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失靈?不,《慶餘年》們打臉了

2019-12-20     毒眸官方號

《慶餘年》又雙叕上熱搜了——昨日《慶餘年》更新前,就已登上四次熱搜,其中「慶餘年」一詞在熱搜榜上將近24小時。雖然是圍繞「點播」這一爭議話題,但也已證明了這部「大IP」劇的火熱。

自暑期檔《陳情令》《全職高手》《長安十二時辰》等「大IP」劇之後,年末的《從前有座靈劍山》《慶餘年》《鶴唳華亭》再次點燃了「大IP」劇的市場。在追劇熱潮中,也許有觀眾還依稀記得,去年談論到「大IP」劇,更多說的是「IP+流量」模式的失靈。畢竟,去年的一些「大IP」劇從播放量到討論度都較為遜色,2018年年度爆款劇更是被「無IP無流量」的《延禧攻略》拿下。

從數據來看,IP劇在2019年表現確實優異:酷雲數據顯示,直播關注度TOP20的劇集中,IP劇共達14部,遠高於2018年的5部,且14部劇集的豆瓣平均分均高於當年均值(2019年數據截至11月30日)。

上周由Sir電影和毒眸聯合舉辦的「後浪拍岸·Sir電影2019文娛大會」便針對這兩年IP劇的反彈表現,設置了主題為「大IP已死,是真的嗎?」的劇集論壇,邀請到了檸萌影業總裁陳菲、閱文集團高級副總裁羅立、愛奇藝高級總監、奇星戲劇工作室總經理李蒞櫻、靈河文化創始人兼CEO白一驄、留白影視創始人徐康,與我們共同探討IP的演變和方法論議題。

今年熱門「大IP」劇的半壁江山都在這了,看完下文,也許你會對IP劇有不一樣的認識。

一、大IP:從唱衰到反彈?

IP劇的唱衰論,也許是從它口碑滑坡開始的。

從上文的插圖不難看出,過去幾年間,常有口碑不及格的劇出現在IP劇的列表中,《孤芳不自賞》《甜蜜暴擊》這樣不足豆瓣4分的作品更成為一時熱議的話題。這也讓「IP+流量」的模式成了讓觀眾直皺眉的存在。

《甜蜜暴擊》豆瓣僅2.7分

而替代「大IP」和「流量」,成為過去兩年劇集行業熱詞的,是「圈層」和「垂直」。平台在細化用戶的需求,劇集用戶群體因此細分,劇集的類型也隨之垂直。作方和平台開始以中小成本的投入打造「圈層爆款」,不再一味追求「全民爆款」——青春劇《忽而今夏》《獨家記憶》、垂直類題材劇《媚者無疆》《鎮魂》……都具有一定的話題度和造星能力。

更多細分、小眾的題材劇闖了出來,「大IP」似乎已經不再是主要宣傳對象了。媒體間「大IP走向沒落」「大IP前景悲觀」「大IP將何去何從」等唱衰的言論都已出現。不過,針對「大IP唱衰」說,在場嘉賓並不十分認同——

羅立:從我的角度來說不希望大IP被唱衰,事實上也從來沒有看到大IP在整個世界範圍之內有任何衰弱的跡象,漫威還是那麼紅,《慶餘年》還是這麼堅挺,《全職高手》還是這麼棒。大IP代表著內容的受歡迎的程度。當這些故事被好好製作,大多數情況來說,他們無往而不利。

並不是看輕原創、編劇老師的成就以及努力。一方面來說,中國專業的編劇老師還不夠多,真正的編劇老師要想靜下心來做一部好的原創劇,目前來看還是蠻艱難的,IP是解決目前內容荒的一個比較好的解決方式;另一方面,因為IP本身經過市場反覆驗證,具備持續挖掘、凝聚情感的能力,大IP不會被唱衰。

