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是個多情公子,自幼在女兒堆里長大,也養成了許多毛病,比如愛紅,愛吃女孩嘴上的胭脂,最討厭讀正經書,說男子是鬚眉濁物,說女子是水做的骨肉,等等。
賈寶玉還有不少令人不解的癖好,比如史湘雲進賈府一回,賈寶玉第二天就跑到黛玉房裡,當看到湘雲丫鬟翠縷要倒湘雲的洗臉水時,寶玉卻一把攔住,用湘雲用過的洗臉水洗了臉。
這個舉動對於今天的讀者來說,簡直有些不可思議。賈寶玉不是最愛乾淨的嗎?為什麼別人用過的洗臉水,他一點都不嫌棄?難道他不覺得髒嗎?
自然,如果這洗臉水是他眼中的那些濁臭逼人的鬚眉濁物用剩下的,賈寶玉自然嫌棄,可能還會像妙玉對待劉姥姥一樣,連杯子都不要了。
但問題是,這洗臉水可是他的雲妹妹用剩下的呀,她可不是別人,是跟他一起長大的關係最為親近的妹妹。
估計倆人小時候,也沒少用同一盆洗臉水洗臉,那時候二人尚小,有這樣的舉動,身邊之人自然也都不會說什麼。
但如今兩人大了,即便關係再親密,畢竟是男女有別,湘雲自然是懂這個道理,作為女孩,她也一直遵守這樣的禮節和規矩。
但賈寶玉這個混世魔王卻絲毫不管這些,就像《西江月》里說他的,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他才不管世人怎麼評價呢,只要自己舒服開心就好。
對寶玉來說,女孩都是水做的骨肉,都是無價之寶珠,她們用過的東西,他不僅不會嫌棄,甚至巴不得跟她們共用一物。賈寶玉的這個癖好,在黛玉身上表現的最為明顯。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一回,寶玉怕黛玉睡覺對身體不好,就要替她解悶,但沒有多餘的枕頭,黛玉讓他枕外面的,他就說不知道是哪個髒婆子的,不願意要,就要跟黛玉共枕一個枕頭,黛玉直接嚴詞拒絕了。
後來,黛玉被他纏不過,到底還是把自己的枕頭給了他,自己又另拿了一個過來。
這就是賈寶玉,女孩的東西,即便是用過的,那都是好的。那些婆子媳婦的東西,即便沒用,對他來說,可能都是不不幹凈的,正如他所說,結了婚的女子,都沾了男子的污濁之氣。
可賈寶玉沒想到的是,他自己就是個男子啊。而且他眼中的這些女孩,早晚有一天也都會嫁為人婦,也終有一日會被生活毒打,進而會為了生計而成為失去光澤的魚眼睛啊。
如果是在怡紅院,賈寶玉單是洗臉這件小事,估計就夠身邊的丫鬟忙活的,得有人去打洗臉水吧,得有人拿毛巾吧,得有人遞香皂吧,得有人服侍他梳洗吧……反正洗個臉不會像他自己那樣,洗兩把就完事。
因此,他自己也說,我趁勢洗了就完了,省得又過去費事。畢竟他是賈府的金鳳凰,早起梳洗還不得三四個丫鬟伺候著?就是用湘雲的洗臉水,還得翠縷端著盆,紫鵑遞香皂呢。
翠縷作為一個丫鬟,看到賈寶玉如此,忍不住說,還是這個毛病兒,多早晚才改。一句話暴露了賈寶玉的毛病,總喜歡用女孩的東西,不是用人家的洗臉水,就是吃女孩嘴上的胭脂。
像賈母的丫鬟鴛鴦、王夫人的丫鬟金釧兒,賈寶玉都曾摟著人家脖子吃嘴上的胭脂。小的時候還好,丫鬟們不會計較,只當他是個孩童,可大了就不一樣了,如果這些毛病再不改,世人難免會像政老爺一樣,將其看作是酒色之徒。
其實我們知道,賈寶玉並不是這樣的人,這只是他愛女兒之心的一種外在表現,警幻仙子也說他,在閨閣中,固可為良友。因為身邊的女孩不僅知道他這些毛病,也了解他的為人。
但同時,警幻仙子也說了,如果在世道上,就難免會受到百口嘲謗,萬目睚眥。世人當然不會理解賈寶玉在閨閣之中的各種毛病,這不是酒色之徒是什麼?但脂硯齋也說了,看似淫極,其實真正雅極趣極。
雖然是湘雲用過的洗臉水,但自然不會有多髒。在寶玉眼中,閨閣中的女孩,多是清凈潔白的,是水做的骨肉,即便是她們用過的洗臉水,那也比那些鬚眉濁物沒用的要乾淨,甚至還多了一重女孩的體香和脂粉香呢。
寶玉能用黛玉用過的枕頭,能用黛玉的酒杯喝酒,去襲人家裡能用襲人的坐褥、手爐等物,自然也能用湘雲的洗臉水洗臉,這在他看來,根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
作者:夕四少,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