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卡姆
採訪:木村拓周
作者:王小笨
去年6月,我們曾經計劃給卡姆拍一支紀錄片,但剛拍到一半卡姆就和女朋友搬家去了上海,他們帶著狗開著車,一路向南,紀錄片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時候的卡姆上了第一季《脫口秀大會》,不過他強烈的個人風格並沒有被太多觀眾接受,但就在一年之後的今天,他成為了《脫口秀大會》第二季的冠軍,而且是以一種接近眾望所歸的姿態,他也成長為了很多人口中「現役最強脫口秀演員」。
用節目嘉賓吳昕的話說,卡姆的脫口秀是那種你第一次看很不適應,但第二次第三次就會立刻愛上的風格,相比於第一季不夠穩定的表現,現在的他已經達到了「狀態最好的時候」。
在卡姆的故事裡,有過於情緒化的父親帶來的原生家庭的傷害,有為了模仿一個老師鑽研一年半的堅持,也有對表演道路的探索和重新錨定,但更多的是對脫口秀本身單純的喜歡,甚至是超級過分的喜歡。
以下為卡姆的自述。
《脫口秀大會》第一季之後,差不多過了一年我才想認認真真再做喜劇,喜劇演員有時候心裡頭會突然有那麼一陣,感覺不是特別想搞笑了,覺得搞笑這事有點膩了那種感覺,直到這一季我才又開始認真創作。
剛開始壓力特別大,公司還弄了個預演,大家就拿著自己的段子,我感覺我很久都沒怎麼好好寫段子了,我過去了一看那些新人講的段子那個好,一個比一個牛逼那種,把我給難受的,那會壓力超級大。
我就感覺做喜劇壓力太大了,而且無法解壓,就是這種壓力永遠存在,你再怎麼玩怎么喝酒都沒用,有什麼意義呢?因為你只要開始,只要想到搞笑,那就是壓力。你唯一解壓的方法就是戰勝他們,這就是唯一的解壓方法,其它的都只是在躲避而已。
我那會很認真地在弄,我這個性格對所有事情都會有態度,而且我是真的不想輸給那種明明就比我低好幾個等級的演員,我很不欣賞很多人的脫口秀,我不願意輸給他們。
越到後面我就越發現,原來大家都只是在裝作自己實力很強,其實並沒有那麼強。我的段子越來越厲害,我以為其他人做節目有一直無窮無盡的段子,到了第八期我發現原來只是這樣而已,那會我大概已經知道了,我能拿第一,我能證明我這個風格可行。
其實第一季我就想弄現在的風格,但節目裡還是很難和觀眾互動,弄出來效果也不是特別好。但到了第二季,創作的感覺是越來越好,現在算是我狀態最好的時候,我的風格也算是比較成熟了。我們的觀眾以前都習慣《今晚80後脫口秀》、《吐槽大會》那樣的,我突然一出來,很多人接受不了。第一季就屬於大家接受不了的狀態,但第二季很多人就開始接受我的風格。
我會帶著觀眾一起嗨起來,我先進入觀眾的狀態,再把他們一點點拉上我的狀態,循序漸進帶著大家的狀態一起起來。我就喜歡 Chris Rock、Kevin Hart 那一類,能整個抓著觀眾的節奏和反應,讓觀眾一直不停歇,一直在那講,帶著節奏大家一塊跳舞的感覺,特別棒。
在台上那種五分鐘從頭到尾全是炸裂全是燃,就那種拼勁全力之後下來,滿頭大汗的感覺是特別爽的,就跟運動了一場一樣。如果我一直站在那,我自己會興奮不起來,那我講這個段子肯定你們也興奮不起來。按照我自己的節奏,我自己興奮,觀眾也興奮,像開那種高速的快車,大家一起上的車,但突然一個漂移接一個漂移,大家在車裡很危險很懵,但是會很開心。
所以說不是我選擇了風格,就是風格選擇了我。
真正最好的藝術都是潛意識裡面的一句話爆出來,最棒的段子也不是坐在電腦前思考出來的。比如 banjitino 這個段子,我真不知道我怎麼想的。我可能就坐在那或者在房間來回來去走,突然就嗨了,突然就 banjitino,突然記下來了,一下靈光乍現的感覺。
