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樹一樹的風

2020-02-21     中財論壇

文/雲軒;歡迎關注中財論壇

望著長長的路,想著遠遠的家,我在寬闊而看不到邊的公路邊——乾燥凜冽的風裡,扯開那些零零碎碎空空落落的淺淡記憶。
1
乾瘦卻挺拔的桃樹,在一年又一年未及遺忘的暖風裡,在祖父靠山的田邊一角,收集完一季又一季的明朗和期待後,結滿了桃子。

少年時的我喜歡和祖父一起,挎著籃子走進這裡,在這長滿雜樹野草的自帶原始氣息的山林里,在這走多少遍都不會厭倦的田埂邊,撐起長梯,在天空的掩映、在枝葉的搖擺里摘桃子。

即便沾得滿身桃膠和脫落的桃葉,伸累了脖子與胳膊,刮破了手掌和衣褲,都不要緊。

再等一會,和祖父一起將桃分成多份,再抬著籃子分別送給鄰里嘗鮮,收穫一些稱讚就夠讓我雀躍。

桃樹呢,大約是野生的,也可能是祖父尋覓移植而來。

它在我不知道的時間,大約只在祖父的關懷與注視中,長高長大。在那個沒有多少選擇的年代,祖父總會不動聲色地準備一些小小驚喜。

再後來,桃樹和祖父都相繼只存在於記憶里。間或回家,嗅到四面八方的風送來的花果清香,會下意識地追出去,找找來源,然而處處景觀樹,一樹一樹的風,卻再也不見桃樹了。

2

之後,在老家門口的堰塘邊,有了一株酸柑子樹,幾乎所有人都對它不抱希望。

它臨水生長在堰堤上,不太高,葉子小,樹枝也不夠粗壯,卻能讓酸柑子掛得滿滿當當,風一吹特別有碩果纍纍的感覺。

下側是一個木筏式用水階梯,鄰里之間清洗衣物、挑水洗菜也就都在這裡。

以前放假的時候,我常站在樹下,看母親蹲在堰塘邊一遍一遍清洗衣物。堰塘很寬,往前延伸是方塊的田,再往前就是起伏的山,以及籠在雲氣里的天空。

我幫不上忙,會挨著母親或站或坐,不管她在忙著什麼。這顆酸柑子樹的位置奇好,就著母親的氣息,可以從容眺望田野、遠山以及天空,我常常覺得有一種豁然的舒適與美好。

後來,我離家,想念母親和家的時候,也突然想念起酸柑子的味道。就像小時候不喜歡吃的東西,到後來的後來,卻開始本能地追尋它們。

等習慣了獨自上路,也就習慣了與那些在母親身邊的、平淡的光陰告別。

3

除此之外,家門口兩側,還有兩株父親給予特殊照顧的銀杏樹,從不被注視的角落,它們被移植到門前的綠植欄。

剛移植過來時小小一株,原以為它們緩慢地生長,直到我成熟,直到父親老去。可忽然之間,它們就高過了兩層的小樓,雖依然乾瘦,葉子也會隨著季節更替新生與脫落。

偶爾也會有陌生的人突然從旁邊的公路過來,問父親這兩棵樹賣不賣。

除了家裡的狸花貓會突襲般冒出來,伸出爪子在樹幹上練練抓或慵懶地伸伸懶腰,也就只有我喜歡研究一下它們,有時會拾兩片扇子形狀的葉子,夾在書本中間,當作標籤。

等過段時間,它會帶有一種特殊的香氣,讓整本書也變得愛不釋手。

我喜歡看銀杏樹隨風搖擺的樣子。它們雖然細瘦,也會搖著葉子,卻不像其它的樹那麼誇張,只是溫雅地顫動一下,像一個紳士。

有一年,其中一株銀杏卻結出了圓圓的果子,不太起眼地擠在一起,像隱藏的藝術品。父親沒有管它們,好像只要它們還在就很好。

可惜,到後來,這兩株樹還是賣掉了。

再後來,等我又一次回家,連數十年的老房子都已被夷為了平地,地上橫七豎八地散亂著零碎木料和破碎的磚瓦,門前連一株像樣的樹都見不到了。

找到曾經眺望過的位置——視線依然開闊,風沒有任何阻擋地吹過來。田野遠山以及籠著雲氣的天空,不再親切。而一側,新建的公路,卻硬生生地推開了田野與遠山,揚長而去。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k/Z6P2anABjYh_GJGVfMU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