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那「街」那「門兒」那「吃食」

2019-09-16     皇城根胡同串子

說是街道也好,胡同也好,反正昔日老北京城裡那些縱橫交錯、長短和寬窄不一的街道和胡同,構成了供我回首往事的一張「網」,這已經基本消逝的「網」,在記憶中似乎還在擴展,令我不時地想起那些「街」。

那「門兒」,說起來慚愧,作為一個小孩子最大特點就是嘴饞,所以那「門兒」自然指的是飯館兒或賣吃食的小鋪兒的門兒。至於那些「吃食」,就是我小時候愛吃而至今還愛吃或還想吃的各種老北京吃食,包括那諸多的小吃。

如今,那「街」絕大部分消逝了,按圖索驥,已經沒「圖」;見景生情,已經沒「景兒」,所以每到那些曾經多次光臨的「街」,看著那寬闊的馬路及兩側高樓大廈,看著已經陌生的「街」,想憑蛛絲馬跡回首那昔日的「門兒」和「吃食」,真是找不著北!惟有一些吃食仍在,但有的吃著覺得不是原味兒,倒更想起那「街」、那「門兒」及那「門兒」里的「吃食」!

昔日的「前門大街」、「西單北大街」、「宣武門內大街」、「隆福寺街」、「鼓樓大街」、「花市大街」等處的「門兒」和「吃食」已經寫過,那些大多數老北京人都熟識。既然是自我回憶,那就要寫我從小經常光臨的那些「街」和「門兒」。那些「街」,除了極少數我記不清街名兒了,絕大多數我清楚地記得街名兒。但是我認為說不說「街名兒」都一樣,反正它們已經消逝,說出名兒來,大家也如同「猜悶兒」,所以索性咱們一起玩兒「猜悶兒」的遊戲吧!我寫,您猜,看看您是否能猜出是哪條「街」、哪個「門兒」?

我小時候居住的胡同附近,有一條南北走向的街,兩側賣吃食的「門兒」,幾乎一個緊挨一個,其中一個「門兒」右側有一個大玻璃櫃檯,裡面的十幾個白瓷盤兒里,每天早晨擺滿吃食。我最喜歡吃的,就是那櫃檯里的「薄脆」,一咬真「脆」,脆得掉渣兒,所以夾在熱芝麻燒餅里吃,再就上一碗熱豆漿,又營養又解饞。說起炸薄脆,是這「門兒」的掌柜的一手兒「絕技」,怪不得當時附近胡同一些居民捨近求遠地到這裡買薄脆。到這裡買薄脆的有一個常客,即一個蹬三輪車的工人。這個40歲左右的漢子,是不是每天光顧這個「門兒」我不知道,但是起碼我每次來這裡買薄脆時,幾乎都能看見他。他總是買一個薄脆和一張烙餅,那餅大概有1斤的分量,把薄脆夾在烙餅里吃,然後就著自己帶來的開水,那開水在一個綠色的軍用背壺裡。掌柜的總是稱呼這個漢子「大老徐」,我不認識這個漢子,但是卻至今忘不了他吃薄脆夾烙餅就著開水的形象!

某地區有一條著名的街道,兩側有不少賣吃食的「門兒」。街道中部與一條南北走向的短街道相通,這條短街道東側有一個賣豆汁兒的「門兒」!我有時候下午下課去該街道附近的書店時,總要進「門兒」去喝豆汁兒。坐在一張長方形小桌兒旁的長板凳上,要上兩碗熱豆汁兒、兩個焦圈兒、一個脆麻花兒,那掌柜的自然要搭配一小盤兒鹹菜,吃著喝著悠然自得!尤其是我和那位最要好的同學一起吃喝時,比在現在的咖啡館兒或茶社吃喝還別有風趣!

一條著名的南北走向的街道東側一條胡同口旁邊,有一個賣「滷煮火燒」的「門兒」,門兒邊兒一口大鍋里沸騰著熱湯,裡面煮著豬腸兒、肺頭、火燒等,買一碗滷煮火燒,掌柜的把配料兒給你放進碗里,除了辣椒由你自己決定是否要外,那掌柜的「配製」滷煮火燒連湯帶調料,凸顯了他這個「門兒」的特別風味兒,這「風味兒」使你成了掌柜的「回頭客」和「義務廣告員」!高高的個子、一張古銅色的方臉、兩道濃眉,說話和和氣氣的掌柜,據說在這附近居民中非常有人緣兒,自然他的滷煮火燒不愁沒有買主兒。

我三舅奶奶家附近那個賣茶湯的「門兒」,我印象最深。知道我喜歡喝茶湯,每次到三舅奶奶家,老人家必定帶我去這個「門兒」喝茶湯。熟悉的老掌柜、熟悉的茶湯味兒,熟悉的那堪稱一絕的龍嘴大銅壺,那掌柜的沖茶湯的瀟洒自如,麻利準確還透著帥氣的動作,銅壺中的開水不濺不灑地倒入碗里,那碗里的糜子面兒立刻見水凝固如一個「晶體」狀,上面撒上紅白糖、桂花、青紅絲的茶湯,喝在嘴裡光滑細膩、香味兒醇厚,可謂美味兒小吃!對比之下,我不得不重複一筆去年光顧的那家所謂經營老北京風味菜的飯館,那裡的茶湯就是一碗粘稠的棒子麵兒粥,上面放一勺紅糖,你騙誰呀!

