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赤峰市巴林左旗走出去的著名作家王杰

2020-05-01     V赤峰

作者:王杰

近日整理旧照片,一下找齐了小学、中学、大学的三张毕业照,相纸有些泛黄,影像也有些模糊,然而记忆的闸门却瞬间打开,照片上的人和事立刻活灵活现地浮现在眼前,甚至之前一些已忘却了的名字也被瞬间唤起。那么,就来说说记忆中这三张照片上的人和事,以无聊对有聊,神游过往,权当是疫情中的一种消遣。

先说小学毕业合影。这张照片奇怪没有标明拍摄时间,也许是照相馆的师傅一时疏忽所致。拍摄时间即是毕业时间,标注下拍摄时间对合影留念非常必要。不过没有也不要紧,我可以根据别的线索进行推导。比如我是1966年9月上学的,报名时因为不足月份,差点儿被学校拒之门外。报名的女老师见我急得大哭,为安抚我才破例网开一面。走进课堂,发现她竟是我们的班主任,再再后来发现她还是我的叔伯表姐。可见冥冥之中就有缘分在。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文革”虽已爆发,但还没波及到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县城。等我们要上二年级的时候,整个社会开始大乱,继而武斗开始,学校停课,我们的学业就此中断。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两年,及复课重新读二年级,时间已经到了1970年初冬。为什么我记得是初冬?因为复课后学校重新按片区入学,我和邻居张洪杰被划到了三小。三小当然比不上一小。我俩顶着寒冷的北风到三小上了两天学,实在忍受不了三小的脏乱差,又决计找回到了之前的一小。从1970年到1974年连续念了二三四五个年级,为了理顺寒暑假,五年级又多念了半年到暑假才毕业。这样推算,我们小学毕业的时间应该是1974年七八月份。

毕业照的时间考证清楚了,再说照片中的人和事儿。坐在学生中间的肯定是学校领导和老师。最中间这位刘师傅,是酒厂派驻学校的工宣队长。当时工人阶级占领上层建筑,工宣队长是学校一把手。但刘师傅没多少文化,而且老实厚道,学校的事他基本不管,没事在校园里转转,开会讲话也不多说,传达文件也多让别人去念,所以几乎没给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挨着他左侧的解放军战士是我们班的校外辅导员,人长得英俊潇洒,给我们讲过雷锋叔叔的故事,他亲切和蔼,是男女同学喜欢和崇拜的偶像。挨着他的是我们当时的班主任张淑清老师,她功课教得好,对学生要求又严,把班级管理得井井有条。记得中间张老师休一段儿产假,同学们便和她难舍难分,课堂上师生竟一起大哭一场。左边的是给张老师代课的林秀芝老师,人温和,有调皮学生曾故意把她气得鼻子尖儿冒汗。最近听说她已经不在了,挺好的一老师!

刘师傅的右侧是两位被“解放”不久的校领导,先是党支部书记张玉启老师。我们刚上二年级的时候,校园里到处都是打倒他的大标语。他并没给我们讲过课,只在开会的时候讲过几次话。印象较深的,是挨着他的李春坡校长。当年高年级学生把他揪到教室批斗,不但给他挂牌子,还有调皮学生往他脖子上挂水桶,一边逼迫他交代一边往桶里加砖头。铁丝嵌进肉里,他疼得呲牙咧嘴,汗珠唰唰往下淌,连说:“我交代,我交代!”。林彪事件后,李校长成了革委会副主任,记得《毛主席给江青的信》就是他来班级传达的。他一边读原文,一边解释,读一句解释一句。讲到“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时,他拿白布比喻皎皎者容易弄脏,拿细长筷子比喻峣峣者容易折断,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照片的其他人就都是同学了。我本人站在左上角,黑衣服衬深色幕布,只能看个大概轮廓。这也是我系红领巾的唯一一张照片,其实那时我已经15岁了,是“文革”使学业中断,让我成了一名老少先队员。

从1974年到如今,46年匆匆过去,照片上的我们,从翩翩少年似乎一转眼都变成了花甲老人,其中很多人早已当上了爷爷奶奶,更有夏桂芳、沈彬、曲林、牛连军、于淑英五位同学早早离开了人世,一切都似弹指一挥间。

第二张照片是中学毕业合影。拍摄时间是1978年6月12日。从1974年到1978年整个国家经历了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唐山大地震、三位领袖去世、粉碎“四人帮”和拨乱反正,我们这帮中学生与时代同步也经历4年风雷激荡,从翩翩少年开始步入青年。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文革”初被大火烧毁后复建的学校办公室,建得颇为简陋,门脸儿上端的“忠诚党的教育事业”8个大字是出自单玉琦老师的手笔。他虽然只教过我半年多语文,但他的笔迹我却十分熟悉,如今珍藏着的“三好学生”“优秀团员”“优秀学生干部”奖状,上面几乎都是他的笔迹。单老师语文基础知识扎实,语法尤其教得好,我选择报考辽大也是听从了他的指点。上大学后,我还和单老师通过几封信。后来听说他当了职业高中的校长,再后来就听说他因肝癌病故了,英年早逝,殊为可惜。

