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金霍洛旗的郡王府

2020-03-17     滿族文化網

在現在的伊金霍洛旗政府北有新建的中心廣場——郡王府廣場,這是一個錯落為兩部分的廣場,南低北高,從南邊步入廣場,拾階而上,你就會發現這座廣場得名的原因——歷經滄桑的「郡王府」,矗立於廣場北端,安詳又靜謐。

這座府邸是一處有著朱紅大門的二進院落古舊建築,磚、木、石結構,硬山頂與平頂相結合,建在高出平地約一米的台基上,前後兩院均為四合院,由兩丈余高的青磚牆連成一體,牆上端有用於防禦的城垛口,像古代大城垛口的微縮版。

王府總體為中式建築風格,面南背北,正門的方向與農曆冬至日出時的方向正好相對。冬至是四季交替中太陽照射時間最短的一天,也是一年中太陽照射時間由短變長的起點。選擇這樣的方向,象徵居於府邸中的王公貴族家業興旺發達、承續長久。

正門前有兩尊鎮宅石獅,門兩側為4根磚石圓柱,柱體一半嵌入牆體中;向兩邊延伸的牆體上各有5根磚石方柱,也採用柱體一半嵌入牆體的方式,這樣的造型具有很強的裝飾性。每根磚柱均置於雕有雄獅、猛虎等動物圖案的石座上,頂端青磚雕刻有各種紋飾。正中4根圓柱上部還裝飾有4朵製作精美的鐵葉牡丹花。大門兩側為兩幅人物磚雕,為王府守護神,比例與真人大小相類。除此之外,剛看到這座府邸,給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整個外立面大門以上的部分、包括兩邊府牆上部均飾有圖案精美的磚雕。正門上方磚雕為「二龍戲珠」,蘊有吉祥尊貴、平安長壽之意;兩幅人物磚雕上方則為麒麟圖案,象徵「祥瑞環繞、人傑地靈」,這三處磚雕整體造型均為蒙古包穹頂式造型,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其他磚雕涉及的形象有鹿(祿)、蝙蝠(福)、祥雲、松(長壽)、牡丹(富貴)、月季(四季)、荷花(和)、花瓶(平)、如意、盤長(吉祥結)、壽字等,月季、荷花、牡丹、玉蘭、花瓶等組合一起含有「花開富貴」「四季平安」「富貴祥和」之意;松樹與鹿的組合則寓意「古松延年」「祿運長久」;花與「盤長」的組合則代表佛法「迴環貫徹、長久永恆」,也有祈盼子孫延續、家族興旺、世代相傳之意;如意、蝙蝠等與「壽」字的組合則表示「如意長壽」「福壽雙全」等意。正門對面3米左右原有一座照壁,為王府建成後蒙漢百姓所獻,早年損毀,現已修復。

前院的正廳與門庭相對,坐落於五級台階上,為漢式青磚起脊瓦房,滿面門窗,並設有檐廊。屋脊為鏤空牡丹磚雕,兩端各有一大張口獸,屋頂四角各置一小張口獸,此處是本旗札薩克辦公和會客的地方,正廳兩側耳房為藏式建築。前院的東、西廂房也均為藏式建築,屋面的上部原飾有國民黨黨旗和袁世凱時期的五色彩旗。東、西廂房均為住所,南房則為王府的廚房和庫房。

後院的所有房屋除雕有各種紋飾的磚雕之外,還雕有「童子竹(祝)有魚(余)」「加官進祿」「天官賜福」「一品當朝」「一鷺(路)蓮(連)升」「鷺(祿)鶴(延年)同春」「群仙捧壽」「龜背海棠」「福」「祿」「壽」等十餘幅磚雕。正廳和偏殿均坐落於五級磚石台基上,為漢式起脊青磚瓦房,亦設有檐廊,台基的中部東西各置一猛虎石雕。其屋脊的底部為浪紋鏤空磚雕,上部有三對二龍戲珠和牡丹花紋磚雕,屋脊的兩端和屋頂四角均置有一張口獸。正廳屋內為一進兩開。正中是供奉神佛和先祖成吉思汗英靈之地,札薩克大印每年也在此供祭。東間為札薩克居所(有青龍壓白虎之說),西間為札薩克召集會議的小會議室,一些旗內的大事,均在此議定。東西廂房均為漢式平房,設有檐廊,屋頂前檐各相對置4個張口獸。東廂房北一間為廚房,中、南間為住所,西廂房均為接待重要客人之所。

