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的父親謝葆璋其實是一員猛將

2023-08-07     渺茫的風景

原標題:冰心的父親謝葆璋其實是一員猛將

一直以來,因了冰心的緣故,也因為謝葆璋是煙台海軍學堂(今海軍航空大學的前身)的第一任校長,我一直都以為謝葆璋是個文官。偶然讀到冰心回憶父親的文章,才知道他父親是一名英勇善戰、幾次死裡逃生的海軍軍官。北洋艦隊的重要事件,都有謝葆璋的身影。

冰心的父親謝葆璋(1866——1940),字鏡如,福建閩侯(今福州市)人。謝葆璋是身為舉人的父親謝鑾恩的第三個兒子。他的兩個哥哥都子承父業,做了教書先生,只有三子謝葆璋像許多福建的子弟一樣,去投了海軍。光緒七年(1881年),父親的好友、天津水師學堂總教習嚴復回閩招生,嚴復從軍隊里發現謝葆璋是個好苗子,就推薦17歲的謝葆璋北上應試,謝葆璋就一舉考進了天津水師學堂的第一屆駕駛班。只用了三年時間,這一批學生就學成畢業,謝葆璋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派登「威遠」艦實習。實習期滿,謝葆璋進入了北洋艦隊服役。

清光緒十三年(1887年)北洋艦隊的「致遠」、「靖遠」和「來遠」、「經遠」四艘主力巡洋艦,分別在英國、德國建成下水。李鴻章汲取以往購艦的教訓,決定派北洋艦隊的官兵前往英、德兩國接收,不再由洋人送艦來華。這既可免「雇募資遣之煩」,又可使接艦官兵「復得沿途練習之益」。

李鴻章派鄧世昌、葉祖珪、邱寶仁、林永升擔任四艦的管駕官(艦長)。同時,每艦派一名大副和兩名學生,協助駕駛。謝葆璋作為學生參加了這次接艦行動,與邱寶仁等負責接收「來遠」艦。在海軍提督丁汝昌的率領下,中國海軍四百多官兵從英、德接收了四艘巡洋艦,由中國人自己駕駛,穿越波濤洶湧的大西洋,過好望角,經印度洋,順利抵達福建廈門。第二年,四艦駛往北方,加入北洋艦隊。此後,謝葆璋便留在「來遠」艦任職,兩年後,謝葆璋就代理「來遠」艦的駕駛二副。清光緒十八年(1892年),二十六歲的謝葆璋,在畢業八年後,終於達到了這一職務要求的資歷,被正式任命為北洋海軍右翼左營守備,「來遠」艦駕駛二副。

軍裝的謝葆璋

光緒二十年(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八月十八日,北洋海軍主力與日本聯合艦隊在黃海大東溝展開激戰。開戰不久,日艦「赤城」被擊成重傷,轉舵逃跑。作為「來遠」艦槍炮官的謝葆璋發揮駕駛專業的優勢,協助幫帶大副駕駛「來遠」艦尾追攻擊,進一步重創「赤城」,迫使它逃離了作戰海域。戰至下午3時20分,日本第一游擊隊高速的「吉野」等四艦集中火力進攻「來遠」、「靖遠」。兩艦以寡敵眾,苦戰多時,均受重傷。「來遠」艦中彈200多顆,彈藥倉爆炸,尾炮失靈,全艦燃起熊熊大火,「延燒房艙數十間」。危急之中,謝葆璋奉命駕艦衝出日艦的包圍,率領士兵奮力撲救,保住了軍艦。在北洋艦隊倖存的軍艦中,「來遠」艦是受傷最重的一艘。戰後,「來遠」艦駛歸旅順,中外人士目睹其損傷如此嚴重,尚能平安抵港,都為之驚嘆不已。

「來遠」艦上人員傷亡也十分慘重,謝葆璋妻子的一位堂侄在戰鬥中陣亡。他被炮彈打穿腹部,腸子炸了出來,飛濺到煙囪上。戰鬥結束後,謝葆璋含淚把燒焦的腸子從煙囪上撕下來,放回到他的遺體。

這是謝葆璋第一次死裡逃生。

1895年的正月初五日,日軍水陸夾擊威海衛港內的北洋艦隊。由於北洋艦隊的英勇抵抗,日本海軍對威海的正面進攻遲遲不能得手。正月十二日凌晨,日軍派出魚雷艇隊,借夜色的掩護,潛入港內偷襲。二月五日,日軍魚雷艇施放的魚雷擊中受傷的「來遠」艦。隨著一聲巨響,「來遠」艦龐大的身軀急速地翻轉,露出紅色的艦底,不久即沉入海底,艦上官兵三十多人遇難。

謝葆璋在軍艦爆炸的剎那間,縱身跳入冰冷刺骨的海中,憑著一身好水性,拚命游上了劉公島,得以死裡逃生。幾天後,堅守半年有餘的劉公島也被攻占,北洋艦隊全軍覆沒。

黃海大戰

甲午戰爭後,清政府取消了北洋艦隊的編制,劫後餘生的數以千計海軍官兵被遣散回鄉。謝葆璋輾轉回到福州,和家人團聚,與妻子家人度過一段平靜生活。

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清政府恢復北洋艦隊。原「靖遠」艦管帶葉祖珪出任統領,原「康濟」艦管帶薩鎮冰出任幫統。

