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圖片來自網易雲音樂《你的姑娘》MV
我是XX,喜歡的人在軍營
文 | 袁沐嫻
我是舒顏,喜歡的人叫志恆。
這篇文章是關於墨涵、宇哲、大方、大志、雙雙、蘇蘇、魏先生、康康、浩辰、志恆和我的故事。
故事很普通很簡單,沒有轟轟烈烈,也沒有慘慘兮兮。但不論是我們在回憶的時候,還是我在寫稿的時候,即便是想起來的一句話,記起來的一個眼神都會觸碰到我們心裡最柔軟或是最脆弱的角落,這大概就是愛情的奇妙。
所以,不要高看,不要小瞧,都是些幸福的、孤獨的、勇敢的、退縮的、放下的和放不下的凡人。
「你就像太陽溫暖了我的冬天。」
宇哲是陸軍軍官,墨涵是小學老師。他獅子座,她白羊座。以前不相信星座的墨涵現在覺得他們是命中注定。
兩年之前,他們通過家人介紹認識。墨涵第一次見到宇哲的印象是「高大」。而宇哲對墨涵的第一印象則是「好小一隻」。
之後,他們不疏遠不親近,差不多主動,又彼此試探。
十五天之後,他們約好去爬山。早上見面的時候,宇哲送給墨涵一個禮物,裡面裝著一張手寫卡片,第一句是「你就像太陽溫暖了我的冬天」。
宇哲的字很好看,墨涵覺得在這個時代還手寫卡片的他好可愛。
於是,在那天,他們成了男女朋友。
之後,他們一起去看了五月天的演唱會,一起去了長沙,去了桂林,去了重慶,去了大理……他們說,遇到對方之後,才知道愛情原來可以這麼美好。
宇哲會在下計程車之後轉過頭牽墨涵下車,會給墨涵系上掉了的鞋帶,會耐心拿紙巾擦掉墨涵掉在床上的蛋糕,隨口說聲「今天我的寶寶是怎麼了呀」,會靜靜看著墨涵改手機壁紙,等墨涵自己都不耐煩的時候,接過手機弄好問一句「你是一個傻寶寶嗎」。
墨涵和我講這些的時候,我隔著螢幕都能想像到她嘴角甜甜的笑容和眯起來的星星眼。她說:「我第一次覺得溫柔原來是個這麼美好的形容詞。」
「你肯定娶不到老婆了!」
「那你怎麼辦?」
志恆和舒顏是初中同學。
兩年前,舒顏在念大學,志恆在服兵役。
四月十二號那天晚上,她轉了一篇推送到朋友圈,題目是:「和A校人談戀愛是怎樣一種感受?」,點開文章只有一句話:「我就是A校的,你要不要試試?」
志恆評論:「真是……」平時玩笑開慣了的舒顏咧著嘴回覆:「所以你要不要試試?」
就在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想刪除的那一秒,志恆回覆:「好啊」。
那時候正上著電腦課的舒顏愣住:「嗯?」
後來,很多人問過舒顏為什麼會喜歡志恆,她每次都語塞,「就,感覺啊。」
最近一次被問到的時候,舒顏正和朋友在操場上遛彎,她仔細想了想,說:「如果要說他哪些點是我喜歡的話,我可以慢慢講出幾個。
但是你要問我到底為什麼喜歡,那我還是會說,我喜歡他那一整個人啊,優點和缺點,全部。」
志恆是金牛座,話不多,不知道回復什麼的時候,只會發「……」和「發獃」的表情包。
舒顏也是個怪人,不喜歡暖男,卻偏偏會對看上去冷冷的男生動心。
她只和媽媽細細聊過志恆,「他很簡單,很真實,是個善良的人,和他在一起我不會牴觸。雖然他嘴很硬,但會懟會皮,會吃醋,有點賤賤的,也有點可愛。
我們話都不多,但能看懂眼睛,都會心軟,就很踏實。我懂他,他懂我,這樣就夠了。」
所以,舒顏這個常常封閉自己的處女座才會想要和志恆分享好多好多事。
那次志恆問舒顏,「話說,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啊?一大堆毛病,長得又不好看。」舒顏笑了,「可是你是志恆啊。」
「他那天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然後買了一把香皂花束。」
大方畢業一年多,已經開始工作,大志是她的初戀,現在成了前任。
