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個題目,突然覺得有點大。齊東路當然不是我的,何況齊東路上也沒有一間房子是我的,甚至我也早已不在齊東路上住了。但是齊東路承載著我從兒童到少年,直到青年的許多記憶。齊東路是和我的整個成長過程相隨相伴的。
我在16歲去青海之前一直住在齊東路,每次回來探親還是住在這裡。1981年初調回青島,又住進了齊東路的家裡,直到1987年單位分了房子才搬離齊東路。1996年母親換房之後,才徹底和齊東路告別。算起來我們家在齊東路共住了40多年,我前後也在這裡住了20年呢。
齊東路是老青島一條典型的穿越在丘陵地形中的頗有洋味的道路。以前道路兩旁在法國梧桐的的背後,是一座座各式洋樓,每個院的大門旁都配有車庫(俗稱汽車屋)。到我記事時,各院的小汽車已經都沒有了,車庫裡也都住進了勞苦大眾。但那時不少院還是大門緊閉,門上裝有電鈴。我寫了博文《黃島路記憶》之後,有博友(我猜測是住在萊蕪二路的老同學)跟帖說,「那時走到齊東路上,經常惡作劇地去按人家大門上的電鈴,等人家從樓上下來開門時,早開心滴跑遠了」。天真調皮之情躍然紙上。
去年10月,博友杜帝發了一組有關齊東路的圖片。我跟帖說「齊東路是我從小居住的地方。那裡有我太多的記憶,也有許多故事。小時候就知道這裡有青島的華爾街之稱,住過許多名人和大亨。像小提琴教育家董牧師,新龍源酒店曾是演員叢珊家的。」杜帝回復「你說的我確實不知,孤陋寡聞啊。大哥也許應該寫點回憶散文,我們期待著」。
從此我好像領到了一個任務,平添了一個心事。
我不是文史專家,更對齊東路的歷史沒有研究,只是在這裡住的久了,道聽途說地知道了些皮毛,真實性、準確性,都很難說。但是鑒於我對齊東路的感情,其實也是對過去時光的懷念,還是想寫寫我所知道的齊東路——我的齊東路。
昨天開車外出時,看到天氣挺好,便轉道去了齊東路,用隨身攜帶的佳能卡片機,拍了一組照片,開始動筆慢慢記下有關齊東路的點點滴滴。不過要特別聲明的是,我寫的大都是1966年去青海以前的齊東路,離現在快50年了,有些人和事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如果記的寫的有誤,恕我絕無惡意,還望敬請原諒,更歡迎批評指出。
上下圖:齊東路的起點,從龍山路北頭右轉開始,從信號山和伏龍山兩山的山坳中,順山勢蜿蜒而上。
上下圖:一直上到頂。往右就上了信號山。齊東路則圍著伏龍山的東坡,下坡向北。
上圖:順著這裡一直下到萊蕪二路。
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整個齊東路還是沙土路。好在那時汽車很少,只是騎自行車時不太方便。特別我那時在上圖這段路上學自行車時,由於下坡很長,沙子又滑,常常剎不住車,被摔得少皮沒毛地。後來,街道上發動居民出動打石子,拉沙子,政府出了點錢給鋪上了瀝青,才有了現在這模樣。
上下圖:到萊蕪二路口,往斜右方,到登州路止。齊東路總長1000米左右。
眼前這條萊蕪二路屬市南區。從交通銀行東側往下,是丹東路(最早叫安東路),屬於市北區。這裡最有意思地是,每當城管來清理商販時,市南城管來了,商販就推著車子端起筐子邁到丹東路;市北城管來了,商販就往南走兩步,到了萊蕪二路。鐵路警察各管一段,城管眼看著商販就在眼皮底下,絲毫沒有辦法——你不能跨界執法。商販在逗城管玩呢。
看到現在這裡的車水馬龍的繁榮景象,你大概不會想到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一到了天黑,我們小孩子都不敢一個人到這邊的小鋪買東西,因為那時路上幾乎沒有行人。沒成想,半個世紀之後變化竟如此之大。
齊東路公交車站原來就在上圖工商銀行門前。網上有人說,齊東路站竟然不在齊東路上。其實,這一段也是齊東路。但是由於萊蕪二路隔斷了齊東路,所以,在人們的意識中,後面這一段好像不是齊東路了。現在,齊東路由南向北是單行線,而過了萊蕪二路,這一段成了反過來的單行線。一條齊東路,從中間生生地又一次被隔斷了。
德國人占領青島時,把市區分為青島區和鮑島區。青島區是歐人區,開發比較早。齊東路這一片不在青島區,所以也遲遲沒有開發。到1928年,齊東路也只有6座洋樓。但是隨後的發展,卻讓齊東路後來居上,成為原青島區之外洋樓最集中最美的一條路。
齊東路之所以美,一個它是圍著山轉,起伏蜿蜒,並且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岔道——有通往山上的波螺油子,也有通往山下的石條台階,使齊東路不單調。豈止是不單調,實在是趣味盎然。二是那些樣式各異,造型奇特的別墅洋樓。三還有曾經住在齊東路上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和故事。
齊東路上的主要岔道有這麼幾條:
