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静水姐,刚看见您在朋友圈发布售房信息,我想了解一下。”她的声音干净而柔软。
“来看看吧,亲爱的,等待有缘人,全款66万,分期70万。”挂断电话我心头泛起一阵暖意。
“今天无论能不能买到房,我特想来见您一面。”半个小时后她如约来到我的小家。
高高的个头,清秀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和善的眼神,浅笑中似乎有几分忧郁。
美华,我的忠实粉丝,虽萍水相逢,初次相见竟毫无违和感,我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来喝茶聊天。
“静水姐,您知道吗,我终于离得起婚了,所以我想提前给自己买套房子。”美华的话说得我无比扎心。
“我家是郊区的,兄妹五个,我排行老二,从小是在姥姥家长大的孩子。爸爸是个高大帅气的小商人,妈妈是个安分守己的家庭妇女。“
“从我记事起,爸爸就在市里做生意,常常几个月不回一趟家,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妈妈忍辱负重地照顾着这个家,两年前因乳腺癌去世,我一直觉得妈妈是被爸爸气死的。”
“家里孩子多,负担重,高中没有读完,我就辍学了,我很羡慕像您这样有学问的人。”
美华的话朴实而真诚,我鼓励她不怕起点低,只要肯努力。
”后来我到市里找到工作,靠着踏实能干,半年不到,我的工资就超过了这个城市的平均水平。”
“即便如此,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的内心还是很恐惧,受原生家庭的影响,骨子里深以为帅气多金的男人靠不住。“
”我就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了孙明远,因为他身高不足一米七,长相困难,但婆婆自豪地说我高攀了他儿子。“
”十二年婚姻,已把我折磨得痛不欲生,好在我慢慢觉醒了。”
她说得痛心,我听得揪心。
“这样的男人也出轨了?”我忍不住打断她。
“真出轨我还真就解脱了呢,三年前母子俩赶我净身出户,婆婆一脸嫌弃地骂我,有啥样的爹娘,就有啥样的孩子,净给人当下脚料的蠢货。”
“嫁入孙家十二年有余,心情好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能算出来。”
讲述着痛苦的回忆,美华始终面带微笑。
“当我在你的文章里看到这句话,婚姻的残酷真相就是有钱才有决定权,如遇知音,一口气把你所有的婚姻文读了个遍,机缘巧合终于见到您了。”
“因为我终于能离得起婚了,所以,现在回忆起来,我能很好地克制自己的情绪,搁到从前,说不了三句话就会泪流满面。”
望着眼前的美华,丝滑的长发被高高挽起,散发出一种朴素的自然美。
我不禁感慨,每个光鲜靓丽的灵魂,背后都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坎坷路。
你很难想象面前坐的是一个35+,浸着血泪度过上半生的女人。
“第一次与婆婆过招,是新婚的第一天,送走宾客,我和孙明远商量着把我们的结婚照挂在床头边,婆婆说只有死人的照片才上墙,吃惊之余,我意识到传说中的挑战来了。”
“我的照片我做主,谁敢给我弄掉明天就去民政局,年轻气盛的我毫不认输。”
“孙明远硬着头皮难为情地把我们的婚纱照挂了上去,婆婆的脸色阴沉如骤,揪成了一团。一周后我下班归来,婚纱照已经被摘下来仍在了墙角。”
第一次婆媳过招,我彻底完败,她停顿下喝了口水。
“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辆出租车,产权属于婆婆。多年来,婆婆一直掌控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孙明远每天下班后,要先去婆婆那里交清账目才能回房休息。”
“真正尝到生活的苦头是从怀孕生子开始的,破水见红那天,刚好凑巧是婆姥姥的寿辰日,婆婆大骂我是一个丧星,关键时候掉链子。”
“婚前孙明远对我言听计从,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值得依赖一生的男人,至少不会重蹈妈妈的覆辙,窝囊到死。”
