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一眼看盡武漢百年……

2019-09-06     武漢文學藝術


七月流火,在這個秋意漸濃的時節

穿過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鬧市

走進武昌花園山以北、鳳凰山以南

和王先霈老先生一起去感受曇華林

鐘聲樹影、古韻天街的無窮情韻

鐘聲樹影曇華林

作者/王先霈

1956年9月初,我從江西來到華中師範學院上學。當時華中師範學院分在兩處,城外的桂子山和城裡的曇華林,我是到新校區的桂子山。

那時的桂子山,算是在遠郊,從武昌中華路輪渡碼頭,乘學校迎新的校車,出大東門之後,往南經街道口的校園內,一路儘是砂石土路,公路兩邊房屋稀少,街道口三層樓的新華書店,與洪山寶塔對望,是方圓十來里最顯眼的建築。

學校尚在建設,抬頭舉步,處處是赤裸的黃土,偶或還有挖掘未及填平的墓穴,這種境況和我想像的大學校園很有距離,使我很覺失望。

幾天後,到曇華林進行體格檢查——那時,校本部在曇華林,學校的行政機構和醫院都在那裡。

油畫:曇華林——時空長廊 作者:段義芳

圖源:《武漢印象·2016》美術卷

校車從桂子山開出,過小東門之後,經雲架橋,進入一條很窄的巷子,好像是剛剛容得下一輛大客車,司機對路徑十分熟悉,不停地把方向盤左擰右轉,車子在巷內蜿蜒遊動,我們這些新學生,很擔心兩旁的房屋牆壁撞在車窗玻璃上。終於,到了一座大門前,左手一拐,穩穩地停下,進了曇華林了。

曇華林面積不大,和我的母校九江同文中學差不多,它們原來都是基督教教會學校,彼此還建立過密切的關係,我中學的許多學長,就是直接保送到這裡深造。桂子山校區是新建的,宿舍和教學樓都很規整,整齊劃一。

曇華林的房子每座各顯個性,散落在樹影之間,好像每一座都藏著秘密,引你深入裡面去探究。我在心裡喊一聲:這才是讀書的地方!兩年以後,其中說來話長,中文系與數學系互換,由桂子山搬到曇華林,一直住到1966年6月。

圖源網絡

我們住在文華樓,由於人多房少,我們住的宿舍乃是以往的教室,宿舍教室挨在一起。文華樓是一座正方形的大院子,北面三層,其他三面兩層,環繞著中間的大天井。

北面中央尖頂下懸著一口鐘,上課下課敲鐘為號,不像桂子山的電鈴。我喜歡那沉穩、厚重而又尊嚴的鐘聲。電鈴仿佛急促、專斷、強制的命令,鐘聲則是從容、優雅、含蓄的提示。鐘聲在樹林繁茂的枝葉間穿行,折射回來又四面擴散;停敲良久,還在樹葉的顫動中迴蕩。

不同的社會單元,需要不同的符號傳播方式,軍營里用號角,工廠里用電鈴,至於學校,還是鐘聲最好。如果把四節課比作交響樂的四章,鐘聲就是兩章之間的間奏。經驗老到的教師,在上課鐘聲最後一響踏進教室,他講課的最後一句話的最後一個字出口之時,下課鐘聲響起——給人一種緊湊和諧天衣無縫的美感。下課以後,老師的傳道之言與鐘聲的餘響,在學生心裡裊裊飄動,潺潺流動。

圖源網絡

曇華林大樹參天,四季皆綠。春天,早鶯在樹頂啁啾;夏日,蟬兒在濃蔭里長鳴;仲秋,金桂遠播馥郁的香氣;冬夜,月光穿過樹枝在地上織成幻妙的圖案。

大樹把校園間隔成許許多多小天地,好像是迴廊曲院,顯出幽深與靜謐,方便學生從塵世遁入哲思或審美。那裡幾乎每一棵樹下都留有我的足印。

我至今仍然記得,我斜倚哪一棵樹入迷地閱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在哪幾棵樹間徘徊默誦丘遲《與陳伯之書》。作家的清詞麗句與樹葉的沙沙吟唱應和,浸人心田。我的心也染上了綠色。

曇華林的房舍,各有佳名,有叫博育樓,有叫顏母室……這些名稱與鐘聲配合,把學生導入民族文化的源頭,使人聯想到孔夫子在洙泗之濱授業的弦歌之聲。後來我讀郭沫若的《洪波曲》,知道三十年代末,周恩來、郭沫若在曇華林領導文化界抗戰宣傳工作,又似乎聽出這鐘聲里留寄了抗日歌曲的旋律。

而今,桂子山經過半個世紀的建設,數千株桂花樹,數百棵廣玉蘭,還有樟木、懸鈴木、雪松、梅花、迎春花,裝點美麗的校園,讓人流連、深愛。喜新復懷舊,我時時懷念曇華林的樹影鐘聲,懷念它們無窮的情韻。

作者介紹·王先霈

當代著名文學評論家,華中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曾任湖北省作協主席。學術成果涉及中國古代文學理論、文學批評理論、文藝心理學等多個領域,主要著作有《小說技巧探賞》《文學評論教程》《明清小說理論批評史》《文學心理學概論》《圓形批評論》《文學評論導引》等。


出品:武漢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 新媒體中心

監審:鄧鼐 監製:吳曉君 編輯:簡簡

文章來源:《武漢印象·2013》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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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版權歸「武漢文學藝術」所有 轉載請標明出處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k/H48YEW0BJleJMoPMSs_o.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