無法開機。製片方跟我說：凡是能賣片的女明星，從大花到小花問了一整圈，沒有一個人願意演媽媽。張老師要不您把女一號改一下吧？可以結婚，可以離婚，孩子可以是收養的抱來的前夫帶來的，就是不能是自己生的，要不女演員都不願意演！
我說改不了，真沒法改，改了就不是現實主義作品。我身邊的職業女性各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個偶爾添堵偶爾窩心的丈夫，左手帶孩子學而思右手敲鍵盤賺銀子，臉上敷著面膜打電話，甭管幾點睡，早上一到七點準時蹦起來送孩子上學，自己趕早高峰路上堵車時間拿家用美容儀提拉法令紋，沒聽說誰是為了收養的孩子把自己逼成這樣的。那些女明星們自己不也都是媽媽了嗎？為什麼她們不願意演媽媽呢？
製片方長久沉默，沒有回答我。
那個項目擱置了，滿街的公眾號里，有好多年，對一個女人最大的誇獎就是「少女感」。
真的要到《我的前半生》以後這個情況才開始慢慢好轉。今天看到刷屏的中年女演員們的發言，特別感動，也特別感慨。好的演員、製作人、作品和編劇是互相成就的。作為一個中年女編劇，希望今後能和更多優秀的、願意在生活和戲劇中嘗試更多可能性和表現力的女演員合作，也請給我們中年女編劇更多機會。
真的，這不只是女演員、女編劇遇到的困境，是所有中年女性在事業發展和職場生涯中所面臨的困境。
前幾天跟一個朋友聊工作，她建議我招聘時要多考慮95後，90後比例都要降低。
我聽得心頭一緊。
我自己在今年辭職後，曾多次自問：如果要重新求職，你有多大機率能找到一個滿意的工作？
體力精力拚不過新生代，出差不能拔腳就走，外派克服不了家庭羈絆。我此前多年的HR經驗告訴我，到了這個年齡，真的很難。
03
寫到這裡，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想到了池莉小說《生活秀》里的來雙揚。
武漢吉慶街大排檔賣鴨脖的中年女人來雙揚。
16歲靠賣炸臭乾子養活全家。離異，喪子。
上有不務正業市儈算計的哥嫂，下有自以為是的妹妹和進了戒毒所的弟弟。
她美麗，強悍，在市井煙火油污中依舊風姿綽約。
她潑辣，精明，像沙漠裡開出的荊棘之花。
生活的不堪，家庭的重擔，她一併咽下。
打感情牌，籠絡多年不合的繼母。
動心機耍手段，與勢利的哥嫂過招爭房產。
拚命賺錢攢錢，為讓無辜的侄子不被家庭拖累，出國讀書。
若明若暗的愛情，無疾而終之後握一個隨意的手，一別兩寬。
她摸爬滾打中練就一身武藝，能文能武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能金戈鐵馬快刀烈酒，在熙熙攘攘的鬧市與刁蠻挑釁的嫂子撕打。
也能安安靜靜坐在陽台前，磕著一把瓜子，看城管浩浩蕩蕩將夜市取締。
她最常說的是「崩潰」，總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
卻又永遠生猛 、永遠彪悍，永遠準備與操蛋的人與事決戰。
之所以想到來雙揚，可能是因為，我知道每個人的中年危機並無救贖的標準答案。
於事業，於生活，有人選擇激流勇進，有人選擇握手言和。
生長於這個時代，我們依然慶幸——即使人到中年，困境如斯，尷尬如斯，我們仍可以豐沛如野草，向著目標，生機勃勃。
圖源網絡
-End-
作者：李愛玲，情感作家，職場媽媽，百萬讀者心中的鏗鏘犀利桃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