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唐麗 年齡:30歲
我家工廠漏雨後,我們找了熟人包工修葺。誰知因沒做好安全措施,他的工人摔斷了腿。為了親戚情面,我和丈夫主動出錢出力,卻讓對方覺得有利可圖,引來更大麻煩——
01
家族裡的三嫂開了一家香精廠,身家千萬。
我曾在三嫂的公司里做文員,後來,跟業務員李建戀愛結婚後,我倆出來單幹了。三嫂不僅沒怪我們,還鼓勵我好好乾,並給了一些建議和忠告,我們很感激。
2012年,小有積蓄的我們,買了自己的廠房,過上了好日子。
三嫂雖然在輩分上是我們的嫂子,但實際上她的年齡卻和我母親差不多。三哥有一個侄女叫優優,嫁了個男人姓張,我們都叫他小張。
小張很會說話,嘴巴也甜,時常和優優到我這裡玩,「姑」長「姑」短地叫,我們兩家的關係不錯。
小張是個小包工頭,我身邊的朋友有用工需要的,我就把小張推薦給他們。對此小張兩口子很感激,往我這跑得更勤了。
2017年五月份,我的廠房漏雨,我想修一下。小張知道了,拍著胸脯說包在他身上!我們很快談好了價錢,兩三天後,他就領著人來了。他們很快搭起了架子,干起了活。
我抬著頭看著他們站在高高的架子上忙活,覺得眼暈。
李建說:「架子這麼高,也不用採取點安全措施什麼的?」小張習以為常一樣,說:「不用!他們整天這麼干,早習慣了,再說腰上綁上繩子,幹活的時候也不得勁!」我們聽了覺得也有道理。術業有專攻嘛!
看了一會覺得挺無聊的,李建就叫上小張,我們一起進屋喝茶去了。
不一會,有個工人衝進來,對著小張大叫:「你怎麼還在這呢?有個工人從架子上摔下來了,腿都折了,你快去看看吧!」
我們三個都吃了一驚,趕緊起身沖了出去。小張帶來的一個工人此時正躺在地上,面色慘白,神情痛苦,他的膝蓋往上一點的大腿處已經變形,斷掉的骨頭穿破了皮肉,露出了森森的骨茬。
我一看就明白了怎麼回事,原本他可能不會摔這麼狠,但是因為計劃蓋棟辦公樓,所以我買了些木料,他落地之處腿正摔在幾塊摞起來的木板上,重力之下腿就被硌斷了。
那可怕的傷勢讓我渾身發冷,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好在李建還比較冷靜,他看到這種情況,迅速撥打了120。
很快,救護車來了,小張跟著上了救護車,我和李建也開車緊隨其後去了醫院。
02
一番檢查之後,工人被送進了手術室。
我們仨在手術室外面等了一會,醫生就來通知讓小張去辦手續,小張剛要走,李建一把拉住了他,讓他用我們廠一個工人的名字去辦。
過了一會,工人的家屬也到了,我就和李建離開這裡,走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說起話來。
雖然對他剛才的做法有所推測,但我還是問了一下:「你讓他用XXX的名字辦手續,是想讓他走咱廠的保險嗎?」
李建有個同學是保險公司的,在他的推薦下,我們給廠里的工人投了團險。
李建直言不諱地回答:「嗯!保險買了是幹什麼用的?就是有事的時候拿來用的啊!」
「可是他倆畢竟不是一個人,這能行嗎?」
「沒事!我問我同學了,很多單位都是這麼乾的,可能團險報銷起來要簡單些吧,我也不知道,總之他說行那就肯定行!」
我猶豫了一下,默許了。
我們又商量了一下該拿多少錢,最後決定了十萬的數額,畢竟三嫂對我們有恩,現在她侄女婿帶的人在我們廠出了事,我們總要顧一下她的面子,再說本來我們也脫不了干係。
過了一會小張回來了,眉頭緊鎖。小張和優優結婚不過一年多,雙方都是普通家庭,看得出小張的心理壓力很大。
李建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沒事,他的傷看著挺嚇人,但估計也傷不到內臟,做完手術養養應該就沒事了。」
小張悶悶地「嗯」了一聲。
李建說:「我和你姑商量了一下,這件事出在我們廠里,雖然你是工頭,該負主要責任,但我們也不會逃避,一會你跟我出去取十萬塊錢,算我們給他治療的錢。」
小張一下抬起頭,眼睛裡發出光來,大概他也沒想到錢的事解決得這麼快。一番千恩萬謝之後,他們倆出去取了十萬塊錢。
離開醫院前,我和李建囑咐小張,做完手術後打電話告訴我們結果。
03
不久,小張來電話了。
與之前預想的一樣,工人的傷雖然看著可怕,但並不致命,醫生說順利的話,一個月就可以出院了。聽到這個結果,我們放心了。
我和李建又重新找了人,把廠房漏雨的事處理好。
時間一晃過了半個月,我們都以為沒事了,不料小張卻突然到廠里來了。
他硬著頭皮開口說:「姑,姑父,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們說一下,雖然你們給了我十萬塊錢,但是對那個工人的治療根本就不夠。我和優優沒有多少積蓄,你們看……這事該怎麼辦啊?」
李建說:「我當時讓你用另一個人的名字辦的住院手續,你還記得嗎?那個名字是我們廠一個工人的,我的工人都有保險,我已經和我同學打過招呼了,等你那個幹活的工人出院,就可以用這個名字把住院的費用報銷了。」
小張恍然大悟,滿面的愁容一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興奮。
