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生活了數十年的老廣,提起番禺,第一印象還會停留在:「廣州郊區」「廣漂第一站」等等。確實,番禺不屬於廣州四個老城區的任何一個,便宜的房租、擁堵的3號線,成了番禺給人的固有印象。
但你若因此看輕了番禺,便大錯特錯。
「番禺」二字,比廣州來得更早,它所承載的嶺南文化一點也不比老城區少;它與順德接壤,過去「南番順」的輝煌還歷歷在目;要說沙田文化,也是從番禺發家的。
新光大橋,一橋之隔便是海珠和番禺。
番禺的旅遊資源可謂「被嚴重低估」,5A級的長隆旅遊度假區算一個,大夫山、蓮花山、海鷗島、沙灣古鎮,還有市橋老街,哪一個拎出來不能打?
番禺的美食也被隔壁的順德所遮蓋,它的豬雜粥、布拉腸、雲吞麵、牛雜、涼拌魚皮和水牛奶,連老廣吃了都感嘆:「食在廣州,味在番禺。」
番禺,真的被「平平無奇」太久了。
番禺,番禺!
「番禺」二字,最早出現於戰國時期的《山海經》,寫作「番隅」。後來,秦始皇統一嶺南,取「番山、禺山」之名,以「番禺」作為南海郡首縣。
今天的番禺早已不是「古番禺」的含義。
在古番禺涵蓋珠江三角洲一帶時,如今的番禺區不過是汪洋上的零星島嶼。
過去的珠三角不過是一片汪洋。
沒錯,準確來講,番禺是沖積堆砌出來的,正所謂「海浩無崖,島嶼洲潭,不可勝計。」數條大江河從這裡入海,東臨獅子洋,番禺的核心地區曾被形象地稱為「大谷圍」和「小谷圍」,最早也只有以打漁為生的疍民在此居住,後來沖積出「沙田區」,人們才陸陸續續上岸定居。
因為番禺是沖積平原,地勢平坦,最高的大夫山海拔不過226.6米,但「山不在多,有名則靈」。
番禺地勢平坦,只有幾座小山。
地處出海口的番禺,「蓮花山」和「蓮花塔」很快被往來貿易的國際商人所熟知。廣州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港之一,約莫在400年前,每年有近百艘外國商船漂洋過海,來到廣州貿易。商船進入珠江口的第一站,便是位於廣州城東南40公里處的蓮花塔。
蓮花塔建於蓮花山上,它與「琶洲塔」「赤崗塔」一同被認為是沿珠江北上的重要航標。不過,蓮花山比蓮花塔早出名了1000多年,在西漢時期,這裡已經是「古礦場」,岩石質量之好,就連南越王墓的石料也是從蓮花山運過去的。
蓮花古塔。
番禺本就是由零碎的海島沖積而成,但不管再怎麼發育,也有「漏網之魚」,比如海鷗島。海鷗島沒來得及上岸變成平原,於是它就躺平在番禺東郊。
海鷗島與蓮花山隔江相望,一座海鷗大橋架接起兩者。一直有人把蓮花山碼頭或海鷗島稱作「小鎌倉」,但海鷗島表示不屑做別人,它保留了大片在珠江三角洲已難覓的古沙田,「芭蕉河汊魚蝦,小橋流水人家」說的就是海鷗島。
海鷗島,保留著大量沙田文化。
番禺境內河網密布,只要細心觀察,就會發現番禺的橋樑眾多,一座座大橋,連通了廣州的南北發展。
廣州用洛溪大橋、新光大橋和番禺大橋三條橋樑縫合了「海珠」和「番禺」,洛溪大橋全長1916.04米,是我國第一座大跨徑連續鋼構橋,不少「老番禺」的回憶,都是通過洛溪大橋去往城區;北斗大橋、沙灣大橋則連接著「番禺」和「南沙」;其中還零星分布著大石大橋、南浦大橋、沙溪大橋……「過橋找親戚」,成了「老番禺」不可避免的日常出行。
