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片
“儿子,快来看。”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母亲大声地喊我。我急忙跑过去,看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纪念大庆油田发现五十周年的纪录片《大庆魂》 。在那珍贵的黑白影像中,一个健壮的身躯正对着麦克风喊着什么,我问母亲,怎么了?母亲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泪痕,声音有些哽咽,“儿子,快看,你大舅!”那段尘封了多年的历史往事又一次浮现在了母亲的眼前。
历史定格在1960年6月1日这一天。萨尔图火车站前到处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天空尽管飘起了蒙蒙细雨,但是也丝毫没有挡住石油人的热情。数千名石油将士欢呼雀跃,聚集在用松枝翠柏扎成的彩门前,一列身披着节日盛装的“油龙”列车整装待发。机车正面悬挂着大幅毛主席的彩色画像,车头上方装饰着威武雄壮的立体的和平鸽和井架图案。
这就是当年赵永海工作的两个镜头。于伟说,非常遗憾的是,舅舅没有留下首列原油外运时的现场照片(图片由讲述人提供)。
舅舅喊的“发车”令
那天的8点20分,首列原油外运庆祝大会正式开始,几名铁路文工团的演员兴高采烈地拉起了横在火车头前的红绸,石油部原副部长康世恩用手里的剪刀将彩绸轻轻的剪断,随着萨尔图铁路地区工委书记赵永海喊出的一声慷慨激昂的“发车”号令,在人们的欢呼声和呐喊声中,调车长卢凤山挥舞起手中的红绿调车旗,火车司机杨海林也随之拉响了嘹亮的汽笛,大庆油田的首列原油就这样满载着全体大庆石油将士和铁路职工的深情厚谊,向着祖国最需要的地方驶去。
那个慷慨激昂的喊出“发车”口令的人,就是我的舅舅——赵永海。
外公捡回个流浪男孩
听妈妈讲,我的舅舅其实不是我的亲舅舅,他是外公的义子。
说来话长。外婆活着的时候,身体一直很羸弱,那时候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再加上当时医疗条件也很有限。住的地方,别说医院了,连个像样一点的诊所都没有,所以外婆接连生养了几个,一个都没有活下来,直到生下母亲,才总算活了下来。
外公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在乡村四邻也算是一个文化人。当时整个东北都被日本侵略者统治着,为了养家糊口,外公就在镇上的火车站谋了个职位。
据母亲讲,外公因为识文断字,而且工作认真,所以在火车站工作没几年,就当上了四等小站的站长。因为火车站对于小镇来说,属于比较繁华的一个所在了,东奔西走的各色人等,走南闯北的各路客商,都聚集在火车站附近。当然,也有相当多的流浪人群,栖息在火车站的候车室安身立命。偶然的机会,外公发现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天天在火车站转悠,没事的时候,就跑前跑后的给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端茶倒水,跑东跑西。还特别会察言观色,知道外公是个管事的,所以对外公格外的热情。那时母亲刚出生没两年,外公挺喜欢天天围着他转的这个小男孩,终于有一天在没事的时候,把小男孩叫了过来,盘问几句,今年多大了,家是哪里的啊,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啊,诸如此类的问题。经过了解,才知道原来小男孩是个孤儿,那年是十五周岁,因为长的瘦小,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小男孩父母早已过世,天天饥一顿饱一顿的,靠捡拾垃圾为生。外公心里一动,下班时就把这个流浪儿领回了家。
回到家,外公和外婆商量,想认这个孩子做义子,还没等外婆点头同意呢,这个小机灵鬼马上就给外婆磕起头来,外婆打心眼儿里挺喜欢这个小男孩,于是,这门儿亲就算认成了。
小男孩,就是我的舅舅。他比母亲大十三岁,这回他再不用为每天的饭发愁了。起初,外公让舅舅留在家里,帮外婆照顾我母亲,再干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后来,外公给舅舅在火车站找了一个差事。舅舅打小儿也没念过几天书,外公从舅舅的未来着想,不能让孩子当个睁眼瞎儿啊,于是外公每天晚上下班回到家后,就强迫舅舅读书认字。舅舅还真听话,虽然底子薄点,但对义父说的话都是言听计从。随着舅舅的长大,在火车站从最开始的杂役,逐渐地也能干一些得心应手的活了。
外公是个血性汉子
据母亲讲,年轻时,外公的脾气不是很好,即便是日本人占领东北时期,每当和日本人产生矛盾的时候,他也会据理力争。外公骨子里流淌着的,始终是坚贞不屈的血性。外公是个大高个儿,足足有一米八开外,外公从来就没惧怕过日本人。
母亲说,有一次,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外公和日本人发生了争执,日本人动手打了外公,外公也没惯着日本人,抄起板凳和那个日本人打作一团,后来被众人拉开了。外公性格就是如此刚烈,宁折不弯。在外公的耳濡目染下,舅舅也磨练出了一副铮铮铁骨的性格。
又过了些年,舅舅长大成人了,外公帮舅舅说了一门亲事,舅舅也算是成家立业了。后来,外婆和外公相继过世,只剩下舅舅和母亲相依为命。舅舅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受家庭熏陶,母亲喜欢上学读书,于是舅舅始终用他那微薄的薪水供母亲上学,一直到母亲高中毕业。
舅舅成为新中国铁路人
新中国成立后,舅舅迅速成长为新一代的铁路职工,工作热情十分高涨,后来辗转到萨尔图火车站工作,并走上了领导岗位。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萨尔图铁路地区的工委书记。
随着大庆油田的发现,来自全国各地的石油人在黑龙江这片黑土地上展开了一场热火朝天的石油大会战。会战初期,大庆油田还没有自己的炼油厂,连一座像样的储油库都没有,开采出来的原油只能运往省外的炼油厂。负责大庆油田原油外运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了舅舅所在的铁路部门。那时舅舅还兼任着大庆油田会战指挥部副总指挥的职务,整天忙得不着家,仗着年轻,舅舅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那年春节刚过,黑龙江还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北风呼啸,夹杂着雪花,冻得人瑟瑟发抖。舅舅就顶风冒雪带领设计人员开始了地形勘察工作。东油库的地址勘察完毕,舅舅又开始组织施工人员奔赴施工现场,开始了铺设原油外运专用线的施工。在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舅舅没日没夜的扎在大庆新建的东油库和萨尔图火车站改扩建的建设工地上,和施工人员一起吃住在工地。有一次,妈妈去工地看舅舅,舅舅穿着杠杠服,脸被风刮得通红,但是脸庞上还是洋溢着满满的自豪感。
进入五月份以后,阴雨天绵绵不断,油田大部分区域遭雨水浸泡,车辆和人员行走都是举步艰难。工地的施工人员,大多数人没有雨衣雨鞋,只好赤着脚站在泥水中,衣服整天湿漉漉地粘在身上,但是参与施工的舅舅和建设者们却毫不气馁,就是凭着这股韧劲,经过三个多月的艰苦奋战,终于在1960年5月21日顺利完工,圆满地完成了石油工业部交给的这项历史使命。
这是所有石油人的骄傲,也是共和国的骄傲。
舅舅如果活到今天,已快到期颐之年了吧?如果看到油田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他老人家会有多么高兴、多么自豪啊!舅舅和那些油田的建设者们,早已经被写进了共和国辉煌的创业史。
共和国不会忘记,大庆油田不会忘记,在大庆创业的丰碑上,永远镌刻着这些可亲可敬的创业者的名字,彪炳史册,熠熠生辉,照耀并一直指引着一代代大庆人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