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盆里的小雪人,結晶了爸爸媽媽對我的深愛

2022-02-15   蘭州晨報

原標題:坐在盆里的小雪人,結晶了爸爸媽媽對我的深愛

蘭州晨報

我叫朵朵,2歲4個月,是名脊髓性肌萎縮症(SMA)患者。大家可能並不認識我,但相信不少人看過媽媽堆了個小雪人、用盆子端到孩子病床前的視頻,我就是那個視頻中的孩子。

視頻截圖

我不認識雪

卻擁有專屬小雪人

虎年伊始,2月6日,蘭州下了一場大雪。

所有人都在享受看雪景、打雪仗、堆雪人的樂趣,但我沒有力氣做任何事情,包括呼吸。

雪是什麼樣子的?我的世界裡,一片空白。

小區里,孩子們玩雪嬉鬧的快樂,不時傳進屋內。爸爸媽媽也時不時在窗前看看雪景,看看雪中奔跑的孩子。

我躺在病床上,插著呼吸機,對外界的一切渾然無知。

那天,原本不認識雪的我,卻擁有了專屬小雪人。為了讓我能看到雪,媽媽用盆子盛著一個精緻的小雪人,放在我的眼前。潔白的小雪人,憨墩墩的,甚是可愛。摸一下,冰涼的感覺很好玩,我開心地笑了。

媽媽開玩笑說,她是「手殘黨」,堆出了世界上最丑的雪人。可在我看來,這個雪人很美。它有鼻子有眼睛,最重要的是,在它的身上,結晶了爸爸媽媽對我的深愛。

出生3個月

我被確診為罕見病

我生在一個幸福的小家庭。我的媽媽很漂亮,她和我的爸爸是高中同學,很相愛,大學畢業後的2018年 ,他們結婚了。

媽媽說,懷孕後的她每天都很開心,盼望著我的到來,也設想過很多種我們小家的未來……

2019年10月16日,我出生了。體重6斤4兩,各項體檢正常。能自己吃奶,也能擺擺手、伸伸腳。

但到了42天,媽媽帶我去醫院做常規體檢,醫生髮現我頭抬不起來,胳膊和腿不能自主動彈,說發育有點問題,並建議爸爸媽媽做詳細檢查,早點進行干預。

爸爸媽媽並不相信,大眼睛,又愛笑,白白胖胖的女兒,看上去和其他孩子無異。

2020年1月,我已經3個月了。爸爸媽媽又帶我到醫院做系統檢查,最終確診為罕見病——脊髓性肌萎縮症1型,這種病是一種會導致肌肉無力和萎縮的運動神經元病,而我是這種病里最嚴重的類型。

我家有個小型ICU

媽媽是我的醫護「專家」

確診的那天,媽媽抱著我跌坐在醫院的走廊里,大聲痛哭。她心疼、絕望,不停地問爸爸,為什麼是我們家的朵朵?

是啊,媽媽想不明白,她和爸爸以及家庭成員都沒有類似的遺傳疾病,命運為何如此殘酷,讓這一切苦難降臨在一個嬰兒身上。

成長到6個月時,我的發育更加退化,連正常吮吸的力氣都沒了。爸爸媽媽說不出的揪心,可生活還得繼續,他們擦乾眼淚想盡辦法要救我。

這就是我的爸爸媽媽,雖然希望渺茫,但依然不放棄女兒生存的一絲希望。

後來,他們購買了呼吸機、咳痰機、吸痰器等各種專業醫療設備,把臥室改造成了一個小型ICU。他們要用最短的時間熟練使用這些設備,用它們來維持我的生命。

幫我翻身,定時查看呼吸機管路,沖奶粉、注射奶,給臥室消毒,邊霧化邊拍背、吸痰、咳痰、做輔食……這一項項繁瑣而重複的工作,是媽媽每天的「必備功課」,幹完這些活,有時候是深夜、有時候是凌晨。

我的媽媽生於1991年,以前靚麗愛美的她,自從有了我以後,再也沒時間打扮自己了,她所有時間都給了我。為了更好地照顧我,她辭去了自己喜愛的工作。從此以後,爸爸一個人外出工作拚命掙錢,媽媽在家一刻不離地照顧我,到了晚上輪流照看,24小時不離人。他們每天的睡眠都沒超過4小時。