閱文集團高級副總裁羅立

白一驄:我認為大IP本身沒有問題,也是由作者創作出來的,否定大IP一定程度上是否定原創創作。

其次,大IP拍完出現不好的情況,那不是IP的問題,是拍的人問題。IP能成功,就證明這個作品是好的,把IP換成名著來比喻更簡單——莎翁的戲在世界範圍拍了很多次,有一個人沒拍好,難道就說莎士比亞不行了?其實還是拍這個戲的團隊沒有做好。包括我們現在所謂大IP的生產,這個IP是不會被毀掉的,我們只會把自己毀掉。過去資本比較熱,生產過於快了,短時間做出來的作品確實有一些問題,但IP本身沒有問題。

靈河文化創始人兼CEO白一驄

陳菲:大IP不該被過度神話或踩踏。IP和原創都是作者寫就的,本都是影視作品的源頭。對於檸萌來說,評判IP或原創就是看它是不是一個好故事、適不適合影視化,而對於IP來說,我們最關注的是這個作品的IP之魂是什麼,在做影視化改編的過程中如何保留。

過去這一波的IP熱潮,實際上跟2015年因視頻網站崛起而帶來的行業風口有關係,這是視頻網站16-35歲的年輕用戶對劇集的消費需求產生的,而這批網生用戶和IP有先天的關聯。十年以上積澱下的大IP在過去幾年的熱潮期幾乎被開發殆盡,今年播出的一些作品,不管是《長安十二時辰》,還是像我們的《九州縹緲錄》、《全職高手》,都是這IP熱潮期中的大IP。

白老師剛才說的對,IP的改編不是IP的錯,改編時選擇保留什麼,改編什麼,我們也是在探索中試錯。我還是這個觀點,改編的核心是鑑別這個IP的魂是什麼以及如何保留,當然不同題材的IP會有不同的側重點。

檸萌影業總裁陳菲

二、大IP改編,進入「下半場」了嗎?

從嘉賓的分享中不難看出,IP在過去幾年間始終在妖魔化和神化之間來回,是因為人們太想複製IP神話,而熱錢的湧入助長了浮躁的IP創作心態,經驗的缺失又讓製作總不盡人意。「IP本身也沒有錯,而是市場對IP的認知出了錯。『IP失靈』本質也不是IP的勢能出現了衰減,而是偏離IP價值的創作失了靈。」企鵝影視高級副總裁韓志傑曾在演講中說到。

而今年IP改編劇的叫好叫座,似乎預示著IP改編劇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在這個階段,人們不能再妄想用幾個元素的疊加,如「大IP+小鮮肉」就能複製爆款;過往諸多IP劇的失敗,都為後來者們鋪平了道路。前人摔過的坑,似乎都被如今的創作者們小心地避開了——

徐康:今年呈現出好的、大體量的IP劇,都是前兩年拍的。前兩年大家處於嘗試期和試錯期,去年年底參加一些論壇,大家會探討大男主IP完了,因為去年播的都一般。今年有幾部大男主IP,包括正在播的《慶餘年》,就開始探討大女主不行了。事實上這都只是一個短暫的現象,長期來看還是要看內容本身。

在《長安十二時辰》之前,留白也做過一些中型IP的改編,有些在創作階段,經過多次討論或太多修改後,也會自問如果連原著的核都改掉了,那還拿這個IP幹嘛?所以總的來講,我們還是認為一個好的原著,在影視化過程中,還是應該儘量尊重和保留其主旨的主旨。像明年我們跟愛奇藝有一個非常大的劇《風起洛陽》,也是馬伯庸的原著,我們也會把一些好的懸念和高質感延續下去,儘量多做一些系列化的摸索和嘗試。

留白影視創始人徐康

白一驄:大IP改編不存在上半場、下半場,大家小時候看過《西遊記》《紅樓夢》,都是大IP改編。我們現在看到的大IP,都是發酵十年以上的。對於影視方來說,能做的就是儘量找到適合改編的方法。拍攝所謂大IP是一個摸索的過程,怎麼去理解觀眾,讀者和影視對於IP認知的不同?都需要試錯。