這座大宅主體風格與造型布局體現了漢式方正中和的思想,內部又有藏式建築,牆體部分有蒙古族傳統造型。在建築裝飾部分中所寄寓的理念,既有儒家的和諧平安,也有佛教的吉祥如意。可以說這是一座融漢蒙藏建築藝術元素為一體的建築精品,是研究北方民族地區歷史文化的珍貴遺蹟。

為什麼這樣一座宅院會出現在伊金霍洛旗,它的主人們是怎樣一個家族,它經歷了怎樣的變遷?

這座具有多元文化因素的宅院出現在伊金霍洛旗與伊旗獨特的地理位置有關係。自明朝中後期以來直至民國初年,鄂爾多斯地區居住人口一直以蒙古族為主,同樣在這四百餘年的歷史歲月中,無數陝西人、山西人、河北人背井離鄉,來到草原謀求生計,中原腹地與草原地區的經濟和文化發生聯繫與交融,同時這一地區16世紀後期開始盛行喇嘛教(藏傳佛教格魯派,又稱為黃教),可以說這座府邸鮮明的體現了多民族文化交融的特色,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建築風格。

建造府邸的人是黃金家族的後裔。清順治六年(1649年),清政府對鄂爾多斯部(明中葉1512年遷入)分旗而治,設一盟、置六旗。成吉思汗第二十一世孫額璘臣被封為多羅郡王,並任伊克昭盟第一任盟長,其封地為鄂爾多斯左翼中旗,俗稱郡王旗。從額璘臣任郡王旗第一任札薩克(即王爺)以來,該旗世襲札薩克職位共歷十六代。

郡王府始建於王愛召(在今達拉特旗境內),後遷至鄂錫喜峰(敖西喜峰),之後到台吉召,又到察干伊日格廟附近,又遷至吉蓋特拉(西紅海子)畔、獨貴什里、烏蘭木獨圪卜(現郡王府東南一里)(《郡王府記憶》)還有一種有代表性的說法是郡王府始建於台吉召,當時只有14個蒙古包,之後又遷往昌汗伊力蓋召,王府的住所為12間磚瓦房和12間土建平房。隨後又遷往察汗淖爾(西紅海子)畔的吉蓋特拉,其住所為14個蒙古包。同治年間,王府又遷往獨貴希里,其住所仍為14個蒙古包。到光緒初年,王府遷至現存郡王府所在地東0.5公里的烏蘭木獨、獨貴什里等地,王府為15間磚瓦房和幾座蒙古包(《伊金霍洛旗文物志》)。


郡王府反覆遷移主要出於如下原因:一是為了便於管理旗政,如從王愛召遷至鄂錫喜峰;其次,因為當時社會並不安定,遇到兵災匪患,札薩克府被損毀,需另擇佳處重建;三則受宿命思想影響,選擇趨利避害之處。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該旗第十四代札薩克特古斯阿拉坦呼雅克圖襲位後,王府正式遷至現存郡王府所在地,其住所為半磚木結構的9間正房和6間土建平房,並用沙柳扎圍做成院牆。


對郡王府這一駐地,一些歷史典籍均有記載。《清史稿·藩部三》載:「左翼中旗,一名郡王旗,駐敖錫喜峰。」《蒙古遊牧記》載:「札薩克駐所為鄂錫喜峰。」《伊克昭盟志》(成書於1939年)載:「札薩克住所為鄂錫喜峰,現通稱王子壕賴。前面是一片平坦的草地,後面是起伏的山丘。王府左側有小河一道,便是烏蘭木倫河的發源處,在西南方十餘里處有水淖兩處,由王府門前望之如鏡,較大的名紅海子。」這些歷史記載,準確地說明了郡王府的地理方位。這一地點的選擇並非偶然,而是請了當時鄂爾多斯地區著名的活佛進行考察勘選而確定,其獨特的自然山水形勢有著深刻的寓意:王府北邊的都凌嘎山如雄偉壯觀的二龍戲珠,東西對稱的雙諾古吉山與尚比山如同文官和武將,南部的章嘎錫里小山極像檀香桌,東、西紅海子如王爺面前斟滿奶酒的金碗,而從南向北流入東、西紅海子的9條溪水如同9條游龍注入「金碗」,使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王府西北約1里外的什拉台格如鯤鵬獨立,東北2里外的納林高勒小河如飛龍騰雲,西南4里外的烏西喜峰如同雄獅橫臥,東南2里外的布爾陶亥如同猛虎高踞。王府建在一塊隆起的台地上,遠看猶如一張擺放安穩的「金桌子」,處於諸般吉祥匯聚、神力護佑的中心。