他們本是同學,大一下學期經常約在操場一起跑步。後來,大志一直追求大方,大方始終沒答應,「因為他丑」。
到了大二,大志選擇入伍,走的那一個月大方同意了。
問大方最後為什麼答應,她想了想:「因為對我好。」
大方是軍迷,支持大志去當兵,剛開始沒有依依不捨,反而覺得雙方都會有自己的空間,所以也沒有特別不習慣大志不在身邊的日子。
大志入伍第二年買了一部手機。於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就憑藉著兩部手機萌芽、維繫並升溫。
慢慢地,大方越來越依賴大志,沒有了最初對「異地」的無所謂,也常常會委屈「明明有對象,可是一直都是過著一個人的生活」,會抱怨「軍戀什麼玩意兒啊,討厭」。
「我連吵架都要挑時間。」
墨涵是個浪漫的女孩子,宇哲卻不善言辭。聽不到宇哲主動說「愛你」,墨涵剛開始常常胡思亂想,「有事沒事找他麻煩」,而宇哲每次都默不作聲。
「好像是我一個人在唱獨角戲,更加爆炸。後來我問他為什麼不說話,他說,你在氣頭上我想讓你冷靜冷靜。……你說煩不煩?」墨涵說完,我撲哧一下笑出聲,回了句「理解理解」。
「女生需要的是立刻馬上被哄。我們多委屈啊,放棄那麼多就守著一個手機。自己內心強大,不然會被他逼瘋。」
可是氣頭一過,墨涵還是會理解並支持宇哲:「他工作辛苦,怕耽誤他的休息時間,很心疼他。」
後來,宇哲對墨涵說:「還要怎麼愛,割腕自殺表真心的那種嗎?愛說花言巧語的都是壞男人,行動上對你好的才是好男人。」
墨涵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了。」
「感覺就是和手機談戀愛。」
雙雙是大四應屆生,前任和現任都是軍人。
在開始第二段戀情的時候,面對同樣是異地,同樣是軍戀的現實,雙雙有一點心理陰影。
他們是不同的性格,前任是有事憋著不說,現任是非要把事情說清楚。她自嘲:「我要集齊大全套了。」
和前任在一起的時候,因為部隊特殊,不是隨時都能聯繫,手機那邊最長兩個半月杳無音訊。
雙雙無奈:「能不能接受軍戀?我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明知道會很難熬,可是自己選的男人只能寵著了……」
於是,雙雙只能乖乖等,男朋友偶爾打開微信,全是雙雙發的消息和照片。用不了智能機的日子,他們只能偷偷發簡訊,每年訓練的那幾個月手機費都會超支。
用雙雙自己的話說,三年下來,他們的相處模式也終於從「敵動我不動,敵不動我動」變成了「敵不動我不動」。
雙雙開玩笑:「如果再讓我選,我選擇出家。」
「你說我明明熬過來了,兩年。」
大志兩年義務兵結束之後退役回到學校,他大二,大方大四。他們開始了真正的校園戀愛,大方很開心,「因為我沒有過,我們整天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
兩個人還是會吵架,很多次,可是大方離不開大志,就這樣一直熬到她考研結束。
十個月前,大方提出分手,大志沒再挽留。大方拉黑了所有的聯繫方式。
在服役的時候,大志說過很多次「要娶你」。大方也覺得「擇一人終老」,於是跟大志說想要在2020年結婚。
分手之後一個月,大志突然出現在遊戲里,約大方一起買鞋。那天大方見到大志還是很開心,她說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吃完飯,他們在公園遛彎,大志對大方說他放不下,想知道她的現狀。大方已經開始工作,大志卻還在讀書。
他想給她最好的,但不想這麼早結婚,也不想讓大方白等,留下一句,「如果你三十歲沒結婚,我就娶你。」
本來以為「我愛你,但是不能和你結婚」這種狗血藉口只會出現在爛俗電視劇,卻是大方真實的分手理由。大方常常哭,她不理解:「我都有勇氣去面對,你幹嘛丟下我。」