很多段子都是這樣,我覺得那種東西才是藝術里最有機和最有靈性的部分,那種東西你就要激發自己的本能,就像學表演那種天性釋放,你要能夠敢於接受自己潛意識裡的東西。足夠興奮的時候,我就一直保持著說話的狀態,一個話題我就來回來去講,來回來去繞。
進入創作那個狀態,你是很情緒化的,你記不得很多東西。很多演員創作的時候喜歡用左腦,就坐在那特冷靜,我從來就只用右腦,左腦我一般就拿下來放在抽屜里,然後就開始走來走去找找感覺,那時候不能有任何人打擾我,狗和貓都在其它房間,我女朋友也在那個房間,我這門鎖死,我就一個人在這個房間。
創作的時候我經常就忘了時間,然後手機也不會看,微信也不會回,注意力都在這個上,而且我會越來越興奮,越來越開心,所以每一次我都要盡力讓自己進入這個狀態。
我也有一些讓自己興奮的技巧,比如對著鏡子擺一擺帥,穿著自己的襯衫,戴上所有首飾照鏡子,或者舉舉啞鈴,伏地挺身,仰臥起坐,而且一定要聽歌,從頭到尾音響連上一直聽歌,主要是放 beat,有的時候那個詞就開始變押韻了,就是用那種練 freestyle 的感覺來寫,出來的東西絕對是最棒的。
這種狀態說出來的段子,大家一聽就知道這肯定是你個人的想法,這句話你絕對沒有經過思考。像第八期坐寶座那個段子,我就在房間裡面花三個小時從頭到尾寫出來了,我是一口氣寫出來的。
就是我在台上講這個事兒,我是一點一點生氣,最後就開始張博洋坐這個地方是什麼樣,要給我一次我肯定一頓暴坐,那就是特別正常的一個情緒,然後我就繼續這個情緒,我就說我贏定了,我太自信了,我都已經寫好我最後一期的獲獎感言了,進得很自然就進來了。
你就會發現我那個段子情緒是順的,很多人不會考慮情緒這一塊,他只考慮段子,他只考慮稿子,他把這個當作一個作文一樣在考慮,然後表演他只考慮氣口,我這斷一下這那斷一下,我是整個就考慮這個段子的情緒。
我每次都跟他們說表演這一塊,沒有人會在乎,就是思維方式不一樣,他們不會在乎這一塊。咱們就是感覺流派也不太一樣,大家看的都是路易CK,但我就是看 Chris Rock、Kevin Hart。
所以殘酷開放麥上其他人給我的建議基本上都沒什麼用,他們也不知道我這種風格怎麼提建議。別人的建議我倒是會提,有的時候效果還挺好的,因為他們中間加一點表演也是可以的。像我這個全是表演,你中間加一點邏輯,觀眾不會喜歡,就我講著講著突然講邏輯,觀眾一下就愣住,心想你怎麼不跳一下翻個跟頭什麼的。就是這樣。
小的時候我什麼都不擅長的,那會也沒有搞笑這個東西,大家智商都沒有發展起來。上四五年級可能好一點,我們幾個朋友放學的時候會聊天,聊天的時候就會聊一些搞笑,那些搞笑就能讓我笑到躺到地上肚子疼那種。笑這個事是很有快感的,它是真的很有快感。我跟我那些朋友連續笑個把小時的那種快感,比去看一場脫口秀演出的快感強烈太多了。
但是小學是我一生當中壓力最大的時候,就《脫口秀大會》第二季這壓力根本沒那會兒大。我們班主任特別變態,我們小學三年級放學就比六年級晚了,到六年級的時候晚上都是九點十點才放學,她每天就給我們做那些語文閱讀題,她真的沒有自己的生活,所有注意力都在學生身上。
然後我爸脾氣特別暴,每天都會罵我,我每周有好多天都在哭,一直在哭。我爸比我還要情緒化,他每天就無緣無故生氣,我在那寫著作業,因為我駝背他就直接罵髒話,啪一下就把我罵得滿身虛汗那種。他要是去心理醫院看病的話,肯定會看出來雙向情感障礙什麼的。