民國十七年(1928年),該旗第十五代札薩克圖布升吉爾格勒多羅郡王請來山西偏關工匠宋二等30餘人,開始對郡王府進行翻新改建。前院於1931年完工,占地面積939.52平方米,建築面積465.78平方米;後院於1936年完工,占地面積1166.27平方米,建築面積574.66平方米,整個工程耗資13800餘銀元,相當於當時該旗一年半的全部財政收入。之所以要重新翻新改建,一是出於防備匪患的安全需要;二是處理政務、開展社交活動需要有個像樣的府邸;三是當時一些協理、地主的房屋都比王爺的府邸闊氣,處於地方等級制度高層的王府需要維護自己的尊嚴與榮譽;四是當時鄂爾多斯其他幾個旗紛紛建造了豪華的王府,郡王旗作為鄂爾多斯地位居首的旗,不能落後於人。於是動議興建,經費主要從王府的地租和鴉片稅中支出,並未過多增加旗民的負擔。


1936年郡王府竣工,在阿勒騰席熱鎮舉辦了男子三藝那達慕大會,王府貴客、遠近商賈、牧民百姓紛至沓來,整整紅火了七天。《伊克昭盟志》稱讚該府:「畫閣雕梁,龍紋鳳彩,備極富麗。」星移斗轉,世事變遷,1950年,新政權建立後,一時缺少辦公場所。當時的旗委書記雲北峰對新任旗長奇忠義[1927年~2007年,蒙古名奇渥溫·孛兒只斤·伊爾德尼博錄特,成吉思汗第34代孫,1949年襲任鄂爾多斯左翼中旗(郡王旗)札薩克多羅郡王,兼鄂爾多斯濟農;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歷任郡王旗政府旗長、伊克昭盟副盟長、伊克昭盟政協副主席、內蒙古自治區人大常委會委員、內蒙古自治區政協副主席]提出,可否借用郡王府多餘的房舍,權作政府辦公場所?奇忠義說可以,回去商議後動員全家搬出,把郡王府騰給了政府機關,之後政府還將之用作文化館之類的設施。將「封建堡壘」早早用於公共事業,這個舉動產生了意想不到的結果:郡王府在「文革」浩劫中幸而得存。這在鄂爾多斯地區是個奇蹟,因為其他旗的王府早已蕩然無存,它同時也是內蒙古西部地區保存最完整的王府。


隨著時代的發展與進步,郡王府的價值與日俱增。1988年,伊金霍洛旗人民政府公布該處建築為全旗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6年,自治區人民政府公布為全區第三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1年,上級有關部門和旗人民政府籌集資金10餘萬元,對王府前院進行維修,到1993年6月完工;2000年伊金霍洛旗人民政府和上級有關部門籌集資金近60萬元,對王府後院全面維修,2002年竣工。通過兩次大規模搶救性維修,使曾遭受自然侵蝕和人為破壞的郡王府基本恢復了原貌。2013年,伊旗政府又籌資100餘萬元,布置了18個展室,展出物品270餘件,並對郡王府的生活場景進行了復原。2015年伊旗政府投入近1000萬元對王府進行保護性修繕,同時充實了很多展覽內容。郡王府的變遷和它所承載的厚重記憶是鄂爾多斯百年社會變化歷史的縮影,如今漫步郡王府,領略濃郁民族風情的同時,在那古樸獨特的院落中你仍能感受到那段風雲激盪的歲月,留痕世間,留於後人評說與思索!


原載:白明德主編,莊國瑞、陳靜編著《大美伊金霍洛》,內蒙古人民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

來源: 鄂爾多斯學研究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k/3U9d6HABrZ4kL1ViwXzL.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