「有些事,不是光喜歡就可以的。」
志恆和舒顏也分開過。
那一瞬間,舒顏心裡最後的那點希望終於消失,除了悲傷感受到的竟然先是解脫,終於不用再想著一個人,也決心在可預見的未來一直單身。
之後的那一個學期舒顏讓自己忙得像陀螺,但還是會想起志恆,畢竟他出現過,對她而言也曾經是個很重要的人。
再後來,舒顏申請去台灣交換。志恆問舒顏:「怎麼去了台灣?」舒顏不想說很多:「交換啊。」沒說出的話是:其實也想換個環境,看能不能把你忘掉。
在台北,舒顏和朋友去了龍山寺求籤,出乎意料地順利求到紅線。一個星期之後,志恆和舒顏復合,以至於舒顏現在想起來還會開玩笑說:「這是什麼樣的孽緣啊。」
志恆當時說的話讓舒顏驚訝,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麼認真。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但是我得說。我出來什麼都沒有,就一張退伍證。有些事,不是光喜歡就可以的。你想過你爸媽嗎?」
舒顏之前一直覺得志恆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那天晚上才發現志恆原來可以依靠。她笑了:我不知道這個社會的其他人是怎麼想,我也不會管。
我是學生,他是軍人,我有的是學生證,他有的是士官證,而我更敬他是一名軍人。
我的男朋友是一名軍人或者曾經是一名軍人,我都會很驕傲。
可是,在志恆問「我和你在一起,你準備好了嗎」的時候,因為分開過,舒顏還是會害怕:「要不你再想想?」
志恆回覆說:「我想好了,結婚的那種。」
舒顏告訴了媽媽。媽媽說:「感情不是遊戲,慎重認真的開始對自己有個交待,對別人也是一種負責。你們想好了、決定了,就好好相處吧,只要你快樂幸福。你以後只管好好談戀愛,努力學習就OK。」
這樣,舒顏才有勇氣答應志恆:「在一起吧,我們倆。」
「如果是去見你,我會用跑的。」
蘇蘇叫男朋友魏先生。那天他們視頻聊天。
手機那邊,魏先生數著日子說:「還有九天就可以見面了。」
她回覆:「待不到幾個小時,又要很久都見不到。」說完蘇蘇後悔了,「我看到他在難過。」
五月四號那天,晚上七點多,蘇蘇在車站等車,給我發來一段小視頻,他們戴上了情侶手鍊,從見面到分別不到二十四小時。
墨涵說:「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就是一個人跑很遠的路,去看另一個人。」
她第一次出遠門就是去找宇哲。宇哲的單位比較偏,三天的假期,墨涵輾轉了兩天,用盡了飛機、高鐵、大巴幾種交通方式。宇哲不能去車站接她,墨涵只能照著宇哲發來的地址打了計程車。
「我記得那天下著小雨,他打了把大黑傘站在單位門口等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覺得所有的委屈都煙消雲散了。他帥呆了,我感動得要哭。」
那次志恆休假結束,舒顏和阿姨去機場送他。志恆過了安檢,他在那邊一路走,舒顏的眼睛在這邊一路跟著,直到志恆的上半身也被完全擋住才回過神。
送走志恆之後,阿姨難過了,舒顏只是拉著阿姨的手,沒說話。直到坐上了回去的車,一個人在后座坐著的時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身邊少了個人,舒顏想哭,又把眼淚憋回去。
「你能理解時不時湧來的孤獨感嗎?」
浩辰是一名武警士官,今年是他入伍的第三年。說到部隊新兵,他的語氣會變得很老練:「以前是身體累,現在是心累,又當爸又當媽。他們能皮的你懷疑人生,氣死人,急死人,鐵腦殼。」
他喜歡過一個女生,但從沒談過一場真正的戀愛。浩辰常說自己是鋼鐵直男,「金剛鑽都鑽不動的那種」,但其實是個很細膩很敏感的人。