上圖:從龍山路拐上來的第一個岔路。
這是一條很短的波螺油子路,通往信號山。這條岔路上的房子的門牌號也是齊東路,記得是大路上編號的附加號碼,如甲乙丙丁之類。
上圖:路左面通往伏龍山的石階路。
過去這裡只是上山的一段很簡陋的石階,山上並沒有像樣的建築。我們小的時候,上面只有窮苦百姓用石頭蓋的幾間平房。現在,上面已經蓋了不少樓房了。
上圖:這是通往信號山公園的路口。左面是齊東路17號,老房子已拆掉,現在這是新蓋的。
信號山曾經是我們的樂園。上小學時,下課後我們齊東路上和信號山路的同學經常跑到這裡,或者鑽進德國人殘留的碉堡里,或者自己動手用石頭壘工事,和住在迎賓館馬號附近的學生打「游擊」。雙方經常背地裡去把對方的工事搗毀。不過倒是從來沒有大打出手。
左邊這個掛著乳業牌子的小屋,曾經是個小鋪(小商店),從青海回來探親時,常到這裡買啤酒。青島瓶裝啤酒5毛8一瓶,退瓶子兩毛,酒錢只有3毛8。不過和那時的收入比起來,也不便宜了。臨回青海時,戰友來信,說是想喝青島啤酒了。我還在這裡買了10瓶,託運了回去。說來真不合算,費半天事,還不夠一頓喝的。
齊東路17號院裡有我好幾個同學。有一個叫趙百里的,他的哥哥叫趙萬里,姐姐叫趙千里。幾十年了,不知道去哪裡了。同學聚會也一直沒找到他。
因為是信號山公園的入口,很多導遊帶著一車一車的旅遊團過來。我正在拍照時,聽見一位導遊向大家介紹說,這面是倪萍家住過的地方。倪萍比我們小好多,她出名後也沒聽說她小時候住在齊東路。我懷疑導遊又在忽悠。回來查了一下,去年倪萍來青島簽售《姥姥語錄》時,還真有她的一位女同學向記者介紹,倪萍在39中上學時家住在齊東路。
上下圖:17號旁邊的這個大樓梯,叫信號山支路,通往信號山路。分四級,共120蹬台階。
有人說,倪萍曾經住在下圖左邊這個院裡,那可能正門在齊東路,或者人們籠統地把這條路也稱作齊東路了。
上圖:這是齊東路中段通往信號山路的又一個大樓梯(人們都習慣這樣叫)。
下到底就是信號山路、華山路和掖縣路大溝。我家就和這個大樓梯正對著。順著掖縣路大溝直著走到頭,就是我上幼兒園和小學的大學路小學。那時就連去上幼兒園也都是自己走,從來沒有讓家長接送過。當然那時街上沒有那麼多汽車,也沒有像現在有那麼多壞人和人販子。再說,那時每家都有不少孩子,自己的還養不起呢,誰還出去拐孩子?
上小學和中學時到掖縣路煤店買了煤,最打怵的就是這段大樓梯。弟兄兩個抬著50斤或者100斤煤,上一段樓梯就得放下歇歇喘口氣。
值得一提的是,仔細看會發現,好多照片上都有違章建築的身影,把個原本漂亮的齊東路搞得滿目瘡痍。這都是從文革以來的戰果。
上下圖:這兩個岔道都是上伏龍山的。
那時伏龍山還是個野山,有許多樹,是孩子們撒歡的地方,我經常去抓螞蚱和刀螂。伏龍山上印象最深的還有那個紅磚的水塔。現在伏龍山已經開發殆盡,只有房子和人,沒有山,沒有樹,更沒有螞蚱和刀螂了。
2006年5月,青島市規劃局公布了經市政府批准的182處第二批市級優秀歷史建築。其中齊東路有17處洋樓入選,它們是:齊東路1號、2號、3號*、4號*、5號、6號*、7號*、8號*、10號*、14號、15號*、16號、18號、26號、28號、33號、39號。帶*符號的還是市級文物保護單位(不明白為什麼齊東路2號這樣的建築不是文保單位)。遺憾地是,只是公布了,並沒有掛牌。老百姓並不知道這些建築的歷史和價值,也就談不上保護了。
有些樓院不是很熟悉。尤其是從1號到16號這一段,因為少有同學在這裡住,知道得就更少了。可是這一段上的優秀建築就有12處,齊東路上全部的文保單位也都在這裡。
上圖:齊東路3號。
這個院有兩個門。只記得在下面那個門裡,住著一位40多歲的中年婦女。她之所以被記住,是因為她出門總是塗脂抹粉,描著眉,擦著口紅。只要出門,必得路人側目。在文革之前,已經搞了那麼多運動了,所謂資產階級生活方式早被批倒批臭了。她竟敢如此另類,我行我素,招搖過市,對她的這份膽量內心裡也還真生出幾分佩服呢。
後來聽說,她的丈夫是國民黨的軍官,1949年跟著老蔣去台灣了。文革起來的時候,家裡來信提到齊東路破四舊抄家的情況,我首先就想到這會她肯定首當其衝倒大霉了。具體情況不得而知。
上圖:齊東路4號。記得好像是個幼兒園?沒有進去過。
上圖:齊東路5號。
唯一的記憶就是,當年青島二中桌球隊的隊長趙大川住在這裡。學生時代,他就是很令我們崇拜的了。後來他也因為出身不好,高考不中,先於我半年去了青海。我們成了兵團戰友。
上圖:齊東路5號甲。從記事起就沒想著這個門打開過。
上圖:齊東路7號。
前樓沒去過。後院有一排很好的平房,姓戴的一家老少三口住在這裡,我去玩過。這一排房子都是他們家的,共有六七間房子,家裡還有許多傳統古典家具。
上下圖:大名鼎鼎的齊東路8號。
進門處原來是石階。現在的住戶為了進車方便改成了坡道,搞得不倫不類,把這幢著名建築的風格破壞了。在院裡看到了一輛掛軍牌的奧迪轎車,莫非現在的主人是軍人了?