我爸在家也很獨斷專行那種,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別問為什麼。他在家裡完全大男子主義,還會傳播大男子主義的思想,比如說只讓我姐洗碗,跟我說卡姆你是個男人不用進廚房。我爸脾氣這樣我媽也是個幫凶,她就什麼都包容,我爸罵人她就說好好好,永遠在迴避。
那時候我在學校沒有任何快樂,回到家也沒有任何快樂,唯一的快樂就是從學校到家中間我們幾個朋友一邊抄作業一邊搞笑,一天最希望的就是那會。但壓力也會很大,因為我爸會感覺到我放學又玩了一會,我只要回家晚了,一進門我爸就罵我,「我跟你說了,放學直接從學校到家一條線,不許跟我在這廢話。」他要是晚上去喝酒了,我就很開心,說不定還能玩一會電腦,玩電腦的時候我爸一進門,插頭直接拔掉跑進去,沒有時間操作關機就直接拔插頭。
我爸到現在也沒有變,他還是那樣,他也不會變的。我去年回克拉瑪依,我還得晚上11點前到家,你相信嗎?我做完《脫口秀大會》第一季,所有人都要跟我喝酒一起玩,我還得11點到家,還是那麼嚴格。
八九個月之前我爸打電話跟我吵架,到現在我就沒跟他打過電話了。那時候他打電話問我你怎麼沒做脫口秀,我說我在做有一些現場演出這些,他說《吐槽大會》你怎麼沒做,我說我上一次上的效果不是特別好,節目也有很多要考慮的因素,他直接就說就是因為你沒別人搞笑,他的原話就是因為你沒有別人搞笑,別人上就是因為比你搞笑,我說你要這樣我現在就把電話掛了,「那你就掛,XXX」,就把我電話給掛了。到現在也沒有任何電話。
我媽想在中間緩和,說他也是你爸,養育你這麼久什麼的,我說他也壓迫我這麼久,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家庭,你也別裝你也有問題。我看了那些書以後,這些東西我就理得很透了,就知道這種事情完全就是父母的原因,跟孩子一點關係都沒有。
其實我的情緒也很不好,在台上也是非常暴躁,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因為原生家庭就是那樣。有很長一陣我和我女朋友也是我脾氣很大,就感覺活成了我爸的另一版,後來我開始自己控制,看一些原生家庭的書。
好在我只要每周去上台演出,我就能控制好脾氣。所以說我在台上那種風格,你問我會不會累,不會。因為我還想釋放,如果不釋放我還會在台下到處生氣,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排解的渠道。他們說的所謂喜劇對自己痛苦的排解和治癒作用,我是相信的,因為我就是這樣。
如果沒有做喜劇,我覺得我的性格也會很不好,可能長大以後也是每天打老婆,罵孩子那種。因為我姐也是沒有找到一個特別好的渠道,她上大學之後對女權這塊特別感興趣,因為就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到現在每天她生活當中還是充滿負能量。
我也是,如果不幹喜劇,我也會充滿負能量。我就是靠著喜劇給我續命,我說每周就演一場,我就能舒服很久。只有搞笑能夠獲得這一塊的彌補,不然就感覺生活一片黑暗,沒有什麼開心的事兒。
其實我上初中感覺智商可能發展起來了,我一下大概就知道搞笑這個事了。初一開學第一天我就在講台上去講了幾個搞笑的,也還不是段子,我記得我講的特別冷,我說大家看這是一個什麼手,所有人都在看的時候,我說這是一隻普通的手,就特別冷這種,但是就已經開始有雛形了,我開始從這裡面獲得快感了,大家也開始喜歡我。
初中我就一直在演小品話劇,我爸還是那個脾氣還是每天罵我,但我叛逆心已經起來了,我爸越是這樣,我越要作為一種反抗,在班裡面演一些特別搞笑的東西,或者在大家聊天的時候聊一些那種黃段子。