那條早已消逝的南北走向的小街,東側一個「小門兒」,那真是小門兒,門兒里的小屋也就7平方米左右,但小屋後門兒卻通著一個面積很大的院子,那院子裡的一個角落堆滿生白薯。朋友們會立刻想到這是一個經營烤白薯的「門兒」。烤白薯,一般是推車叫賣或在街頭擺攤兒叫賣者居多。能開一個經營烤白薯的小鋪兒,那烤白薯的質量和特色可想而知。尤其是冬季,這個「門兒」前的買主兒特別多,那個鐵桶狀的爐子裡,烤白薯味兒香飄四溢,吸引附近居民和過往行人,不由得停下腳步來購買。那烤白薯確實非常好吃,焦黃酥脆的表皮兒,內里綿軟香甜的瓤兒,吃上一塊烤白薯,連心裡全熱乎乎的。不要怕缺斤短兩,因為那小鋪兒的主人是「和尚」在、「廟」也在,而且不怕客人不來,因為來者必買烤白薯!應該指出的是,根據時令,這「門兒」里也賣煮白薯,煮的大多是紅瓤白薯。一口大鐵鍋里煮熟的白薯連湯兒一起賣,那湯兒,我們稱其「糖稀」,入口感到蜜甜蜜甜的,不少孩子吃完煮白薯後,就貪婪地喝那少量的湯兒,喝盡後還不罷休,用手指抹那殘餘的湯汁兒往嘴裡放並吮吸那甜味兒,如同吃蜜。我家自己也煮白薯吃,但是那湯兒,就是沒有那「門兒」里的甜!

就在這賣烤白薯的「小門兒」斜對面兒,一個小鋪兒賣切糕和盆兒糕。江米麵兒小棗兒切糕很受人們歡迎,那黃米麵兒夾雜著棗兒、白芸豆的盆兒糕更受人們歡迎。你看到門前排隊的人們,基本是買盆兒糕的,每一鍋盆兒糕蒸熟後,立刻被人們「一搶而光」,下一鍋呢,依然如此!忘不了的是有時候一些天真的孩子們聚集在這「門兒」前說自編的「歌謠」,什麼「賣切糕的不夠本兒,拿著小缸兒喝涼水兒」、「切糕、切糕真好吃,小心粘掉大門牙」、「盆兒糕黃、盆兒糕粘,不甜不粘不要錢」,等等。據我觀察,這些孩子們絕對不是「小門兒」掌柜的雇來「做廣告」的,但那些孩子確實起了廣告員的作用。排隊的客人看著一笑,那充滿稚氣的孩子們的喊聲,似乎在告訴行人這裡賣切糕和盆兒糕,所以掌柜的非常喜歡這些孩子們!

最令人回味的,是一條小街南側一家油鹽店相鄰的那個賣「炸三角兒」的「小門兒」。「小門兒」裡面有一口大油鍋,兩個掌柜,這是兩個親兄弟,共同經營這家賣炸三角兒的小鋪兒,當然還賣炸咯吱盒兒等。白帽子、白圍裙、白套袖,與那滿是油煙和已經發黑的牆壁相比,顯得非常顯眼,也告訴大家這個小鋪兒的衛生情況,因為那圍裙和套袖總是洗得潔白乾凈。炸三角兒,現在很少見了,我不願意提那家所謂「老字號」的炸三角兒,免得有人去吃我心裡不安!就說這哥兒倆賣的炸三角兒吧,金黃色的皮里裹著用碎粉絲、香菜末兒、胡蘿蔔絲兒等加團粉拌成的鹵餡兒。金黃色三角形口袋狀的炸三角兒,趁熱吃外酥脆而內里綿軟,老北京人愛食之!可惜吃不到這哥兒倆賣的炸三角兒嘍!

回憶起來,還有我稱其四叔所住胡同口西口附近那「小門兒」里賣的油酥火燒;某東西走向胡同南側那賣豆腐腦兒的「小門兒」和那顯眼的白花花的豆腐腦兒;某街道那家「棚鋪」旁邊賣炸丸子湯和芝麻燒餅的「小門兒」;某街道東側那家兒賣牛肉餡餅的「小門兒」;某胡同那賣冰糖葫蘆的歪脖子小販的「小門兒」和他那紅果兒、山藥、山藥豆兒、海棠等各種冰糖葫蘆;一個我稱之叔叔所住的大鐵門院子附近那個賣燒餅夾肉的「小門兒」等。特別是我家所住胡同東口相通那條南北走向的街道北段西側的那賣油煎灌腸的「小門兒」,那掌柜的可真是用豬大腸油煎灌腸,就是好吃!

說來說去,就像我和朋友們「打啞謎」,您猜著費勁兒,我寫下去也覺得沒勁兒啦!乾脆就收筆,容您慢慢兒猜吧。可是文章所談的那「街」、那「門兒」、那「吃食」都是昔日實實在在存在的,就在我兒時生活中、今天的記憶中!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k/Z7stPm0BJleJMoPMnMH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