番禺啊番禺,早已完成從海到陸的變遷。
嶺南味,好濃
古番禺建縣之初,以今越秀區為中心,囊括了今廣州、深圳、珠海、佛山、東莞、中山等城市,幅員之遼闊,是如今番禺區的十多倍。
幾經變遷,今番禺區已縮減為順德南海以東、獅子洋以西、沙灣道以北、海珠區以南的529.94平方公里區域。
雖然番禺的「外在」縮減了,但其內核所承載的文化卻永遠不會變。走進今天的番禺區,還能隨處可見中原士大夫文化、沙田水鄉文化和嶺南文化交織的番禺本土文化。
番禺還保留了大量的嶺南文化。
小編覺得,在其他區域都在大刀闊斧地改造發展時,偏安一隅的番禺反而成了嶺南文化保存得最好的地區之一。
番禺沙灣古鎮,承載了800年的嶺南。《番禺縣續志》是這麼介紹沙灣古鎮的:「由廣而至番禺之青蘿鄉,前踞虎門之巨川,後依青蘿山之峻岭。玄嬌輔其左,九牛石擁其後。山明水媚,而一地迂迴,坦夷其中。」這塊坐山擁水的風水寶地,早在南宋已被何氏看上了。
沙灣古鎮。
何氏一族遷至沙灣,圍墾沙田,耕讀繁衍,漸漸把沙灣打造成「富裕名鄉」。其富庶程度,從兒歌「沙灣何,有仔無憂娶老婆」就可見一斑,就連古鎮中最有名的留耕堂也是何氏大宗祠。
不同於遍地林立的「假古鎮」,沙灣可是如假包換的「真古董」:南粵古村落布局,大量明、清、民國時期建築,100多座古祠堂,充斥在街巷之中的飄色、醒獅、雕塑、蘭花文化,還有從祖上傳下來、隔壁順德「飄」過來的狗仔粥、魚皮角、涼拌魚皮和雲吞麵。在沙灣,一磚一瓦無不透著「嶺南味」,難怪說沙灣是「嶺南文化的活化石」。
沙灣廣東音樂館。
「活化石」又豈止一處,寶墨園和南粵苑這對「姐妹」的頭頂上早已閃爍著嶺南的光華。
寶墨園,本建於清朝末年,雖後被毀重建,但嶺南本色不變。園林布局精巧,三十多座石橋橫跨於河湖之上,園林更藏有雕塑、名畫和瓷器,可謂「集清官文化、嶺南古建築、嶺南園林藝術、珠三角水鄉特色於一體。」
寶墨園。
餘蔭山房則被埋沒得太可惜了,它可是與順德清暉園、東莞可園、佛山樑園並稱為「嶺南四大園林」。
這是清朝道光年間,舉人鄔燕山為紀念其祖父鄔餘蔭而建的私家花園,看看這1598㎡的占地面積,以後誰再說「窮酸舉人」我就跟誰急。
餘蔭山房,經典的嶺南園林建築。
要看嶺南古村,番禺也有本事奉上。900歲的大嶺古村緩緩抬頭,好傢夥,這竟是個「王者」。
大嶺古村位於蓮花山西南、獅子洋西畔,村落民居在菩山腳下和大嶺涌之間有序排開,玉帶河正如「玉帶纏腰」繞村而行,保存完好的6條古街道、45條古巷、9000㎡的嶺南風格建築群足以讓它「稱王」,這規模之大,別說番禺,連整個珠三角都難得一見,可謂是絕無僅有的「嶺南孤本」。
大嶺古村。
要說這條村的風水也確實是好,竟出過1位狀元、5位進士、14位舉人和10多位知縣以上的官員。村民或耕讀、或漁獵,逐水而居,龍舟文化也尤為突出,其所在的石樓鎮更被稱為「中國龍舟文化之鄉」,還有河蜆、蟛蜞、鳳眼果等水鄉特產。
在經濟繁華發達的珠三角,鄉土氣息逐漸消弭,但走進番禺,竟還隨處可見古祠堂、龍舟製作工藝、壁畫、泥塑、飄色、刺繡等等,不可不嘆:
番禺,留住了嶺南。
食在廣州,味在番禺
小編承認,實在太低估了番禺的美食,只知「食在廣州」,卻不知「味在番禺」。是了,番禺地處珠三角的魚米之鄉,又水網密布,隔壁就是大名鼎鼎的順德,又怎能不好吃?