高一我就直接開始講脫口秀了,因為脫口秀更方便更爽,它不需要跟人排練,更能按自己風格走,而且一演就能演很久,像小品你排來排去最後就五分鐘。那會脫口秀我就是純即興,中間加幾個段子,晚自習的時候拿個梗概直接講40分鐘,每天就講老師和同學的吐槽點,把各個班老師模仿一下,從頭到尾底下朋友們都笑得不行那種。
高一開始我就想模仿一個老師,他說話特別搞笑,就聽口音你聽不出來他到底是哪的人。我研究這個老師就研究了一年半,我是真的想寫出他的段子模仿他,但是每次模仿的都不像,其他老師我都駕馭了,大家都知道我模仿特出名,各個班還邀請我去別人班裡演,但那個老師我怎麼研究都研究不透,整整研究了一年半。
之後我又採訪他,我說老師我要模仿你,我就跟你聊一個小時,然後我錄上音,聊完以後我再回去聽錄音再學,還有他上課我在那偷拍他狀態,然後拿回家再學,終於研究透了,最後模仿出來效果就超級棒,各個班再邀請我去演,他們都跟我說卡姆,你到我們班演一下嚴寶根,我還想看你演嚴寶根,求求你一定要演嚴寶根,然後我說那你去跟你們班主任談,你們班主任正式邀請我,然後他們班主任派人過來找我過去,聽說你演嚴寶根不錯,你來演一下,我說行,那我就演嚴寶根。
我大學是在北京電影學院上的,我上的是表演系,這個專業就只講究你的技術。感覺演員就像導演的一個工具,所以你要做的就是一進學校,你就開始變成社會人。
學校里演個話劇,門口也會有各個系送的花籃,上面會寫恭祝誰誰誰,一個班演話劇誰要是沒有花籃就顯得很沒有面子,知道吧?有人覺得用這種辦法維護好關係,到時候畢業就能有個好工作。
我大一也嘗試過這種事,但我弄不慣,我從來不相信你得靠別人才能成就自己,所以我就一直講脫口秀,我就知道夠搞笑絕對沒問題,我就只相信自己。
我自己是學表演的,你跟同學講什麼笑話他聽不懂,而且還超級敏感。有一次我們班上有個女孩突然肚子疼,因為她前兩天剛剛在班裡跳了一個很好的舞蹈,我就說你現在要不跳那個舞給你鎮鎮痛,就很搞笑的一句話,我是希望她能夠緩解這個痛苦。結果所有男生都在說「卡姆你怎麼能這樣,人家在這樣的痛苦當中你怎麼能這樣?」然後所有人都在那重複問你沒事吧,那個女生說沒事沒事沒事說一千多遍沒事。這就是表演系,就是這樣。
電影學院也是這樣,等級制度非常嚴明,那些師哥師姐真覺得自己特牛逼那種。我從大一開始到畢業我一句師哥師姐都沒叫過,我從來不承認這種事,搞得跟我們真有什麼血緣關係,見面我就彈一下眉毛就那樣。在外面認識個電影學院的人,只要一見面,就「這叫什麼?張哥!張哥來乾了,咱們喝一杯,來來來喝一杯」。就是這樣的,能把人氣死。
所以我其實很不喜歡學校的那種感覺,那幾年我待著很不舒服,我每天從來不聽課,我就坐最後一排寫我的段子,晚上去演出。到後面我就開始請假,大二下學期請一學期假,大三請一年假,畢業大戲我都沒參加。
大三那會我上了《奇葩大會》,學校也很現實,你出名了就隨便玩。出名之後大家的態度變化也很明顯,現在我那些女同學突然給我發微信,說什麼卡姆我們劇組的人都喜歡看你的節目,你是我們班最出名的,我心想「shut up」,甭在這廢話了,以前你是什麼態度。
去年6月我從北京搬到上海了,上海真的太好了,我一點不懷念北京。上海藝術性太強,你往樓下一看,那些小平房都是紅紅的,設計一直都很好看。
有一次我在我們公司老地址的地下停車庫裡玩滑板,保安的態度就很好,他跟我說你要滑的話,聲音小一點,車出來進去你注意著點,他就走了,我非常感謝就在那滑。在北京的話那都是單位門口,看門的不定就是誰的大舅,他不管有什麼投訴,他就一句話你給我走你給我走。