還有一個大IP改編劇《幻城》,讓大家看到大IP和大體量特效怎麼避坑。總得有人去趟這個坑,才能讓這幾年展現出來的IP劇比以前要好。《長安十二時辰》有這麼高的精度,《全職高手》中間遊戲場景還是實拍,這是無數人摔過來後我們才有可能看到的。以後的遊戲競技畫面,就有《全職高手》給我們趟過這條路了。就是這樣一個過程,不存在IP好或者不好。

《全職高手》中的遊戲競技畫面

李蒞櫻:三年前的大IP時代,帶給我們的更多是沉思,去想大IP能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價值。好的內容、原創的作品依然是IP,就看你怎麼去打造它了。其實這個行業需要原創,平台也願意扶持那些好的想法。原有的IP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有很多不能調整的,這是一個最大的問題。而如果做原創內容,一開始就能要求創作者去做符合當下市場環境和用戶需求的內容。

三年前市場在盲從,三年後大家更趨向穩紮穩打。

愛奇藝高級總監、奇星戲劇工作室總經理李蒞櫻

陳菲:如果一個作品,劇作、導演、演員、製作等環節都做到了無短板,也許只是符合用戶期待的精品。但如果要成為爆款,就一定要超出用戶的預期,在無短板的基礎上要有極致長板。現在的爆款劇,都有自己的極致長板。從用戶的預期視角來看,《長安十二時辰》的極致長板是它的美學;《破冰行動》的極致長板是它的題材創新;《都挺好》、《小歡喜》的極致長板是滿足了用戶對於爭議話題或大眾共情的需求。

今年,在短視頻的衝擊之下,用戶消費長視頻的時間被擠占,長劇集會從消費的必需品成為奢侈品,用戶原本幾年前一年能刷10、20部劇,但今年可能只能刷3、5部劇。要讓他看一個40集甚至更長的劇,就要給他充足的理由,或許是輕鬆娛樂需求,或許是社交共情需求,用戶會比以前需要更多的獲得感。

三、IP與原著,如何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一部IP宣布改編成劇後,原著粉和改編劇之間的關係,會變得非常微妙。有從立項伊始便持續關注,播出後以可怕的流量迅速破紀錄的;有從宣布項目開機時就「不共戴天」,開播後還能罵上熱搜的;有從播出前嗤之以鼻,開播後火速「真香」,加入劇粉大營的……

無論是何種結果,龐大的粉絲基數都是「大IP」的核心價值之一。要如何改編,才能抓住原著受眾,同時俘獲新的忠誠用戶?在毒眸看來,保留原著最核心的氣質似乎是關鍵。有著「虐戀」標籤的《媚者無疆》,沒有在劇中完全遵從原著,而是保留了女主以善良的本心對抗世界的「初心不改」的核心設定,最終便在豆瓣獲得了超3萬人給出的7.2分。

如何找到這一關鍵的氣質?改編時又要如何做取捨?嘉賓們這麼分析——

羅立:原來作為上游端,我們很難給意見,特別是去年以前。而從今年開始,我們看到一個現象,很多成功的作品,有一些編劇基本上是照著原著來,比如《陳情令》基本上沒有怎麼改動,除了合規的改造以外。這些改動在很多作品中,包括當紅的影視劇、動漫作品都看到了。

《陳情令》保留了諸多原著梗

所以作為IP來說,我們給的意見是「尊重原著」。這是從2014年我們團隊介入授權以來,到現在說的同一句話。我並不是一味地必須完全不改,但是改的方向非常重要。《慶餘年》作者從頭到尾全程參與,一直在跟王倦老師商量出來。我相信咱們做《全職高手》的時候,差不多有這樣一個過程。改編最終能留下什麼,改動什麼,其實一個作者非常好的交流過程是比較重要的。我們網站和播出平台無非促進這件事情。