“因为信任老公,我没有居安思危的规划意识,手里不多的积蓄待产那段时间就见底了,没有钱的日子才是考验人性的日子。”
“剖腹产的第二天,医院停电,酷暑难耐,婆婆说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就趁机逃之夭夭了。”
“我给亲妈打电话求助,亲爸说婆婆都不管,我们才不管呢,所以娘家婆家都靠不住。”
“我提出让孙明远来照顾我们母子,婆婆鄙夷着说,生个孩子都这么矫情,一家三口去喝西北风啊。孙明远按照他妈的要求,每天依旧在街上跑出租。”
“导尿管被拔掉后,每一次下床都无比艰难,我竭尽全力捂住肚子,缓解小便时钻心的疼痛。刚出生两天的儿子在我床边的婴儿车里嗷嗷大哭,第一次做妈妈,如此窘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儿子哭我也哭。”
“这期间,我妈不放心,来看过我两次,害怕爸爸给她脸色,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第四天,我强烈要求出院,因为在医院也无人照顾,邻床的病友直摇头,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嫁了这样一家人,我苦笑不语。”
“把孩子临时委托给护士,忍着疼痛,上下楼办理出院手续,导致伤口开裂,我疼的晕过去了。”
“我最感谢的一个人是我婆家二姐,出院后她伺候了我一周,这辈子她的恩情我慢慢偿还。”
她痛苦的表情,似乎重新代入了那可怕的经历。
“我的天哪,生孩子可是要命的事情,这母子简直猪狗不如。”我深呼吸一口气,再一次忍不住打断她。
还有比这更奇葩的事情……
“辛辛苦苦养大个儿子还没有孝顺亲妈呢,就孝顺媳妇去了,婆婆不止一次骂我抢走了他的儿子。”老太太的思想就是这般扭曲。
“那你老公的观点呢?”我疑惑地问她。
“孙明远说,那是他妈,他不能为了我让他妈伤心。”美华无奈地摇摇头。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实在忍无可忍,就缠着孙明远买个小房子搬出去。起初他是明确拒绝的,感觉这样做简直大逆不道,直到我以死相逼,他才嗫嚅着向老太太表达了诉求。
“滚你们的吧,反正老娘有钱,兔崽子一个也指望不上,婆婆骂骂咧咧甩给他十万块钱,这是十多年来孙明远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的报酬。”
“因为资金有限,我们只能买一个几十平米的小房安身,装修到一半不得不停工,因为费用缺口太大。公公见我们为难,就偷偷拿出他苦攒的三万块私房钱,递到我手中,并一再强调,千万别让婆婆知道。”
“老太太对钱的敏感度靠直觉就能游刃有余地把控,无奈的公公被迫承认自己隐藏私房钱的事实。可怜的是,公开对质时,老人家却说是我逼迫他拿出来的。”
“不得已背上这口黑锅,我再一次成为老太太出气的靶子,她含沙射影地骂我人穷志短。”
美华在家里,面对无理取闹的婆婆和愚蠢至极的老公,她永远都是孤独无助的外人。
“私房钱一事,婆婆闹了足足半年,孙明远说他父子俩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家庭模式,大事小事都是他妈说了算。“
”终于熬到孩子上幼儿园了,我要出去工作,手心向上的日子,我过够了!做生意没有本钱,我只能先给人打工。”
“两年前,我利用打工挣来的积蓄,开始做日化品,专门为超市供货,后来我组建了自己的团队,慢慢地,我有了一点积蓄。”
“人生刚有起色之时,突然接到孙明远的电话,他说爸爸开完夜车回家,躺在床上再也喊不醒了。”
“我不计前嫌,忙前忙后处理完公公的后事,二婆姐提出让老太太随我们同住新房子,也好有个照应。不料老太太果断拒绝,她冷笑着说钱比儿子孝顺。”
“公公去世后,孙明远要求我带着儿子,每周至少回家看望婆婆一次,我不乐意,他就选择分居。就这样我带着儿子,他陪着他妈,过了大半年。”
“我提出离婚,他说可以,把孩子留下,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尊严被人践踏得稀碎,但我始终不敢迈出这个家门一步,因为我没钱。”多么扎心的痛。