和我聊天的時候他能滔滔不絕地講得頭頭是道,連說自己吹牛都能說得很驕傲:「我們天天吃一起睡一起,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們吹不到。」從義務兵到一期士官,他兩年半沒休假。光是今年五月的休假計劃他就和兩個朋友聊了兩個月。
他和我說:「第一次休假,怎麼耍,怎麼浪,想想都激動。」
我開他玩笑:「要有女朋友就好咯?」
他的反應像被戳中點:「就是啊,這個問題最致命,我們仨都沒有!你說氣不氣?」
有時候浩辰的成熟度會讓人驚訝。他知道軍戀給不足陪伴,也知道異地保證不了安全感,看到戰友們普遍告吹的愛情,他也會慌:「都二十多年了沒談過戀愛,還要在部隊待這麼久……」他說軍戀是「地獄級難度」,和他年齡相仿的要麼還在學習,要麼剛開始工作,他怕女生不能理解,走不到最後。就在我緊接著問出「那你現在還會想找女朋友嗎?」的時候,他的回答讓我呆住,像是揭開了每個人小心翼翼藏著的脆弱:
「話雖如此,可是你能理解時不時湧來的孤獨感麼?心塞難受的時候,工作不順的時候,不敢和家人聊,朋友同學又不會理解。有時候訓練,感覺累得要死了,真的撐不住了,心裡也沒個念想。負重六十斤,三十公里,四個半小時,是什麼撐著我跑完的?衛國戍邊?強軍夢想?那時候我沒這麼偉大。就算聯繫不到女朋友起碼也有個盼頭,還可以騙騙自己啊。」
「那如果現在有一個女生,她可以理解的話,你敢嗎?」
浩辰重回可愛:「我敢,再怎麼都要嘗試一下噻。」
前一段時間,浩辰遇到一個女生。他給我截圖聊天記錄,問我該怎麼回復,我笑他「慫」。他發了個吐血的表情,說:「我感覺那個妹妹比你還剛,涼涼。遇不到,我已經感覺到了。可能只要我戰勝了孤獨,我就無敵了。」
願意把你的後半輩子交給我嗎?
那天,宇哲約上了墨涵的朋友一起去露營基地燒烤,準備求婚。
墨涵猜到了,可是沒想到宇哲最強的助攻是「汽車後備箱。」
汽車裡大聲放著五月天的那首《最重要的小事》,後備箱裡放滿了米白色和粉紅色的玫瑰花,兩邊夾著的繩子上掛著他們的八張合照。
宇哲單膝下跪笑著,兩隻手握著墨涵的手和戒指盒,眼睛看看墨涵又看看戒指,他對著墨涵說:「願意把你的後半輩子交給我嗎?」墨涵穿著紅色大衣,抿著嘴,聽宇哲說完,嘴角上揚,伸出左手,說了聲「好」。
他們已經結婚了。
那時候,墨涵和我談到以後,她坦言:「我不知道還要多久,像是無底洞。」因為不想讓孩子的成長過程缺失父親的角色,他們想等到宇哲退伍之後再生寶寶。「等他回家,以後就過那種一屋、兩人、三餐、四季的日子。」
兩個月前我再聯繫墨涵,當初想晚點生孩子的她告訴我說,他們要當爸爸媽媽了。小生命的到來讓他們很意外,同時也覺得很神奇,
還有些話:
「他可能不記得了吧,那次我上完家教,他第一次跟我語音,手機那頭戰友遠遠地起鬨叫『Y嫂』,我超害羞,什麼都沒說,只是捂著臉笑了。」
「你守國家,我護小家。做你永遠的小太陽,愛你。」
「每次到宿舍樓下看到情侶在一起,除了翻白眼就是好想你。」
「別忘了一起去聽德雲社。」
「我!好!想!談!戀!愛!啊!」
雙雙說:「沒有任何一段感情是順風順水的,只不過你的那一半正好是軍人,也僅僅是軍人。如果在一起了,那就愛吧。」
康康曾經是軍校生,戀愛兩年後和平分手。康康說:「沒什麼的,成熟了很多。學到怎麼愛一個人吧,也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樣的人。」
聽康康說完這句,會覺得愛情很奇妙很迷人。有人煎熬並甜蜜著,有人仍在小心試探,有人忘不掉放不下,有人已經長大,有人還在等待未來那個對的人……
如果讓我說些什麼,那就,希望大家都幸福。
應受訪者要求,文章中墨涵、宇哲、志恆、舒顏、大方、大志、雙雙、蘇蘇、魏先生、浩辰、康康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