《慶餘年》

陳菲:原創轉化為IP,是內容人的一個夢想,比如《小歡喜》有沒有可能成為一個IP,我們最近也在論證。原創內容成為新的IP的核心是能否系列化能否產業化,而最關鍵的要素是人物,這些人物能不能留得下來,走進觀眾心裡。《小歡喜》播完後,輿情反映觀眾還想看到方一凡和喬英子未來在南京讀大學的愛情故事,如果說未來《小歡喜》拍2、3,每隔3-4年拍一部,讓這三個中國家庭的人物和故事一路陪伴觀眾,只要觀眾相信這些人物,想看這些人物的故事,轉化成IP就有可能實現。

徐康:《長安十二時辰》為什麼吸引到了我?它相對更適合影視化改編,因為馬伯庸作品當中戲劇衝突、人物、故事主核、調性都非常明顯,所以做影視改編的時候,不太需要大幅度的改動。類似劇里魚腸、最後boss等改動,並不會改變原著的主旨,還有部分也是因為審核的原因。

IP失靈?不,《慶餘年》們打臉了

《長安十二時辰》中的魚腸

白一驄:《慶餘年》《靈劍山》都保留了原著的氣質。看這些劇的改編時我們感覺到,觀眾在意的其實不是製作結構,或者一些很沉重的東西,反而是一些特別小的點——今天的觀眾越來越容易被一些很小的,在我們看來蠻適合做短視頻的點所吸引。而過去我們在改編的時候,更習慣性往一個偏重度的內容改編。我覺得《靈劍山》和《慶餘年》年輕化做的很好,這一塊的感受是我們應該保持關注度的。

四、男性劇集用戶都是「霸道總裁」?

在毒眸和一些業內人士交流的過程中,大家對男性劇集用戶的感受基本可以概括為:不傳播,只花錢。會員都會買,劇都會追,就是不會主動在社交網絡上製造聲量。

在毒眸舉辦的劇集主題沙龍上,新浪娛樂事業部劇/綜副主編、微博明星視頻運營總監張本告訴曾說,男頻劇不易出圈,是因為男性觀眾不愛分享。「比如2017年的《大軍師司馬懿之軍師聯盟》能看到很多深層次結論的文章,卻沒有漫天遍野的評論。」

而在去年由Sir電影聯合毒眸舉辦的「Sir電影首屆文娛大會」劇集論壇上,男性劇集用戶還被打上了「長情」的標籤。《將夜》製片人、金色傳媒總裁王裕仁認為,男性用戶對一個東西的喜歡是很長久的,「這就是為什麼很多歐美、日韓的男性劇會非常長久,可以播12季。」

看來,男性劇集用戶都是「霸道總裁」?

徐康:我從來沒有認為男頻劇會死。只是男生不太願意發聲,而女生願意去傳播,特別是在網上。大流量明星的戰鬥粉特彆強,可能一個粉絲的發聲就能頂上許多普通用戶,這種的傳播屬性會非常強。但是《長安十二時辰》播的時候,男性這邊的付費其實更好,男性就喜歡自己默默地看,默默地花錢了,罵的也少,最多就是吐槽一下。

羅立:前幾年的時候,視頻網站主力用戶還是一二線城市,而在這種環境里男性看劇是很奢侈的,大多數男性看劇的時間相對比較少。而在最新一些數據里,視頻網站主力用戶三四五線城市占到了33%以上,向中小城市下沉,中小城市中男性觀劇時間相對較長。所以以前沒有進入觀劇市場的大量觀眾,現在都進來了。

李蒞櫻:男性和女性的消費習慣不同。所謂的男頻劇、女頻劇,其實沒什麼特別大的定論,《河神》被有些人認為是給女性做的,但其實題材是純男頻向的。《老九門》也是男頻向的,但是演員吸女粉。男生最喜歡的題材:涉案、軍旅類,不喜歡看古裝、都市類。但作為平台方,最重點的一個目標是先抓住主流群體,而劇集市場的主流群體是女性。我們也在摸市場的規律,但萬變不離其宗,唯一一條真理就是先把女性觀眾抓住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老九門》演員吸女粉

