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水葉原創小說丨歲月的斑痕(二)

2023-12-20     真言貞語

原標題:姚水葉原創小說丨歲月的斑痕(二)

歲月的斑痕(二)

文/姚水葉

風穿行在雲層里,穿行在嫩葉枝條的搖曳中,太陽拉長了它運行的距離,暖春的氣息濃濃地輝映在農家田園裡。洋芋芽掙脫了泥土的束縛,惠恩於曠野的雨潤,在地皮外快速成長,早苞谷夾雜著早黃豆相繼露出了二寸高的鴉雀嘴,綠茵茵地爬滿山坡。田成帶領社員們忙碌了二十多天,鋤完了山坡地的洋芋,鋤完了山坡地的早苞谷、早黃豆,傍晚前收工時,田成悄悄地叫了聲:「有良哥,把鋤頭叫誰捎回去,咱倆借時間去水庫逛走。」

程有良知道是前幾天說過的事,就應了田成:「能成,咱去先不說事,拉扯幾句閒話就回來。」

「做作是女人的毛病,你是男人乍也學會做作了,我沒說過媒,這次說媒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貴賤甭傷我臉,路遠,沒時間拉扯,地鋤完了要修路、造田,今黑去再順便問修水庫的領導要些炸藥、雷管、導火線,咱倆得捎回來。」

程有良邊走邊聽田成還帶著集體的大事情,更加快了腳步。

每一個大隊集體宿舍的窩棚都分別搭建在半山腰處稍有平坦的地方,他倆借著月光,順著一條羊腸小道走進民工宿舍,宿舍里的木樁上分別掛著兩盞玻璃燈,底矮的窩棚里比較寬敞,容納了四五十個民工,靠牆而鋪的枯草地鋪上放著一床床不同顏色的破舊被褥,他們吃過晚飯後,四個一組、五個一夥地玩著撲克牌,而且每組打牌人的身後都圍著兩三個助興的民工,個個都在替玩牌的人明里著急、暗著使勁。

田成順著狹窄的過道走了一圈,民工們沒有注意到田成和程有良,田成觀察到幾副撲克都是缺角少邊的舊撲克,已經揉搓的沒有一點光澤了,還有用煙殼皮手工剪成的撲克牌代替的差張,上面畫了紅桃K、方塊九,民工們誰也捨不得丟手,更沒有謙讓的意思,而且,能玩到手的都是帶點關係,搭上親表的人,牌少人多,玩的人少,圍觀的人多,這也是民工們唯一的娛樂形式。田成知道,這些都是各小隊挑出來的精壯勞力,當中有十五六歲剛出校門的學生,也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毛頭小子,還有三四十歲的壓陣精英,白天鋪底壩,打炮眼,運石頭,論幹勁都是好樣的,個個不輸人。

程有良跟著田成也在狹窄的過道里走著,他想憑感覺找到他要找的人,尋視了一圈,那些玩撲克牌的人和圍觀人的外貌、氣質都是女兒大芳配不上的人,肯定都是修水庫鐵姑娘組的心儀郎君。田成知道有良在人堆里尋視,他悄悄地拽了一下有良,向窩棚西頭的燈光背影處示意地看了一眼,有良注意到那燈光背影處有兩個人在編籠,他倆走過去分別坐在兩塊石頭上,田成叫了一聲:「戰懷,上次叔跟你商量的那個事,你還在心放著麼?」

田成又對有良說道:「這是娃他哥。」有良嗯了一聲。

田成又對戰懷介紹說:「這是大芳她爸。」

戰懷顯得既客氣又高興地站起身,從身上摸出了一盒羊群香煙,笑著拆開給有良和田成一人遞了一根,田成連忙擋了回去,又從自己身上掏出了寶成煙笑著說道:「抽我的,都抽我的!」

坐靜後,田成又指著正在編籠的小伙子對有良說道:「這是我表侄戰地,人勤很,你看人家都耍牌呢,他還借空編籠,是個過日子的實在娃。」

田成又對戰懷說道:「戰懷,我能說這話就能擔起倆娃的責任,你放心,大芳就是一個腿有點不方便,沒有其他女子跑得快,但縫衣、做飯、納鞋都行,咱農家過日子,能看住門管了娃,有這些本事就夠了。」

戰懷、戰地都爽快地應承了田成的話,臨走時田成悄悄地塞給了戰懷二十塊錢和一包沒拆開的寶成煙,又對戰懷、戰地說道:「抽時間到屋走一趟,也看看大芳,能成了就訂了。」

兄弟倆同時嗯了一聲,又悄無聲息地送田成、有良走出了民工窩棚。田成又對有良說道:「正事說了辦閒事。」

有良知道這是田成的客氣話,便說道:「你會說話很,把話說翻了人還愛聽,咱捎炸藥才是正事。」

他倆加快腳步繞了一段山路,來到水庫指揮部,領導們剛開完會,師崇武書記還沒離開板凳,田成走上前又掏出一盒沒拆開的大雁塔香煙,邊拆邊賠笑對師書記說道:「本來該給您買大前門香煙,錢不夠就買了大雁塔。」