這是這一段,不,也是齊東路上最豪華壯觀的一處建築了。
關於齊東路8號,我市著名的文史專家魯海老先生專門考證過:
美國人詹姆斯1927年來青島,任美孚火油公司青島分公司經理,在齊東路8號建了住宅。1934年頤中煙草公司收購了大英煙草公司,聘他任青島分公司經理。他的兒子詹姆斯·羅德里克1928年生在這裡,所以自稱是青島人,並取了一個漢文名字「李潔明」。1941年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他們全家返回美國,李潔明獲華盛頓大學碩士學位。1989年李潔明任美國駐華大使,全家一起曾來訪舊居。
欒寶德,曾任膠濟鐵路局副局長,四方機廠總工程師、廠長。他在詹姆斯一家回美國時買下了齊東路8號。後來日本人擬將淄川龍泉寺一組北魏石雕含兩尊丈八石佛竊至日本,已經運到淄河店火車站了,欒寶德將它們用火車搶運到青島,置於原四方公園內保存。這組藝術珍品現在市文博中心。
解放初期,青島市成立「文聯」,在這裡辦公。1955年青島市文教局分為文化局、教育局兩個局,市文聯遷信號山路,市文化局在齊東路8號辦公。
以上轉自魯海先生的介紹。
這裡掛市文化局的牌子時,我曾經見過。到六十年代,欒家已經搬回了這裡。樓上樓下住了好幾家,都是欒家的人或親戚。我八十年代回青後,欒家搬離了這裡。開政協會時遇到欒家的女婿(他以前和我住一個院),問起怎麼搬家了。他告訴我,8號住了好幾戶親戚,廚房、衛生間都是公用,很不方便。再說,這幢房子已經年久失修,若要維修,費用巨大,承擔不起。於是,便以住在這裡的每戶給一套房子的代價轉讓了。此事若放在今天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要知道按照現如今的價格來算,這幢樓起碼要值上億元,絕不是幾套房子的事。但當時他們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欒寶德的兒子欒六訓先生,改革開放後曾任過幾屆市政協委員,他當時好像是市政的總工程師。記得在政協會上,他提過有關海水利用、改善青島市供水問題的提案。
有些房子沒有故事——應該說是我不了解它背後的故事,只能發張照片,立此存照了。也希望知道這些老房子的歷史,和其中的故事的專家和老街坊給予補充。
上圖:齊東路10號。
上圖:齊東路12號。
上圖:齊東路9號。
這裡是14歲成為世界最年輕的男子西洋棋特級大師的卜祥志的爺爺家,卜祥志的爸爸就出生和成長在這裡。
上圖:齊東路9號乙。
這裡最早是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或者六十年代初建的一個小樓,住的是部隊的一位師級首長,他是《奇襲白虎團》中那位偵察英雄嚴偉才的原型。
上世紀六十年代,他的女兒出嫁只花了9塊錢,買了些糖分分就算結婚了。此事成為街道上宣傳節約辦婚事的典型。去青海後,有些戰友要結婚了,我說起了人家9塊錢辦婚事的故事。一位戰友說,因為她家有錢,所以花9塊錢結婚,在別人的眼裡就是美德;如果沒錢人家的孩子結婚花了9塊錢,別人就會說是寒磣。我突然明白,一樣的事在發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人們對它的評價是不一樣的。
後來,這位老爺子去世了,部隊為他的子女另找了房子,讓他們搬出。他們不願搬,部隊就在大門上貼了通告,責令限期搬出。路過的人都能看到,搞得這些子女很沒有面子。最終搬出後,那個小樓被拆掉了,重新蓋了這個樓,安置了更多的軍隊幹部。
上圖:齊東路13號。
院牆處的兩個汽車屋,曾經住著我一個姓陳的同學一家。他們家有6個男孩,靠父親推車賣餛飩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後來不准市民做小買賣了,政府就安排這位父親進了青島鋼廠做了鋼鐵工人。1960年困難時期,政策又有所鬆動,他們家又推出了餛飩車子。記得開張的第一天晚上,在齊東路的北頭,老郵電局的對面,好多人都圍在車子旁邊看熱鬧——在當時那也算是新生事物。記得最清楚的是,煤球爐子上的大湯鍋里還真的煮著一隻雞呢。
現在想想,當時的政策有多麼荒唐,就這麼個賣餛飩的事竟成了新聞,讓我記住了這麼久。
上圖:齊東路15號。
這就是我在前面寫到的,拆遷之後重新蓋的大樓,和齊東路上原來的風貌極不協調。