陳菲:在全球範圍來看,男頻是主流大類,但男性用戶比較嗨的點,比如戰爭、暴力等,在國劇里都不太好呈現。目前,幾大視頻網站的付費用戶幾乎是男女相當,今年比如像《陳情令》,更多還是女性觀眾為了IDOL付費,那男性用戶願意為遊戲裝備付費,願意為劇集消費支付多少?還有待觀察。

從檸萌過往的經驗來看,男頻作品的確比女頻作品難改編。我們今年《全職高手》的成功基石就是抓准了IP之魂,專心搞事業不要愛情線。之前我們在改編做劇本的時候也非常糾結,到底要不要添加愛情線?要不要往一個大眾向的改編?最後我們堅持就是要保留IP之魂,要熱血、燃、男主的逆襲奮鬥和團隊的競技、友情;在這基礎上,運用虛擬引擎動捕技術實現對遊戲世界的高度還原,這一極致長板呈現出來的效果超出了用戶預期,成就了爆款效應。

五、高分IP劇是如何被創作出來的?

「好看。」這似乎是觀眾對一部喜歡的劇集,最基本的要求。

但對於內容創作者來說,「好看」的學問可就大了。一部高分的IP改編劇,是如何被創作者選中的?怎麼樣才能在創作的多個環節都能不磨損這份表達?市場又需要什麼樣的IP劇?

首先在選IP時,如果這個IP不是你想要的表達,似乎從開始就沒有做的必要。正午陽光董事長、製片人侯鴻亮曾對媒體說,他近年拍的每部劇都有一個精神主題,他可以忍受劇本或小說中的故事有瑕疵,但不能忍受劇本沒有打動人的精神力量。對他來說,也許這就是選擇IP的基礎條件。

在創作上,如何能讓各個環節都高效運行,而非層層減分,也是影視製作方的難題。現如今的觀眾,已經開始關注幕後創作,年初「都挺好選角」上了熱搜,《慶餘年》播出後編劇王倦上了熱搜,都是一種體現。

《慶餘年》編劇王倦的「梗」可愛死了

當然,市場上用戶的需求也是不得不考慮的。《陳情令》製片人楊夏就曾對自媒體「骨朵網絡影視」說道:「在網絡平台發力時,它有直觀的C端反饋。對於影視公司來說,自然受到平台壓力,平台的壓力很大程度上來自C端。在這個網際網路時代,你擁有C端,擁有受眾,你的內容就是強勢的。」

聽聽看嘉賓的看法——

李蒞櫻: 不管是IP劇還是原創劇,就問自己兩件事:這些IP講的是什麼?為什麼要做它?對我來說,要麼是人物,要麼是事件。我們做《黃金瞳》的原因就是它是一個小人物成長史,是一個草根翻身的爽文,只要完成了這一點就夠了。我們和書粉互動過,這書里有許多天馬行空的想法是不落地的,寫的爽不代表拍完以後看得爽。不是所有的IP都能改編,當你想改編這個IP的時候,就問自己一句話,它到底什麼吸引你。

IP失靈?不,《慶餘年》們打臉了

《黃金瞳》(圖源見水印)

陳菲:我從《小歡喜》總結出來的創作方法論,叫「雙向多維度多核心的集體共創」

所謂雙向,就是從主創和用戶兩個方向出發的加成。多維度,即原本我們創作的維度都是傳統戲劇維度,比如人物、劇情、節奏,而現在可能需要根據不同的題材,疊加真實、信息量、審美、話題、情緒、價值主張維度。