当一个人试图用云淡风轻的口吻,去描绘生命中经历过的最扎心的事情时,往往是她打破固有模式,开始迈向新生活的标志。
“就这样每天上班下班,跑生意,接送孩子,我感觉一个人虽然苦些累些,但至少是自由的,也挺好。我一直在努力,期待早日攒够离婚的资本。”
“傍晚,当我正在大汗淋漓地卸货时,突然接到朋友军子的电话,他告诉我孙明远出事了,开车不慎撞死了人。放下手头的活,我火速赶到现场,只见他一个人吓得瑟瑟发抖。”
“接下来的几个月,东奔西走,和死者家属协商,最后我不得不东拼西凑,抽出一部分货款,又向我的经销商求助,筹集够二十万,终于替他擦干了屁股。”
“那一刻他抱着我大哭,说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他妈。一向泪点很低的我,内心居然毫无感动,只想尽快脱离这个梦魇一般的家庭。”
“这个男人压根就没有断奶,母子俩的三观都有问题,早离开早超脱。”作为旁观者,我观点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其实半年前,我已拟定好离婚协议书,我答应净身出户,但要带走儿子,他死活不签。”
“当我再次谈及离婚,他双腿跪在我面前,媳妇,我错了,如果你和我妈同时掉河里,我一定先救你。”
“真是愚蠢又讽刺,其实我一直在岸上,是你和你妈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摁进水里,然后让我无法呼吸,结果我命大,没有窒息身亡,又活过来了,感谢你们母子把我逼到人生的夹缝中。我甩给他这句话。”
“这四年来除了陪伴儿子,我就拼命挣钱。”
“老太太为什么敢变本加厉地折磨我,归根结底是我没钱,娘家也没钱。”
美华对现实的认知很到位。
和现实拼杀的这些年,她就像一个勇敢的探路者,她说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能有多大。
外表看似柔弱的美华,扛得起沉重的货品,经得起复杂的社交,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杀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血路。
“如今我有了自己的代步车,再买套房,为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找个归宿,2018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婚离了,彻底告别包子女人。”她淡定地说。
“下一个十二年,你的人生你做主,房车固然重要,但不是成长的标配,思想独立经济独立人格独立才是。”我提醒美华并为她的改变喝彩。
“静水姐,不好意思啊,我只顾倒苦水呢,已经耽误了您四个多小时。”美华欲起身告别。
“全款我害怕交不起,我回去再盘算下。但能见到姐姐我已经很欣慰了,一肚子的话终于说完了。”末了她又追加一句,
“美华,姐姐支持你,如果看得上房子还可以再给你优惠,还款方式任你选择。“听完这部血泪史,我发自内心想为她做点什么。
是啊,离婚也需要必备的资本和能力,祝贺你,终于离得起婚了!
写完美华的故事,我忍不住感慨万千,可喜可贺的是,她觉醒了,虽然突破黑暗的道路有点漫长。
对付极品婆婆和愚孝老公,最锋利的武器就是让自己值钱,多么残酷又扎心的事实。
历经苦难和折磨,美华说她挣的不是钱,是尊严,下一个十二年,期待遇见那个牛逼闪闪的自己。
婚姻这条河,对于美华来说,太过艰辛,波涛汹涌,暗流遍布,荆棘丛生。
祝贺她,历经风浪,披荆斩棘,没有溺水身亡,最终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就像罗曼•罗兰所说——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她做到了,静水愿意把她的故事写出来,以期待唤醒更多迷途的灵魂。
身处逆境,请不要再厚颜无耻地自欺欺人,以免丧失无限可能的机会成本。
加油,一起努力,只为遇见更好的自己!
与诸姐妹共勉!
作者:静水,自由撰稿人,高校兼职财税讲师,育儿工作者,38岁裸辞,一支笔写尽人间冷暖,陪你把孤单过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