上圖:齊東路14號。
上圖:這處公安的房子原來是14號的汽車屋,後來改建成了二層。右邊的樓房也是後來新建的。
曾被譽為當代散文四大家之一的劉白羽,先後四次遊覽青島,留下好幾篇讚美青島的散文。他是這樣描寫齊東路的:
「伏龍山、信號山間的一條街道,有著曲折上升的深巷伸向山巔,路左邊是向下傾斜的陡坡,窄窄的小巷帶著一磴磴石階彎曲而下,引向深谷。望著那一道道小巷搖曳著各式各樣的樓影、樹影、花影、人影,在煙雨的迷離朦朧中,這山城是何等的美呵!我一任雨霧淋濕了,只凝望著想:這多像重慶市!這多像鼓浪嶼!……」
劉白羽是從齊東路的北頭往上走的,若按門牌號碼算,他是倒著遊覽的。所以他說「路左面是向下傾斜的陡坡」。
在17號之前,齊東路是在信號山和伏龍山的兩山山坳中蜿蜒而上的。從19號起,齊東路就背信號山而去,在伏龍山的半腰中延伸了。所以以下的齊東路,右面的院子進門都是下樓梯,房子在坡下;也有的是進了院門平著走進去,直接就是二樓。左面的院子進門都是上樓梯,房子在坡上方。
上圖:齊東路19號。
這裡現在是江蘇路派出所。以前二樓三樓是街道辦事處,樓下是派出所。
上圖:齊東路21號。
這就是齊東路上老房子的第四種情況,拆掉翻新的。翻新的房子住著比老房子舒服,但是由於翻新隔斷了歷史,沒有了底蘊,只是一棟房子而已了。
最早這個院裡樓上樓下各住一家,都是姓葛的,他們是親戚。住在二樓的葛老先生是華新紗廠的一位經理,他的外甥蘇丹是我的小學同學,我也因此知道這位同學和非洲的一個國家重名。一直到四五年級,我們都是好朋友,也經常到他家玩。後來蘇丹的姥姥去世了,他被在北京新華社工作的父母接走了。我們當時戀戀不捨。
此博發出後,有新浪網友留言:「華新紗廠好象有位葛廠長叫葛甚修(音),小時候常聽我祖父提到。」我上網查了一下,對照葛慎修的經歷,想起當年我同學蘇丹的姥爺也是右派,並且老夫婦都是一口的河南話,可以確定,他就是葛慎修。有關葛慎修的介紹如下:
葛慎修(1903~1976),曾用名葛省齋。河南范縣人。葛慎修1935年7月于山東大學化學系畢業,被青島華新紗廠常務董事周志俊聘為技師,配合周志俊籌建青島華新紗廠印染分場。1936年華新紗廠受到日商在青島的九大紗廠的包圍,面臨倒閉的危險,葛慎修通過市場調查,推出了售價高、成本低的190陰丹士林布,取名「愛國藍」,打破了日商獨霸市場的局面,贏得了消費者的歡迎,華新紗廠取得了很好的經濟效益,在困境中求得了生存和發展。葛慎修由此得到周志俊的重用和提拔,1938年7月被周志俊聘為上海信孚印染廠廠長兼總工程師,1949(1945?——本博注)年7月為接收青島華新紗廠又被周志俊調回青島任該廠一級副經理。1958年10月,葛慎修被錯劃為右派分子,受到不公正批判,下放勞動三年。1961年摘掉右派帽子後安排在印染分場化驗室工作。
葛慎修1951年參加民主建國會,曾任青島市民建副主委,市人委委員,市各界人民代表會議協商委員會委員,山東省第一屆人大代表,政協山東省第一屆委員會常委,青島市工商聯常委,市中蘇友好協會副會長等職。1975年12月退休,1976年12月病逝。1984年恢復政治名譽。
現在他的兒子美籍華人葛彬堂在葛慎修的母校山東大學法學院設立了葛慎修助學基金,資助山東籍的貧困學生。
上圖:齊東路21號甲。
這個院本來是先下樓梯,再從院裡上二樓的。後來有人在這裡開了飯店,就直接從二樓接到了街上,新開了這個門。現在可能又易主了,這個門就留下了。
上圖:齊東路16號。
這裡最早是傅炳昭的家。傅炳昭出生於1865年,山東黃縣人。德國占領時期來青島,他是最早一批闖青島的黃縣人中的大哥大。他憑著自學的一點德語,開設祥泰號雜貨商店,專門為德國洋行採購洋酒、罐頭、食品及五金器材。他善於也敢於投資,有錢就買地皮、蓋房子,短短几年時間,變身島城房產大亨。1910年,他當選青島總商會首任會長,成為公認的華商領袖。
1924年5月,膠澳督辦高恩洪發起籌辦私立青島大學,傅炳昭和劉子山、宋雨亭等著名商人出資參與成為校董。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今天太平路的天后宮得以存在,也和傅炳昭等人有關係。當時德國人為了威廉路(國民政府收回青島後改為太平路)的建設,意欲將天后宮遷走。傅炳昭和當時的商界士紳胡存約等出面力爭,迫使德國人放棄了動遷天后宮的念頭。