為了我,他們拼盡全力

日常照看我,媽媽已經駕輕就熟。但媽媽最怕我出現併發症,尤其是肺炎。

還真是怕啥就來啥。2020年5月初,因為肺炎我住院了,沒辦法吞咽,只能插胃管。到了9月,又因重症肺炎住院,再次插胃管,一個多月不見好轉。不得已之下,爸爸媽媽帶著我和一大堆醫療設備奔赴北京。

在北京時,我進了ICU,每天花費至少4000-5000元,這對於僅靠爸爸一人工作的家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爸爸媽媽捨不得住賓館,媽媽睡在醫院的走廊里,爸爸睡在汽車裡。10月份的北京已經寒意陣陣,爸爸在車裡睡了2個多月。12月份出院後,爸爸媽媽怕我的病復發,也不敢回蘭州的家,便在北京租了一間小房子,爸爸兼職送外賣,媽媽專職照顧我。有了我之後,爸爸媽媽再也沒有過安穩日子。

高昂的醫療費是壓在他們頭上的一座大山。我注射一針治療脊髓性肌萎縮症特效藥——諾西那生納注射液,自費需要70萬元。為了這一針,爸爸媽媽向身邊的親戚朋友借了個遍,最終我在北京進行了注射治療。

並不是沒有人勸爸爸媽媽放棄過,但每一次,他們都會說,要拼盡全力。

救命藥降價了

我要努力活下去

慶幸的是,到了2021年8月,我的情況終於穩定了,我們也再次回到了蘭州的家。

沙發上是媽媽給我準備的各種毛絨玩具,床邊有我最愛的海馬和小豬佩奇玩偶,我百天之前的照片也被印成了畫。媽媽和爸爸睡在我房間的飄窗上,那裡成了他們的「值班室」,只要在我身邊就不停給我做按摩,一個小時幫我翻身一次,所以我身上沒有一處褥瘡;爸爸下班回來後,顧不上休息,他會給我講故事,還給我「布置」作業。

陽光好的時候,爸爸媽媽會把我放在特製的椅子上,好讓我看看外邊的世界,他們把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花在了我的身上,憧憬著奇蹟的發生。

2022年1月,我們等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諾西那生納注射液價格降到了3.3萬元。1月21日,我成為脊髓性肌萎縮症靶向藥納入醫保後甘肅的首例注射者。

媽媽說,這個藥價格從最初的近70萬元/針降至3.3萬元/針,甘肅的醫保政策還能報銷60%,我們由此看到了希望。

我一共注射了7針諾西那生納注射液,會發出咿咿呀呀的簡單聲音,會搖頭了,爸爸和媽媽每天看著我的變化,笑容也多了起來。

現在,媽媽還開通了抖音號,專門記錄我的日常。同時,她也學著直播帶貨,緩解家裡的經濟壓力。很多有愛心的阿姨留言給媽媽打氣,也給我打氣,媽媽說她們是我的「雲姨姨」。

「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現在很好,很知足。」媽媽常常這樣對著爸爸說。

接納不幸,努力活著。

是的,萬物皆有裂痕,

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本文系奔流新聞記者根據採訪寫作而成,為更真實地展現被訪家庭的經歷和感受,以朵朵的第一人稱敘述。)

記者手記

每一個新生命,都是一個精靈。無所謂瑕疵,更無所謂遺憾,他們來到這個世上,理應受到每一個人的尊重。

蘭州小女孩朵朵也是那個被父母愛著的精靈。從網傳視頻中,很多人認識了患有罕見病的朵朵,並為她執著的父母而感動。

當我們見到朵朵媽媽時,她並不像記者想像中那樣愁容滿面。她總說,很知足,很珍惜。希望媒體多關注其他患病的孩子,給予他們幫助。

在採訪過程中,朵朵媽媽總不停地起身去臥室照顧朵朵,生怕朵朵睡醒會害怕。朵朵媽媽說:「孩子爸爸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經濟壓力,不讓我操一點心。我們的所有努力,就是怎麼能讓朵朵更好地活著。」我們從這對夫妻身上看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患難與共。

而這一切,朵朵是能感知到的,她一睡醒就會望向媽媽,媽媽說話時,她聽懂了會笑。雖然生而不幸,但朵朵遇到了這樣愛著她的父母,一直把她視為最珍貴的生命禮物。我們想,朵朵一定有許多話要給自己的爸爸媽媽說吧,於是萌生了用朵朵口吻講述這個故事的想法。

勇氣的形式有很多種,最令人動容的,也許就是為了愛而不懈堅持。

文·圖|奔流新聞記者 熊園 歐陽海傑

視頻 |奔流新聞記者 熊園

編輯丨竇虹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