價值主張維度對於現實話題劇來說特別重要,比如自定義獨立女性的話題劇集,觀眾會期待女主不能只是戀愛腦,要有獨立的事業線,女主的獨立是要靠自己而不是靠男人,劇集的價值主張要符合自身的定位以及用戶的期待。

而多核心的集體創作,以《小歡喜》為例,它的多核心來源於黃磊老師帶領的劇作,汪俊導演領銜的製作,檸萌的製片方,還有眾多戲骨演員的集體共創。比如在我們原來的劇本里,宋茜和喬衛東是沒有復婚的,但請來陶虹老師和沙溢老師,他們的表演讓角色產生了極富喜感的化學反應,最終大家決定讓這對歡喜冤家復婚,就是多核心集體創作的成果,劇作成為了一個可以自然生長的生命體。

《小歡喜》中的陶虹和沙溢

視頻網站高速崛起使得劇集行業走向題材多元化、製作精品化,每一個題材類型背後的用戶特性不一樣,既有大眾賽道也有分眾垂類賽道,我們首先要想這個劇集定位什麼樣的目標用戶。在目前越來越複雜的競爭環境中,想要保持頭部身位並持續產出爆款,不能太自我,要去洞察用戶。

徐康:一是要滿足適合性,比如《長安十二時辰》是有絕對創作核心的,就是曹盾導演。他作為西安人,對這個劇有著巨大的情懷。比如《靈劍山》從編劇到導演到演員,都非常適合拍這種類型,編劇本人跟作品的氣質就非常相符。

二是要從平台的角度來考慮。如果一個小品類的劇,面對一個窄範圍的用戶,卻拿了平台S級劇的錢去做,就會出現非常大的錯誤的匹配。 我們對劇集先從商業的角度來考慮,先考慮這是不是應該做的事,要用多大的代價去干這個事。這件事情定位好了以後,找到適合的主創團隊,比如我剛才說的《靈劍山》和《長安十二時辰》,這個適合度也是非常重要的。

《從前有座靈劍山》中的演唱會

白一驄:我的標準非常粗暴,就是兩個字「好看」,至於為什麼好看,為什麼不好看,總結出來沒有意義,我們不能完全拷貝一套系統,這樣會被禁錮住。

我認為「好看」是在變化的,前兩年有些劇表現不好,但如果再早兩年可能就好了,因為當一個劇受歡迎後,螢幕上會出現大量重複的類型,觀眾就會覺得膩了,不好看了。其實只要劇的內容和人物契合度更高,就好了,真的沒有標準。如果有好看、不好看的標準,我們就做不出不好看的劇了。

六、高分國劇,越高分越焦慮

據云合數據顯示,截至11月30日,2019年上新國產劇的豆瓣評分已達6.1,為近三年中首次邁過及格線。而酷雲數據則統計,今年的IP劇豆瓣平均分高於非IP劇,達5.9,也是近三年中最高的一次。

然而面對著國劇及IP劇評分日趨上升的境況,無論是平台方、製作方,都隱隱有些焦慮:

對平台來說,一方面短視頻在攻城略地,搶奪用戶在長視頻上的使用時長。這塊越來越小的蛋糕,如何能讓劇集分食到?另一方面,平台在控制內容成本,如何能將更多用戶轉化為會員,同時在會員身上尋求更多商業化?

對製作方來說,一方面IP劇正朝著精品化發展,用戶對製作方提出的要求將會更高;另一方面,平台控制內容成本,也會轉交一部分壓力到製作方身上,製作方如何在有限的預算空間裡滿足觀眾更多元、更嚴苛的期待?