看來當年的占領者還算是能聽得進民間的不同意見。從今天的太平路、廣西路的走向可以看出,當年是就付了天后宮和老衙門(今人民會堂處)的存在的。此事要是放在今天,早就大鏟車一揮,給夷為平地了。
上世紀六十年代,傅炳昭的後人還住在齊東路的老宅里。
上圖:齊東路18號。
這個院裡沒有故事。只是左邊的這個汽車屋裡曾經住過一位拉洋車的師傅。上世紀六十年代,大概這是青島唯一的一輛洋車了。
洋車在別的地方叫黃包車,兩個大輪子,兩根很長的拉柄。記得最清楚的是,這輛車的兩個大輪子的胎都已經磨破了,因為這樣的輪胎早就不生產了,只好用紅色的自行車內胎膠皮纏在輪子上。那時基本沒有人僱傭人力洋車了,他主要是為齊東路上的幾位資本家老人服務,定期輪流拉著他們去天德塘浴池洗澡,或者去醫院、走親戚。他好像一直就一個人過,僅靠這幾位主顧的收入就足可以維持生活了。
上圖:齊東路20號。
這是座日式樓房。我有好幾個同學住在這個院裡,記得姓朱的一位女同學的家裡還鋪有榻榻米,寬大的壁櫥里能睡得下一個人。後來她的姐姐也去了青海,和我在一個連里。這裡還有一位姓李的女同學,她是我們的少先隊中隊長。
這個院裡還有一位名字叫王長江的小學同學。他有兩個姐姐,母親去世了,父親為他們娶了繼母。王長江很聰明,也很好學。大約是1960年,我們上小學四年級,那時中國的經濟出現了問題,開始動員城裡的人回鄉。王長江全家被動員回曲阜農村老家。那時我們關係很好,都為他難過。記得王長江很堅強地和我說,「沒有關係,曲阜是孔子的故里,有很好的文化底蘊,我在那裡一樣可以好好學習」。在那種情況下能說出這樣的話,讓我很佩服。這麼多年了,我對這番話一直記憶猶新。王長江走後,我還和他通過信,以後就斷了聯繫。
前兩年王長江來黃島看望他姐姐,順便去看望了當年的小學老師,和大家聯繫上了。王長江高中畢業後,回家務農,恢復高考後考上了曲阜師範學院,畢業後當老師。前幾年,上海的一個區全國招聘中學老師,他去應聘,被選中。現在全家在上海定居了。我們都為他高興。還是應了那句話:是金子總會發光。
上圖:礦泉水這個汽車屋裡,原來住著我一位姓周的同學,他父親在這裡開了一個裁縫鋪。
上圖:齊東路25號。
這個院裡也住了好幾位同學。有一位姓殷的女同學,還有一位姓於的男同學。
上圖:齊東路27號。
青島著名的小提琴教育家董吉亭曾住在這裡。董吉亭在基督教會裡做過牧師,所以人們那時都稱呼他為董牧師。不過他也因此在文革中沒少遭了罪,並被攆到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住。。
自解放後,董吉亭就沒有公職,以教授小提琴餬口,兼教鋼琴、大提琴。1977年應邀赴曲阜師範學院任教。
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青島凡是學小提琴的最後幾乎沒有不拜師董牧師的。那時所有中國國家級的樂團中幾乎都有他學生。著名指揮家吳靈芬、李傳韻的父親李厚義,也都曾師從於董吉亭。因為他的學生水平高,中央音樂學院還專門在青島設了考點。1975年以後董吉亭不再招收學生,唯一破例的是1977年前後又教了呂思清一年。他自己的三個孩子也都在專業樂團。
我在去青海之前,在齊東路上經常能見到董牧師。他那時有五十多歲,經常穿一件中式罩褂,乾淨利索,很有風度。
1979年5月,董吉亭於北京病逝。
原想找找齊東路的老人,多了解點齊東路老房子的歷史,讓後面的博文更充實和深厚些。結果,找了幾個人,都不盡如人意。真正了解齊東路歷史的老人幾乎找不到了,60歲左右的人,對自己院的過去還能說上一二,對整個齊東路了解得不多。因此,也讓我更強烈地感受到,真有必要抓緊時間去搶救歷史了。不然再往後,連「聽說」過的人也沒有了。
上圖:齊東路22號。
2010年5月29號,青島的一位計程車司機在網上有以下的記錄:今天,有四位日本客人到齊東路22號,其中一位65歲日本婦女,出生在齊東路22號,6歲時(1944年)離開青島。這位日本婦女清楚地記得她的出生證上寫著齊東路22號,可是當到了22號時,她好象記不准了,因為還有個22號乙(應該是22號甲,22號乙是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建的——博主注)。她告訴我有個姓陳的司機是個中國人,住在樓下。她還記得她的鄰居是中國人,還送給她家點心吃。她想確認一下到底是哪個房子。
上圖:齊東路22號甲。