薩鎮冰是福州人,與謝葆璋是同鄉。謝葆璋入天津水師學堂學習時,薩鎮是學堂的正教習,謝葆璋在「威遠」艦實習時,薩鎮冰又是該艦管帶,所以,薩鎮冰既是謝葆璋的長官又有師生之誼。之後,兩人共事於北洋艦隊,過從甚密。北洋艦隊重建,急需海軍人才,薩鎮冰就電召他重返海軍任職。

也是這一年,清政府從英國購買兩艘4300噸的巡洋艦,一艘名為「海天」,一艘名為「海圻」,都是當時中國海軍最大的戰艦。薩鎮冰兼任「海圻」艦艦長,謝葆璋任副艦長。

甲午戰爭期間,北洋艦隊在旅順、威海的海軍學校都毀於戰火。清光緒二十六(1900年)年,謝葆璋的母校天津水師學堂又毀於八國聯軍的炮火,北洋艦隊失去最後一個人才培養基地,迫切需要重建水師學堂。因此,在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冬,當時已經總領北洋海軍的薩鎮冰派謝葆璋出任煙台海軍練營管帶,並籌建水師學堂。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冬天,新的海軍學校——煙台海軍學堂,在海軍訓練營簡陋的營房裡誕生,謝葆璋為首任監督(校長)。這時候,謝葆璋三十八歲,他第一個活下來的孩子謝婉瑩(冰心)已經4歲了,謝葆璋把她們母子帶到了煙台,父親給女兒穿男裝、教騎馬、玩槍、划船,聊慰夭折了兩個兒子的痛心和遺憾。

謝葆璋和冰心姐弟

一天 謝葆璋像往常一樣帶女兒在海灘散步,小婉瑩沉醉於眼前的美景,對父親說:「煙台海濱真美啊!」父親卻感嘆地說:「中國北方海岸好看的港灣多的是,何止一個煙台,比如威海衛、大連灣、青島、是很美很美的。」小婉瑩就要求父親帶她去看一看。父親撿起塊石子,狠狠地向海里扔去:「現在我不願意去!你知道,那些港口現在都不是我們中國人的,威海衛是英國人的,大連是日本人的,青島是德國人的。只有煙台才是我們的,我們中國人自己的不凍港。為什麼我們把海軍學校建設在這海邊偏僻的山窩裡?我們是被擠到這裡來的啊!將來我們要奪回威海、大連、青島,非有強大的海軍不可。」

始終滿懷報國之心、一直為報國盡力的謝葆璋還是個詩人。冰心在《我的父親》一文中,記錄了謝葆璋的一首詩的後六句:「東溝決戰甘前敵,威海逃生豈惜身。人到窮時方見節,歲當寒後始回春。而今樂得英才育,坐護皋比士氣伸。」雖是一首殘詩,但無論是氣勢還是文采,都可圈可點。

謝葆璋領導的煙台海軍學堂學制是三年,比原來的天津水師學堂、江南水師學堂和福建船政學堂等都少一到兩年的時間。學制短了,就用少休假增加學習時間,寒暑假都用來訓練游泳。謝葆璋深深懂得游泳對於海軍的重要,他就是靠水性好才能在威海冰冷的海水裡逃到劉公島而生存下來的。他說海軍會游泳,就像陸軍會騎馬,是必備的技能。

謝葆璋就是這樣有情懷、有遠見卓識又腳踏實地的人,他以科班出身從基層士兵做起,歷經多次戰火,錘鍊成了出色的指揮官,才被薩鎮冰慧眼識珠,任命為一校之長。在謝葆璋的強力領導下,煙台這所專門培養艦艇指揮官的學堂迅速發展,短短几年便趕上並超過了此前的老牌學校,成為最優秀的海軍學堂。

一心報國的謝葆璋,當然支持同盟會等資產階級革命組織,有學生跟同盟會來往他也不禁止,而且冰心的一個舅舅就是同盟會會員。這些行為被清政府某些官員察覺,準備彈劾他是「亂黨」,又因為在一次滿漢學生衝突中謝葆璋沒有偏袒滿族學生,朝廷欲查辦他,他便憤而辭職,於1910年返回福州。

1911年民國時,謝葆璋又被徵召,先後任海軍部軍學司司長、海軍部參事廳參事、海軍部次長。海軍部取消後,謝葆璋任海道測量局少將局長,併兼任全國海岸巡防處處長,64歲時,還在給海軍做顧問。

他帶出來的煙台海軍學堂成為近代中國培養指揮官最多的海軍學校,歷屆畢業生成為中國近代海軍的中堅力量,抗日戰爭期間,中國海軍80%以上的艦艇長是該校的畢業生,比如:郭壽生為國民黨海軍將領,在渡江戰役中發揮巨大的策反作用,建國後任海軍研究會顧問。李之龍任國民黨海軍局代局長、中山艦長,他在校時即積極宣傳蘇聯十月革命,宣傳馬列主義,並加入中國共產黨,後被蔣介石在黃花崗殺害。鄧兆祥曾任「重慶號」艦長,率艦起義,後任北海艦隊副司令及全國政協副主席等。

1928年,煙台海軍學堂(民國後改稱煙台海軍學校)併入福建馬尾海軍學校,同年冬天,原校址毀於大火。今天,在煙台海軍學校的原址,崛起了新中國的海軍航空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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