上海這邊的脫口秀也是更專業的,北京那邊其實更多還是自己玩,還是那種比較初代的俱樂部的感覺。我和北京的俱樂部簽了一個約,老闆給我打電話說了一堆那種生態鏈平衡什麼的,層次的變化幽默的剪輯就那種話,簽的時候說你就簽,咱們可以隨時解約。
簽完之後兩三個月,我就沒感覺到有俱樂部的存在,他們也沒有實體。簽約之前每個月去一兩次演出,簽約以後也是每個月一兩次,就沒有什麼意義。
北京的演員還會那麼想,你上了節目你就不純潔了,你做脫口秀你就不是純的,你就不是在享受演出。有很多人裝得自己特別 underground 你知道吧。說唱也有這麼一圈人,但是看完《中國有嘻哈》第一季,就想第二季我是不是應該上了,然後就開始報名了,你像40多歲那種團體,第三季才上結果一上來就被刷了,那真是晚節不保,真的。
那會我上《奇葩大會》,北京演員就說咱不上,咱 underground 純的,純藝術純藝術,但我上完所有人都去上了節目,因為它不用簽約,他們就不想簽就去了。但是所有人都被淘汰了,北京多少人去了全都被淘汰了。
簽那個約最多可能過好幾個月有一個給別人寫段子那種活,你費心費力微信對接好多,最後掙幾千塊錢,他們還是比較雛形,所以我就解約了,然後主動找笑果簽了約。
我當時看了一圈節目就知道,脫口秀還是笑果做的最專業,其它公司它不懂。那時候我給一個日播節目當編劇寫段子,節目組每天找一個那種電台播音員在那廢話,講的段子都不對,我寫出來他就講不出那種感覺,動不動到最後就用他自己的東北腔作為一個梗結束,就看他那梗就沒講出來,然後突然就干哈呀,放一個電台音效哈哈哈下一個。
在學校的時候我對影視行業喜劇這塊其實還抱有一絲期望,但我發現現在就沒有什麼喜劇產業,有幽默感的導演會拍一些搞笑的電影,但還是不會那麼搞笑,因為沒有什麼專業的喜劇寫手幫他們寫。在美國你拍一個喜劇片那笑點絕對夠,因為他們有這個產業,他們都是喜劇編劇幫他們寫,喜劇演員幫他們演,而不是隨便找個戲路挺寬的名演員來演。
後來慢慢發現真的沒有什麼可弄,找我拍的戲基本就是讓我演一個西域王子那種,有一次還讓我演一個漢奸,那個我挺想演的,我覺得算是正劇里的一個搞笑角色,硬發展喜劇也就是這個路子。
對接的胖妞是在微博上跟我說的,說演四個月10萬塊錢,這四個月就一直呆在橫店,沒有我的戲也不能出來,我說那這個我還有什麼活著的意義嗎?後來她又說是10萬塊錢,不過你要跟我們公司分成,六四分,所以拿到手4萬塊錢,我說合著一個月1萬塊錢呆橫店,我就直接干燈光得了。
所以我到現在一個劇組都沒進過,我一個戲都沒拍過,我試鏡每次效果都挺好的,因為我能一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覺得沒有見過完全不一樣那種東西。但是一到簽約的時候,我又不想和他們長期做,比如和力辰光說我們現在缺一款搞笑一點的那種偶像,我說我又不是什麼喜劇界的偶像,所以這一塊就沒有發展了。
我做了一圈節目,我就下定決心我就要做脫口秀,這東西就是爽,有自己的自由,想寫什麼寫什麼,想說什麼說什麼。我講這麼多年脫口秀,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我有底了,這個最靠硬實力,就你一個人在台上硬講,好笑就可以了。
我沒有社交軟體,從來就不用社交軟體,我真的討厭打字,我覺得打字聊天根本沒法表達出我想表達的情緒,我的肢體眼神交流都表達不出來,所以我很討厭用文字聊天。
剛上表演課的時候,那個書上就會寫跟人交流只有13%是文字內容,剩下87%都是眼神交流,肢體交流還有神態交流。打字聊天它只占那麼多,它90%你都猜不到,所以你經常會誤會別人的話,你經常會表達不清楚自己的話,表達不出來自己的情緒。