這就是妹妹在「我的齊東路·七——妹妹眼中的齊東路」中寫的她們小時候曾經的百草園,她的那位同學姓湯,她爺爺是位很慈祥、很開明的老人。我有兩個同學住在這裡,一位男同學姓苑,一位女同學姓周。
上圖:齊東路22號乙。
這裡原是塊空地,上世紀五十年代末給印尼回來的華僑蓋了一座小樓,就是後來的市外辦主任趙雪芳的家。後來此房易主,又拆掉重蓋了現在這個樓。
上圖:右邊這個院是齊東路24號。後面的大樓是伏龍山上蓋的房子。
這個院裡有位多年來的新聞人物,端木麗華。她是南京人,上世紀40年代末隨丈夫來到青島,就住進了這個院。端木麗華沒有孩子,上世紀五十年代她是齊東路街道的居委會主任,她很盡心地為居民服務。我很小就記得端木大姨是個先進人物,多次受表彰,還上過報。她老了之後,仍然時不時地上報紙、上電視,不過那都是表彰她的鄰居左老太和她的女兒曲艷芝的。
自1995年端木麗華的丈夫去世後,左老太就主動承擔起照顧她的任務。2001年左老太生病臨終前,託付女兒曲艷芝一定要像對待親媽一樣照顧好這位老鄰居。曲艷芝遵照母親的囑託,十多年來全面承擔了照顧端木麗華的責任,親如一家。在鄰居兩代人的照料下,端木麗華生活得很幸福,如今已經92歲了,精神、身體都很好。
佳世客的中方經理尚慧傑從小也住在這個院裡。
上圖:齊東路29號。
這是上世紀五十年代末蓋的市委的宿舍。這個院印象最深的是後來的居委會主任姜秀珍大姨,她是隨丈夫於1949年從膠東解放區進城的。她是個放腳(包過腳又放開了),每天奔波在各個樓院之中。她大概乾了一二十年的主任。他的丈夫王大爺原是市委交際處的科長,他最驕傲的就是1956年毛澤東來青島的時候,他在迎賓館負責接待工作。他上世紀六十年代離休後,也參加了街道工作。他們夫婦都很受居民尊敬。
腳下的泊油路,就是上世紀六十年代他們夫婦發動居民參與鋪就的。
上圖:齊東路31號。
這裡原是私營的道濟醫院,院長好像叫孫乾卿。上世紀五十年代初還是叫道濟醫院,後來私營醫院被取消了,這裡成了市南區醫院齊東路診所,我們都稱其為「小醫院」。這個小醫院給附近的居民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後來落實政策時,這個樓歸還了原來的業主,後又出售。新主人把老樓拆掉重建了現在這個樓。這是近幾年的事了。
上圖:齊東路33號。
這個院也有我的好幾個同學。不過這個樓是不是重新翻蓋了?我印象原來好像不是這個樣子。
上圖:齊東路35號。
這個院也是上世紀五十年代新蓋的,是市立醫院的宿舍。記得我小時候一天晚上肚子疼得厲害,父親就到這個院請一位劉大夫來家裡給我看病。
這個院還有我的一位小學同學林莉,後來和我一起去了青海,我們曾經在一個連。我們都回城後,她和丈夫(濟南知青)留在了格爾木。1997年我第一次重返格爾木時去找過她,她那時已經是格爾木市醫院的婦產科主任,她的丈夫是格爾木市水利局局長。現在她退休後,隨丈夫回濟南了。
這是關於齊東路樓院介紹的最後一段。
上圖:齊東路30號。
上圖:進了30號的大鐵門,又分成了三個小院。
以前可不是這樣,左右兩個門裡是30號的院子,後來蓋上了房子,又分成了兩個小院。
上圖:30號老房東家的陳氏姐弟介紹了這棟老房子的歷史。
陳氏姐弟的父親解放前大學畢業後先是當律師,後來開過麵粉加工廠,公私合營後是萊蕪二路糧店的資方副經理。陳家是1949年買下這棟房子的。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國家動員有多餘房產的要捐獻出來支援抗美援朝。那時說是動員,其實是在半動員半強迫之下,陳家把三樓一層和汽車屋捐了出來,房管部門用來出租了。
其實和這棟漂亮的小樓比起來,樓前的這兩棵高大的雪松更珍貴。
1949年,陳家買下這個樓之後,又逢兒子過百歲,父親的朋友來祝賀,送來了一雄一雌兩棵有十幾年樹齡的德國雪松。根據青島的氣候特點,把雄樹種在北面,雌樹種在南面,便於雄樹的花粉吹到雌樹上。之後每到雌樹結籽的時候,市園林部門就派人前來收集種子,回去培育種植。可以說這兩棵雪松是青島雪松的老祖宗,也因此成為重點保護的對象。
30號和齊東路其他老院子一樣,都是樓不大而院子很大。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好多單位都到齊東路來尋找拆遷改造的對象。但就是因為這兩棵雪松,阻擋住了好多將小樓拆掉重蓋的企圖。應該說,是這兩棵大雪松救了這棟小樓的命。