屈九與劉璋合著的《家鄉滋味——番禺鄉土美食漫談》中提到,「番禺味有四地利:有山可茶,有水可漁,有草可牧,有田可谷。」他們講究「不時不食,不鮮不食」,明末清初的番禺縣人屈大均就在《廣東新語》里提到他特別喜歡吃魚,「皖魚頭,鯉魚尾,鰱魚之腹,甘且旨。」與魚共存了數百年,對於吃魚,番禺人頗有自己的心得。
靠近出海口的番禺,有魚可吃。
光是一道鯪魚,便能「三吃」。外界都道鯪魚多刺,番禺人卻不忍舍其美味,手起刀落,便練就一身剔骨去刺的本領。
將鯪魚去皮剔骨後,魚肉打成膠狀,混合腊味、蝦米、陳皮、胡椒粉、魚茸皮等做成餡料,再以鯪魚膠作外皮,便能得到潔白無瑕的「市橋白賣」。要吃這白賣,還得在頂上放一片臘腸,為的是讓這臘腸的油脂滲入到魚肉里,吃的時候,臘腸的香和魚肉的鮮便能一併得到釋放。
用鯪魚做成的「市橋白賣」。
煎釀鯪魚則把番禺人的「龜毛」特質詮釋得淋漓盡致。一條鯪魚,要完整取得魚皮,便要從魚腹中劃刀,將魚皮和魚肉小心翼翼剝離的同時,將魚腩的骨刺拉出,得到的魚肉加腊味、陳皮、蔥花打成魚滑,再趁魚皮不備把魚滑塞回去,用熱油慢煎,把魚滑的香氣推至巔峰。吃的時候,還要把魚擺回原來的樣子,這便是對一條鯪魚最至高無上的尊重。
技藝高超的煎釀鯪魚。
要吃鯪魚滑,番禺人也發明出別開生面的吃法——「爬金山」。廣東人最講求「好意頭」,把生的鯪魚滑堆成一座「金山」,吃的時候,再從下往上爬(扒),寓意著「步步高升」。經過千捶萬打的鯪魚滑,遇上沸水,滾一滾,便彈牙可口到極致,再蘸上調料,便顧不得燙往嘴裡送。
爬(扒)金山。
別忘了,番禺本是沙田水鄉,除了吃魚,他們很快發現了禾蟲的美味。沒錯,在外人看來這些令人聞風喪膽的食材,在番禺人這裡,可是頂級的蛋白質美味。
面對這些憨厚金黃的蟲子,番禺人很快有了計較:禾蟲煎蛋、瓦缽焗禾蟲、爆炒禾蟲都是番禺人不外傳的美味秘訣。禾蟲煎蛋,焦焦的蛋塊把禾蟲隱藏其中,每吃一口,都可能會與肥美爆漿的驚喜不期而遇。
禾蟲焗蛋。
番禺的夜,又由一碗碗豬雜粥撐起。要吃最新鮮的豬雜粥,得凌晨出動。白粥熬得綿密,再放入新鮮切下的豬腰、豬肝、豬心、豬腸、豬肚,用粥底把它們燙熟,那個滑溜勁,仿佛連喉嚨都在疑惑:「有什麼從我這裡滑過去了?」
豬雜粥吃的就是人聲鼎沸、不拘小節,不管你白日裡經歷了什麼,一碗豬雜粥入肚,便一暖解千愁。
綿密的豬雜粥。
沒人留意的是,番禺竟也是「甜品皇后」。這裡的甜品,小編覺得簡直可以和順德「齊名」。
番禺沙灣的姜埋奶,不叫「姜撞奶」,講求的是將薑汁「聚埋」在水牛奶之下,水牛奶的甜潤一度中和黃薑汁的辣,對於「不愛姜星人」來說,簡直不要太友好。番禺的水牛奶遠近馳名,一切奶製品都值得一試,比如牛奶霜、炒蛋奶、雙皮奶等等。
姜埋奶。
人們只道番禺偏遠不便,卻不知苦苦追尋、用了數千年時光織出的水鄉文化、嶺南風味就在眼前。
番禺,是該被好好守護珍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