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好時光,每天聽見有趣的蘇州。
莊子曾說過「夏蟲不可語冰」,說的是蟲,指的卻是見識淺薄的人。而真正屬於夏天的蟲子其實可愛多了,它們一輩子都活在了短暫卻炙熱的夏天裡,早已和我們記憶里的夏天融為了一體。
在江南,春天是聽鳥叫,而到夏天,蟲子們的聲音就漸漸多了起來。
一般在進入梅雨季後,池塘里的青蛙先耐不住寂寞打了個頭陣,而到盛夏之後徹底呱呱個不停,只要在鄉野里,在星空下,就很容易「聽取蛙聲一片」。
不過在城市裡,更常聽到的是知了的叫聲,也許談不上動聽,但沒有蟬鳴的夏天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清風半夜鳴蟬」的詩意自然美好,不過在夏天的記憶里,蟬鳴更多的是在烈日炎炎的午後。
街上幾乎沒什麼行人,老蘇州們都躲在家裡,搬一把藤靠椅或躺椅,手拿一柄有年頭的蒲扇,在院落、天井的蔭頭裡一靠,悠哉悠哉的小眯一會,酷熱的風從弄堂里吹過來似乎都涼快多了,很快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蟬的叫聲,如陣陣浪花一般吹進耳朵。
蟬鳴是很有趣的,仿佛它們中間有個身著燕尾服的老大哥專門負責指揮,大家一會齊聲合唱,一會又安靜下來,儼然是夏天裡的一個合唱班。
提到蟬,我們的耳邊會不自覺打開播放器一樣出現它們的叫聲,而說起蟈蟈,蘇州人眼前則會浮現那些裝滿了蟈蟈的竹籠子。
小時候經常看見這樣的場景,只要聽到屋外有陣陣密集的蟲鳴,就知道賣蟈蟈的人來了,出門一看,一個個藤編的籠子都被捆在了竹竿上,像一個移動的蜂窩一般,把推車小販的身影都擋住了。
蘇州話里「蟈蟈」也叫作「叫哥哥」,幾乎每一個蘇州人小時候都會纏著父母給自己買一隻回來,捧在手裡、掛在家裡,時不時就拿顆毛豆或者豆角去逗逗它,對它念叨:
「來,叫哥哥。」
作為蟈蟈的親戚,蟋蟀的待遇顯然更特別。蟈蟈一般長在田野里,很少有小孩去捉,都是街上買現成的。而蟋蟀就不一樣了,喜歡在些犄角旮旯的雜草、亂石里生活,因此捉蟋蟀也成了不少人童年的遊戲。
蟋蟀除了叫蛐蛐,還有個別名叫促織,紡織業發達的蘇州人對這個詞有著自己獨到的解釋,認為這是蟋蟀在敦促我們辛勤勞動,多織布,不要偷懶。
蘇州話對蟋蟀的稱呼也更別致,叫做「財積」,也有說是「賺績」的,績的本意就是「用紡的紗織的布來還本付息」,後來引申為成績,顯然蘇州人這樣稱呼還是與絲織勞作有關,只有像蟋蟀叫得那樣勤勞才能養家餬口啊。
比起其他夏蟲,蟋蟀顯然更深得蘇州人喜歡,因為盛夏一過,到了秋天還可以鬥蟋蟀。
鬥蟋蟀作為民間的一種娛樂活動歷時悠久,唐代便誕生了,到了宋代就已經非常流行,當時有一幅《秋庭童戲圖》畫的就是一群小孩鬥蟋蟀的有趣場景,而到了明清之後更是風靡一時。
傳言明朝宣德皇帝就是個著名的蟋蟀皇帝,特別喜歡在宮裡鬥蟋蟀。而當時負責給皇宮進貢蟋蟀的就有蘇州人民。在曾經擔任蘇州知府的況鍾給皇帝的奏摺里就有專門彙報蘇州人捉蟋蟀的情況。
而在《清嘉錄》等書中里更是詳細記載了蘇州鬥蟋蟀的情形,不誇張的說當年全城百姓都在參與這項活動,富人有富人的講究,平民有平民的樂趣,兩隻小蟲在「賺績盆」里搏鬥廝殺,實在妙趣橫生。
蘇州人鬥蟋蟀還講究「玩蟲一秋,玩(蟋蟀)盆一世」
現在蘇州城裡仍有許多蟋蟀愛好者,他們會不遠萬里跑到山東去買蟋蟀,他們眼光獨到,一眼就能看出哪個驍勇好戰,哪個是縮頭烏龜。經過一番精心飼養和調教之後,就會不定期的舉行鬥蟋蟀活動。
你看,小小的蟲子,也可以給生活帶來大大的意趣,沒有夏蟲的夏天,果然是不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