上圖:30號院裡的雄性雪松。下圖:雌樹。
上圖:原來的30號甲拆掉重蓋了,門牌換成了30號乙。現在的30號甲是這些汽車屋子。過去汽車屋是不單獨編號的。
上圖:左面這個樓是齊東路30號乙。
這是原來的30號甲,也是一棟有很大院子的小樓。這棟小樓很有特色,全部是石頭建的,類似城堡。抗美援朝時,房東把整個樓都捐獻了。我有位初中女同學住在這個院裡,她母親姓臧,是合江路小學的教師,和著名詩人臧克家是親戚。現在回想起來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初中三年,每天上學放學,我們好像從來沒有結伴同行過。路上肯定相遇過,估計是因為十四五歲正是男女相見比較羞澀的年齡吧。我這位同學比我晚一批去了青海,在工程團。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這個院被改造了。改造方可不管你什麼風貌,只想著多出些房子,於是這些新改造的樓都沒有院子了,院子多大樓就多大,也沒有限高,於是就成了眼前這個奶奶樣。
由此也才知道,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的捐獻風潮,把許多房東的產權給剝奪了,導致齊東路上幾乎每個老樓都是兩種產權,有自留房,也有公有房。公有房都出租給了居民。至於汽車屋,因為都沒有汽車了,所以全部都捐獻出來了,為辦事處所有。文革後落實政策時,只是把強占的自留房歸還了。原先那些因為是「自願捐獻」的,不在「落實」之內了。
上圖:這個樓也是新改造的,原來是青醫附院的護理人員家屬樓。不過這個樓的大門不在齊東路,門牌號是伏龍路49號,所以不屬於齊東路居委會。
上圖:右面這個樓原來是齊東路32號,是張家的房子。我和他家的老二是同學。那也是一棟很漂亮的小樓。
記憶最深的是這個院裡住著一家姓郭的,父子倆都是象棋愛好者。老父親有60多歲了,每天在大門口擺著棋盤,和附近的居民下象棋,兒子下了班也來廝殺上幾盤。我那時放了學總要蹲在這裡一看就是一個兩小時,回家後常常挨訓。不過,幾年下來我的棋藝大有起色。後來在兵團我還可以下盲棋呢。
說了半天,現在這個樓的大門開在了伏龍路上,是伏龍路56號。和齊東路沒有關係了,齊東路32號這個門牌從此消失了。一層的門頭房是齊東路菜店。我妹夫一家就住在這個樓上。他們家是32號的老住戶,拆遷後回遷的。
上圖:我在拍照時,發現樓上澆花的這位正是我的小學同學,齊東路32號原來房東的兒子。我們自小學畢業後就沒有聯繫了。
上圖:齊東路51號。
這裡住著好幾位青醫的專家。樓上住的劉家,夫婦都是青醫的教授,兼任附屬醫院的科主任。女主人姓趙,是青醫附院婦產科的主任。她過去曾經包過腳,後來又放開了。這在過去稱為「解放腳」,可是周圍人背後仍然稱其為「趙小腳」(前些日子在青島大劇院上演的由張繼剛導演、張千一作曲配器的山西大型說唱舞劇《解放》,就是反映的這個主題。沒想到很多人將其理解成了1949年的解放,結果票賣得不好。過後讓很多人懊悔不迭)。
上下圖:齊東路51號甲和51號乙。51號甲好像也是住的部隊的人。這兩個院不很熟悉,只能留張照片了。
上圖:現在這裡是51號丙。曾經是齊東路郵電所,過去買個郵票、發個信、打個電報電話都要到這裡來。現在齊東路郵電局搬到了齊東路的北頭,這裡成了快餐店。
屬於齊東路居委會的院落的介紹到此就結束了。
關於剩下的那段齊東路,妹夫帶我到遼陽路上的養老院,見到了84歲的張麗老先生,終於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上圖:張麗老先生1981年到1988年做過齊東路居委會主任,他是堂邑路郵電局的離休老幹部。
1971年,他換房住進了齊東路43號王子元家的房子(王子元家被攆出後,住進了別的住戶,張老先生和這位住戶換了房子)。1988年,為給王子元家落實政策,單位給張老先生家解決了房子,搬走了。
張老給我們揭開了萊蕪二路往登州路去的這段齊東路之謎。齊東路51號丙和53號之間隔著一條萊蕪二路,到登州路口最後一個院是齊東路67號(過去沒有這麼多門牌,後來開了許多開店的門頭房,也給掛上了門牌,一下子出來了這麼多的號),這一段屬於萊蕪二路居委會;對面雙號一段是市北區了,屬於遼北路居委會。一條齊東路分屬市南市北兩個區,歸三個居委會。
上圖:萊蕪二路把齊東路隔成了兩段。