我也是會很容易無聊的一個人,所以我聊天節奏也特別快,帶著你往那種快的地方聊,能夠密集一點,笑點很多,這樣聊著我自己也有快感。我說話很快,我平時腦子也動的比較快,這樣我覺得特別有快感,那種大腦加速跑步的感覺讓我覺得特別興奮。
我平時聊天也不像正常人聊天一樣,所以我演出來自然就開始有自己的風格了,像他們那種那種程序化的對話,我就不喜歡跟人聊了。比如說我女朋友的朋友非要把她男朋友帶出來,然後往那邊一坐就開始說他也打遊戲,你們倆可以聊聊遊戲,但我一點都不想聊,因為那哥們舉手投足一看就很裝逼,然後聊的話題也是超無聊,我真的就坐一個小時一個人喝了一大堆酒,發現他還是不能引起我的興趣。我就說這哥們太無聊了,說的每一句話都能猜到結尾,你每說完一句話他都會認可,沒有任何一點反對,這叫什麼聊天,你起碼有一點觀點,能不能反對一下我這句話。
大部分人都是無聊的,所以我上計程車從來不聊天,因為我真的發現很多聊天都是我們逼著自己在聊,感覺你在照顧司機,司機感覺在照顧你,兩個人在互相照顧,就甭聊了得了。司機說的話能有什麼特別能夠吸引我的,突然有一句特別牛逼,你說等一下師傅慢點說,我記一下,不會有這種人。
我在公司里也不是信奉同事必須得處好關係那種人,我根本不在乎,不搞笑就是不搞笑,這個人無聊就是無聊。我覺得藝術家就應該這樣,作為藝術家你就不應該為了什麼考慮那麼多東西那麼懂事,你絕對不能活成父母嘴裡的懂事的孩子。你只要那樣,你會有一天把自己磨得平平,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稜角,你對於什麼事都沒有觀點,因為你經常跟你的同事們領導們喝酒,然後你就開始持一些觀點,說什麼我這想法可能不太對,我這個想法可能太尖銳(又一個押韻了)。
就這種想法,然後你就開始變得沒有意思了,你就開始變得無聊了,藝術家就不應該這樣。這方面我們公司還是挺放鬆的,想跟誰玩跟誰玩,不喜歡哪個演員見面也不用打招呼。我跟 XX 就從來不打招呼,我們都一個多月沒見了,前兩天在60公里之外拍廣告片見面了,我們倆就跟沒看到對方一樣,直接走過去,理都不理,就是這樣。
你不用硬喜歡一個人,這是作為一個人最正常的事情了。我沒有什麼友好的態度,因為有科學研究說有的人之間可能真的就是因為氣味不喜歡對方,就是從動物本能上的,你可能就討厭對方的氣味,然後就開始討厭這個人,討厭這個人的長相,你就開始討厭這個人,有的時候這個原因是非常多的,你也沒法控制的。所以討厭就是討厭,你如果非要表達一些友好的信號,那不就是偽善嗎?所以我從來不幹這種事。
我現在的確有一種成功之後報復性的快感,就做完《脫口秀大會》第一季之後也有。之前我女朋友問我什麼時候和我爸聯繫,我說等這一季拿上大王,帶上獎盃回去跟他一頓爆聊。父母永遠是最現實的,他們只認這些最現實的東西,拿上冠軍過去,跟他聊的就完全不一樣了,他要在跟我這那的,我直接一個飛機飛回上海,再不接他電話。
最近我還在拿完大王的慶祝階段,但後面我還是會繼續寫段子,開專場,準備狠狠寫一波段子,畢竟自己最喜歡的還是脫口秀。
而且我發現我喜歡的東西我就容易過分,就是超級過分。你見過那種小孩有一個興趣愛好,就已經讓你覺得有點變態了那種。比如說有個小孩,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他喜歡一件事,那種人絕對是我這種。對,這種我以前也是,以後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