聽聽嘉賓的看法——

陳菲:當下這個國劇精品化的進程,源於2015年視頻網站的高速崛起尤其是BAT的進場,渠道的變遷帶來了用戶增量,也使得資本和人才進入到我們這個行業,助推了這幾年行業的高速發展。

2018年下半年,行業進入了調整期。在這回歸理性曲線的調整期,2018年6月短視頻用戶DAU超過長視頻,到今年Q1用戶的總時長超過了長視頻。長視頻平台迎來億級用戶天花板後需要大力挖掘用戶的ARPU值,需要儘快減少虧損實現盈利平衡。

同時,劇集的頭部效應會愈發明顯,腰部以下的內容越來越沒有價值,從二八定律變成一九定律甚至更極端。平台會更注重頭部內容的商業化變現,比如會員多次付費、衍生內容消費等方方面面的延伸。行業在由平台帶領去共同尋找2C的新模式,看能不能走通。

未來短期對於內容方,平台收購價格下行,生產元素價格也在回落,這是必然的,而且滯後的。所以我們要在一個整體下行的狀況下,保持我們內容的精品化,持續去創新,去探索新的商業模式,道阻且長。

羅立:我有一個擔心,我們視頻網站從2011年起也經歷了八年多的發展,現在中國差不多有一半人在看視頻網站了,而且能看到的好劇越來越多。大量原來可能很少看劇的觀眾,被一些好的劇迅速催熟了,他們的審美很快就能到相對比較高的水平上去。換句話說,今年的精品劇他們能打8.4分,明年再給他們看,可能連8分都打不到了。

恰恰行業現在進入到了一個「小快省」的階段,你要用純內容去征服觀眾,其實是非常難的。電視劇畢竟還是一門視覺的藝術。電影也經歷過這樣一個階段,小製作作品以小博大,但是這兩年電影慢慢又恢復到大製作的過程當中來。所以明年什麼題材紅我判斷不了,我更擔心是,如果在這種狀態之下維持下去的話,明年觀眾還能看什麼是我比較擔心的事情。

近兩年國劇豆瓣平均分對比(2019年數據截至11月30日,數據來源雲合數據)

白一驄:我有一個挺擔心的感受,行業目前的日子過得沒有這麼好,我知道有一些小型公司開始去做偏MCN型的嘗試,在短視頻平台上做小體量的內容,這些專業領域過去的人,會讓短視頻平台上的短劇變得更加精緻。而我們影視公司受制於目前整個大的環境,我們很難在預算上超過前兩年的投入。

在這樣一個環境下,要去對抗發展得越來越快的MCN的內容,對我們所有從業者來說都是一個考驗。我們不擅長做短視頻,這是很現實的,我們用我們的短板去跟他們的長板打,沒有意義的。在明年的時候,我們真正面對的內容,究竟用什麼樣的方式去對抗?

而且影視很重要的一個問題是滯後,今天有一個熱點,短視頻可以迅速拍出來,然後馬上在市場上有很好的表現,但我們不行。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不過,經過這樣一個不好的時期,大家多多少少獲得一些新的生活技能(笑),在未來的時候我們也許能做更好的、更能讓觀眾接受的內容。我對未來謹慎的樂觀,對於真正的內容從業者來講,過了這樣一個冬天,大家可以過得更好。

李蒞櫻:今年的國劇高分化其實是一個好現象,我剛剛也說,三年前是盲從,三年後是穩定前進。之前盲從是因為不知道分眾,不知道賽道,這幾年平台出來做訪談、宣講活動,其實是想讓更多的人了解我們,就是我們已經分眾了,你們不要執著於做大家都喜歡的項目了。50多歲和20多歲喜歡的內容不一定一樣,喜歡古裝不見得喜歡現代,現在分眾和賽道制已經非常明確了,才會讓市場上出現這麼多高分的劇。因為製作方更了解用戶、平台、市場了,這是好事。

我們的首席內容官兼專業內容業務群(PGC)總裁王曉暉說過,今、明兩年是真正在壓縮行業的泡沫,所以才會出精品。我認為未來兩年是國劇精品化重要的兩年,我們需要這樣的節點去踏踏實實地想我們的內容。

七、2020年劇集市場:二次元、喜劇,或者轉行開車?