上圖:這是萊蕪二路口到登州路口的那段齊東路。工商銀行那一面屬於市北區遼北路居委會,右面的院屬於萊蕪二路居委會。
有關齊東路的介紹,終於寫完了。此事在我腦子裡縈繞了好幾年,現在輕鬆了。雖然有些院不熟悉,只是或多或少地提到了一句兩句。因為我不是寫文史,是在寫我記憶中的齊東路,寫我的齊東路,所以沒有花費功夫去逐個院地採訪、研究。有關齊東路更多的內容盼著有人來續寫、補充。錯誤、不準確之處,也希望得到指正。先把謝字留在這裡了。
上下圖:這些地段還保留了一點齊東路的影子。
一直想寫齊東路,實在是懷念齊東路的過去。那裡承載著我兒童、少年的時光和記憶。這兩年幾次和小學同學見面,他們好多都是住在齊東路的。雖然幾十年不見了,但是他們的一舉一動依然透著當年齊東路上孩子的淡定和矜持,特別是女同學,至今還能隱約看出大家閨秀的影子。見到他們彷佛又回到了少年時代,真是悲喜交加。儘管那時的生活很苦,就像現在有不少老年人喜歡唱所謂紅歌,其實他們未必就是喜歡那些極左的、口號式的歌詞,他們是喜歡那個熟悉的旋律,由此可以喚起他們對青春歲月的懷念。
我懷念的是過去的齊東路,或者說是文革之前的齊東路。並不僅僅因為那時年輕,而是因為現在的齊東路物不是人也非了。齊東路最大的遺產是老房子。青島漂亮的老房子和路段還有很多,但都是在德占時歐人居住的青島區。在中國人居住的鮑島區,齊東路應該是最好的。這也是齊東路的歷史價值所在。
齊東路還有一個更大的財富就是住在這裡的人所形成的生活方式和文化風尚。齊東路上原來的居民中,舊的工商業者居多,幾乎每個院裡都有一家兩家;銀行的職員也多,我有好幾個同學家長都是在銀行工作;還有當教師的多,我粗略地回想了一下,能說出姓來的就將近20位,多數是小學老師,也有中學的、大學的。從上世紀五十年代起,市衛生局、市立醫院、青醫附院都或者徵用老房子,或者利用齊東路上的空地蓋了宿舍,於是專家、教授、知識分子也多。這些人都是受過傳統教育的,身上透著一股民國范,其學識和修養不但體現在自身的言談舉止上,也體現在對子女的教育上。齊東路上的大人見面都彬彬有禮,齊東路上孩子們都乾乾淨淨。這些構成了齊東路的主流風範。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政治運動不斷,齊東路上的住戶中每次都有遭殃的。特別到了文革破四舊的時候,齊東路成了重災區。據同學和家裡人說,當時抄家抄出的所謂四舊物品,都堆在各個院的大門口,點上火燒。那些日子,整個齊東路上都是煙霧繚繞,甚至把柏油馬路都燒化了。這些人家雖然被折騰到如此地步,他們住的房子小了,財產沒收了,存摺凍結了,政治上更是沒有地位了,但是幾代人積澱下來的范兒還在,高雅還在,修養和教養還在。這就是齊東路的魅力所在。
齊東路上也有城市貧民,但是那個時代即使是窮人也崇尚那些有教養有修養的人,處處以他們為標杆,來約束自己的行為,教育自己的兒女。這就形成了齊東路向上的民風。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我一位戰友每年都要去西藏幾次,和拉薩的上流社會人士有些接觸。一次他告訴我,有位藏族人士對他說:「你們不要小看了我們藏族,我們是有貴族的民族。」此話給我很大的震撼。貴族並不是我們那種狹義的理解,也不是大款的同義詞,更不代表奢華。貴族是一種文化,一種精神,貴族要有犧牲,要有擔當,要有責任。貴族是一個民族崇尚的榜樣。
一個社會不怕有不良風氣和現象。怕得是人心不古,價值觀倒置,崇尚無德,把欺騙忽悠當能力,把惡行當本事。其實只要人們崇尚善,崇尚文明,崇尚誠信,崇尚禮貌,這個社會就有希望。反之,就只會走向絕望,走向崩潰。
現在的齊東路上,大樓多了,住戶多了,路邊停的車也多了。但是老住戶卻少了。第一代老住戶基本都不在了,第二代也都老了。還有一些有條件的都搬到東部新區了。齊東路淪落到和其他地方一樣了,內在的精神沒有了,原來的文明沒有了,魂也就沒有了。罩在齊東路上的歷史光環也隨之消失了。
上下圖:從這裡還能看得出原來的那個齊東路嗎?
以後,我會再去齊東路。去尋找我的童年、少年,還有青年時期的一些記憶碎片。
本文作者為網友「談笑風不生」,原青島日報報業集團黨委書記、社長譚澤老師,發表於2012年。【青島城市檔案論壇】微信公眾號、【青島城市記憶】頭條號編輯發布,轉載請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