工人出院後,小張打來電話,興奮地說報銷款下來了,九萬七千多。我和李建安心不少,雖然花了錢,但事情能夠順利解決,也算值了。
04
沒想到,就在我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的時候,小張又來了。
這次我們有點懵圈了。
「姑,姑父,是這樣的,雖然說那個工人治療的費用咱都出了,但是出院回家之後,人家全家一商量,覺得應該給點賠償,你看這事應該怎麼辦啊?」
李建問:「哦,他要多少?」
「嗯……他說後續一年的時間他都不能正常工作了,所以誤工費加上營養費什麼的,亂七八糟地加一起,他要十萬。」小張痛快地說。
「那麼你覺得這個錢應該給嗎?你是怎麼想的?」李建又問。
「我覺得傷筋動骨一百天,人家確實是在咱這兒傷到的,咱給點賠償也算是應該吧!」
「哦!」李建淡定地說,「既然你覺得可以接受,那你就給唄!」
小張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李建會這麼回答。
「嗯……姑父,姑,你們也知道我和優優的經濟狀況,說真的,我們拿不出來,你們看,事兒是在你們廠里出的,你們是不是……」
小張面上現出了為難和祈求的神色。
可是我們也不是冤大頭啊,我清了清喉嚨,說:「小張,不是我們不管你,住院治療的費用我們已經想辦法給報了,就算不是百分百報銷,之前還有我們給的十萬,無論如何也用不了。事是出在我們廠沒錯,但你是工頭,這件事你就不應該負點責任嗎?」
「是,姑你說得沒錯,但是確實是不夠啊,我們要有,也不會來這兒跟你們要了。」
「行了!」我打斷了小張的話,繼續說,「當時你姑父就覺得這樣的工作危險,問你要不要採取點保護措施,是你口口聲聲說沒事,現在出了事,你想讓我們承擔全部責任,跟你說,沒這種事!」
「姑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帶著工人來你這施工,就應該由你們來提供安全保障,現在出了事,當然是你們負責啊!」
小張一本正經地說,「我雖然是工頭,但是出了事我也沒逃避,一直跑前跑後的,我也夠意思了!」
我一聽這話,鼻子都氣歪了!
「行了!」李建吼了一聲,「我覺得我們給的不少了。雖然我們是有點錢,但我們這錢也是辛辛苦苦賺來的,不是大風刮來的。不管你找律師也好,找誰也好,我們都不會再往外拿錢了!」
小張氣呼呼地走了。
05
可過了幾天,小張又來了,還帶著優優。小兩口一會套近乎,一會哭窮,軟硬兼施,核心目的就一個:要錢!
任憑他們怎麼說,我和李健也沒鬆口。這之後,他們又來過兩次,我和李建實在不堪其擾,但是礙於三嫂的情面,又不想撕破臉。
最後一次的時候,我說:「咱這麼談下去也不是辦法。去找我三嫂評評理,我覺得我們做得夠好了,要是三嫂也說我們應該再拿十萬,那我們就拿!」
優優和小張愣了一下,大概想到三嫂畢竟是他們的親嬸子,無論如何都會向著他們吧,所以幾乎沒怎麼考慮,就同意了。我們兩家人開車,到了三嫂的工廠。
優優搶著先說了事情的經過,認為我們再拿十萬是應該的。我也表明了態度,說我覺得錢拿得不少了,不想再給了。
聽完後,三嫂開口說:「小張帶的人在唐麗的廠子裡摔傷了,小張和唐麗雙方都要負一定責任,但是唐麗兩口子處理問題很積極,前後可給了你們二十萬了,就這件事來說,不少了,所以你們知足吧,後面也別再繼續鬧了!」
優優又喋喋不休地陳述她的理由,眼神裡帶著祈求,希望自己的親三嬸能幫她,三嫂卻始終不曾轉變態度。
最後三嫂發怒了,對著優優毫不客氣地說:「行了!你來找我,我就這麼說,二十萬不少了!現在事情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優優氣鼓鼓地拉著小張走了。
那之後,夫婦倆再沒找過我們。直到2018年秋天回老家的時候,我突然聽我媽說小張被查出癌症,剛剛做了手術,正在醫院裡。
雖然彆扭,但我還是買了點營養品,去看了小張。
小張和優優很意外,因為另外也有人在,我不想在外人面前弄得太尷尬,就簡單地問了句「恢復得挺好的」?又囑咐小張好好養著,小張尷尬地點點頭。
之後我放下一千塊錢,就走了。
後來小張出院前,我又去看了一次,這次只帶了點營養品。讓我意外的是,優優見到我,竟叫了一聲「姑」。
儘管和好了,但我們兩家的關係,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我有時想,如果當初事情發生後,我們不是那麼主動「倒貼」,我們兩家的關係,會不會好一些?讀者朋友們,你們覺得這種事情該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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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唐麗
編輯 | 瀟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