去年下半年,影視行業的關鍵詞便是「寒冬」。「寒冬」了一年多後,有人離開了影視行業——有電影學院畢業的學生表示「群里都從交流項目到交流微商」;但還留在行業里的創作者們,似乎已經適應了這寒冬,「凍習慣了」。

為了尋求能量,劇集市場開始逐步下沉。據酷雲數據顯示,電視大屏用戶的分布正在下沉,一線城市占比持續下跌,2019年已不足10%(截至11月30日),下沉深度甚至超越了移動網際網路。網文IP端這兩年也出現了變化,開始向更年輕的用戶靠攏。宏大的玄幻類題材在減少,偏二次元向的題材正在興起,剛播出不久的《從前有座靈劍山》便是此類題材。

《從前有座靈劍山》中許凱的女裝扮相

如今受眾市場的變化,又會對劇集市場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羅立:從閱文的角度來看,這兩年網文IP類型的偏重確實有了變化,過去玄幻類作品居多,這兩年往往第一名都不是玄幻作品,而是明顯帶有歡樂喜劇色彩的其他類別。現在隨著95後、00後閱讀人群增長,他們更喜歡輕鬆的、生活化、比較接地氣的一些東西。

剛剛聊到這兩年流行的男頻文,去年是《大王饒命》,它的故事是現代的,非常搞笑和輕鬆的吐槽傾向。到了今年也是這個作者的新書一直排在前面。今年比較獨特的是,有兩類比較突出,其中一類是比較現實的作品,不管是醫生職業、警察職業,在我們這邊表現比較好。

還有一類是原來並不非常突出,但現在非常明顯,就是帶有二次元傾向的,在國外叫輕小說,表現內容完全是95後喜歡的,特點是寫作口語化,表現是輕鬆化,類型只是殼,內核是年輕人喜歡的日常生活,然後寫進幻想類作品裡。

《大王饒命》

其實文字創作、動漫創作、影視創作剛好是三個階梯,文字會略微超前一些,動漫作品隨後跟上,再往下就是影視作品,因為影視作品是三次元,是相對比較落地、現實的人群。

IP會有一個積累周期。十年前像《慶餘年》這樣的作品,在當時整個環境裡面就屬於「大逆不道」。我相信現在一些新冒頭的作品,一些平台和製作方可能都會很頭痛,看起來這些網文好像不符合現在的審美習慣。但是七八年之後又是什麼樣呢?現在大家通過影視劇的表現都已經看到了。

李蒞櫻:再次呼籲行業能多做一些喜劇類的題材。這幾年我一直在呼籲兩大題材,一個是農村題材,一個就是喜劇題材,但是這麼大的市場卻沒有多少人去嘗試。我曾經跟很多編劇聊過,他們認為做悲劇比做喜劇容易,原來我不太理解,當我自己去嘗試找喜劇類型想做劇集的時候,會發現其實喜劇的包袱是很難做的。

但是,如今大家的壓力這麼大,喜劇就是一種正能量。2015年,我帶我媽媽去看《夏洛特煩惱》,我媽60多歲笑得不亦樂乎,一個40、50歲的男的在那兒笑得快岔氣了,那時我就發現喜劇這個品類其實是貫穿所有年齡層的,是所有人都需要的。

徐康:去年參加一些論壇,基本上都是寒冬什麼的,今年其實也沒有變好,感覺大家都凍習慣了。年初很焦慮,現在凍就這樣了。從去年到今年,我自己的感受,平台向我們內容公司傳導這些壓力,今年開始內容公司向下游傳導壓力,這裡面大量的各個環節的從業人員,大家都降低預期,在沒有兩個劇就能成億萬富翁的日子裡,接下來遊戲規則會調整,做一些好項目變容易一些。我特別同意白老師說的,大家多了一些新的生存技能,可能有些人做做菜,開開車,還能做一點東西,這是一個好事(笑)。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k/6MbhJW8BMH2_cNUgXb1l.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