師書記笑著說道:「甭拆甭拆,我才抽過,整盒給我,明天給做活踏實的人抽,有事說事。」

「我隊里洋芋、苞谷鋤完了,要修路造田,需要些炸藥,您看……」

師書記拍了拍田成的肩膀,很高興地問道:「來幾個人?」

「倆人!」

「能成能成,一包煙只能換五十斤炸藥,一盤導火線,一盒雷管。」

田成喜出望外,高興地連聲說道:「太感謝書記了,太感謝書記了!」

師書記對田成說道:「甭謝我,我不愛聽客套話,說話果斷、辦事利落是我的脾氣,誰要說話對不上我的脾氣,我可翻臉不認人!」

書記說完就出了指揮部門對著斜對門大聲喊道:「保管員,保管員。」

不知誰應了聲:「保管員收工時出去了,還得一會才回來呢!」

師書記聽罷鎖上了指揮部門,拍了拍田成的背,看了一眼有良說道:「走,坐我房子等會。」

進了門,田成和程有良分別環視了房子裡的陳設,房子不大,半邊放了一張床,床上只鋪了一床特別薄的軍用褥子和一條藍底碎花的平布床單,一床被面是帶有印花的綠色棉綢,被裡是剛洗染過的月白被裡,另一床軍用被子像一整板做好的嫩豆腐,平整地放在另一邊。牆的半邊放了一個長方形的寫字桌,再就是一個洗臉盆架,它是用兩根八號鐵絲合併做成的,很是美觀,絕不遜色於商店賣的臉盆架,掛的兩條毛巾也都是六成新,牆角放了兩雙軍用膠鞋和兩雙高腰雨靴,全都是42碼的。師書記轉過木椅說道:「地方窄,只能坐一個人,程有良,來坐這。」說著指向了床。

「不不不,我坐這。」程有良說著自動地拽過田成,示意田成坐床他坐椅子,田成沒客氣,掀起了褥子,坐在了床板上,師書記也掀起褥子坐在了床板上。師書記平易近人沒有一點官架子,讓有良和田成很感動,一下子打消了侷促的氣氛,他們沒話找話,田成問道:「書記,上次在我隊開大會咋沒見你?」

「叫我老師就行,甭帶書記二字,聽著彆扭,我是農民出身,當了幾年兵,復員後愛搞農業生產,不喜歡搞政治,那些靠投機取巧向上爬的心眼我學不會,縣上領導都知道我是二桿子,何況公社領導,幾回不上場也就沒人通知我了,在這落個清靜。」

田成笑著說道:「你就不怕誰給你使絆子?」

「使,咋不使!去年水庫剛初建,就有人看不慣我在這當水庫的當家,騙我回公社開次象徵性的座談會,我換了衣裳在半崖上打炮眼,來了幾個人沒找見我,座談會也沒開成。」

「你還得提防著!」

師書記習慣性的搖了搖頭說道:「球,頭割了碗大個疤,在風頭坐著,防哪會?」

一向不善言笑的有良也笑了,心想堂堂的書記也有粗野的時候。很大的功夫,保管員才回來,依照師書記的要求,從材料室取出了他們二人需要的東西,師書記對田成和程有良千叮嚀萬囑咐:「注意安全,打炮眼、放炮都是危險活,暮囊(木訥)人千萬別干。」

師書記又讓他倆簽了名,摁了指印返回了。有良從水庫回來已經半夜了,他掀開鍋蓋,端起了鍋里留的一老碗飯,邊吃邊對老婆說道:「我見過田成給大芳說的那個娃了,這事八成能成,能讓娃做個上門女婿就更好。」

「田成說娃屋沒地方,結婚在咱屋結,看能行不?」

「看這幾天他屋來人著,準備些白面,到時多擀些面。」

一切都在預定之中,大芳的婚事很順利,田成領著戰懷、戰地拿來了小四樣,一雙黑色平絨平底鞋,一盒雪化膏,一雙尼龍𧙕子,一條方形棉線頭巾,外帶一盒點心,也沒有彩禮就決定了戰地、大芳二人的婚事。

臨近立夏時,程有良剃了頭,刮凈了鬍鬚,從收拾乾淨利落的程有良看,他善良的內心和乾淨的外表也決不輸于山村裡任何一個人。程有良收拾了另外一間房作為女兒大芳的婚房,大芳給土炕的四周貼了一圈花紋紙,剪了兩個喜字貼在顯眼的位置,雙方各自邀請了兩個大隊的書記、村長,本隊隊長,在程有良家為戰地和大芳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儀式。雙方幹部共同協商戰地這一年不離水庫,掙的工分歸戰懷所有,戶口暫時不動,分糧歸戰懷所有,程有良對所有的條件全都答應了,小芳放學回家,程有良讓小芳叫了一聲哥,就算認了姐夫。戰地和大芳完婚的事只是他倆生命的歲月里結下的一塊小小的斑痕。

【作者簡介】姚水葉(女),陝西西安人,於一九七八年畢業於太乙宮中學,以耕農、養殖為生,更愛文學,喜歡用筆寫方式向讀者傳遞善良,傳遞親身體會過的人間美德,歌頌祖國的大好河山,對生活抱以崇高的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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