单老师左侧戴帽子的是教物理的赵爱山老师,我曾当过他的课代表。他上课总是笑咪咪的从不摘帽子,第一句话总是“后课复习前课”,先把上堂课讲的内容简单复述一遍,然后再讲新课。挨着的是吴成骏老师,当时是教务处长。然后是学校团委书记李显章老师,后来听说他从政还当过市安监局长。然后是教物理的赵福利老师,毕业于名牌大学,性格绵软,说话从不高声大嗓。然后是苏慧智老师,典型的知识分子,后来去财经学院当了大学老师。然后是我们的班主任马跃兰老师,她和我姐同学,毕业没下乡留校当了我们的语文老师,爱笑,和我们一起下乡支农,一起到农村过革命化春节。最左边的是刘赛珍老师,五十年代北师大的高材生,杭州人,数学教得好且和蔼可亲。我中学作文曾经写过她,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上讲评过。后来刘老师调回杭州在大学任教,前些年病逝了,当年认识她的老师同学闻之都悲痛不已。

单老师右侧戴帽子的是老校长张守仕,吉林大学老大学生,没给我们讲过课,但据说哪个老师缺课他都能代。备战高考时他一句“高考录取20万,全国人民看!”让我记忆深刻。然后是教地理的庞尔钦老师,他胖乎乎笑呵呵永远和蔼可亲。他说话西部口音,讲起课来风趣幽默,上下几届学生都对他十分爱戴。然后是教化学的赵光明老师,性格温和,辅导学生态度和蔼且有耐心,可惜我从开始就不爱学化学,上课就看小说,现在想来有点对他不起。然后是教数学的张炬老师,干净利索,三角函数尤其讲得好,而且他还多才多艺,打球裁判笛子黑管样样都会。再右是教数学的罗来镇老师,他教过我们对数,才四十几岁就因肝癌病逝了。罗老师是刘赛珍老师的先生,两个南方人,年纪轻轻就来塞北从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最后罗老师还将自己的一把骨头扔在了这里,其命运之悲怆,着实令人痛惜。最右侧是教体育的小王老师,当时比我们大不几岁,现在也该接近古稀之年了。

我们这届同学应该说还是很幸运,不但遇到了一大批因各种原因来校执教的好老师,而且还赶上恢复高考的好时代。那次毕业合影后,除大部分同学作为最后一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外,一小批同学留校读了十年级。我本人就是读完十年级后直接考大学的。

2018年初夏,我们中学同学举行了一次毕业40周年聚会,五十多名同学有四十多名同学参加。一些同学退休了,一些同学当了爷爷奶奶,大家久别重逢,亲热之余多是感慨,希望40年后我们能够再次相聚。在这张照片中,我就不说哪个是我了,除了老同学,也看看你的眼力。

第三张是大学毕业合影。拍摄时间是1983年7月10日,距今已是37年。这是我们同届两个班的一起合影,而且拍的是彩色照片。

当时已是入夏,同学们的毕业去向已都敲定,有的进京,有的留校,有的回家乡城市,有的分到省城各单位,还有三名同学投笔从戎参军入伍。4年大学生活结束,大家即将各奔东西,此时同学们都沉浸在难舍难分的气氛之中。

此张照片的背景是文科楼,当时叫哲经楼,我们中文系是大系,中文系的同学更愿意叫它文科楼。这座有着俄式建筑风格的灰白色教学楼,楼层并不高,楼身却很长,外观洋气,内部宽敞,其引人注目在当时整个校园里也十分突出。我们中文系是整个第三层。大学4年,我们所有的听课考试,所有的学业都是在这里完成的。至今同学们都对这座造型独特的教学楼还怀有深深的眷恋。2009年两个班举行入学30周年聚会,同学们再次走进这座楼,走进当年听课的教室,重温旧梦,心潮澎湃,百感交集。当得知这座楼已被学校列为历史保护建筑,大家更是倍感欣慰。

照片里居中戴眼镜的长者是著名经济学家、当时的副校长宋则行先生,他早年留学英国,并取得剑桥大学博士学位,他的经济学专著是当时全国高校财经专业的教科书。左侧戴墨镜的是我们中文系主管教学的副主任孟庆文先生,也是我们同班同学孟繁华的父亲,老人家八十来岁还能骑车买菜,九十来岁还能去北陵公园打拳舞剑。然后是学校教务处长和中文系负责行政的副主任于国范老师,然后是教学、后勤和行政三个系秘书,天知道他们为何置众多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于不顾挤坐在这里?然后戴墨镜的是有俄罗斯血统、教我们俄罗斯文学的刘航舵老师,左5是著名红学家朱眉叔先生,依次往左是讲古代文论的李承烈老师、讲古代文学的姜涛老师、讲文献学的王恩涛老师、讲宋词的左成文老师。宋副校长右边依次是艾副校长、钱文学副书记、姚常明组织部长、系党总支王作昌副书记、高成栋副系主任、讲《西厢记》的李老师、讲古代汉语的丁振渠老师、系党总支罗远林副书记和讲修辞学的王老师。

三排两端站着的,还有讲《水浒传》的李老师、讲文艺理论的隋景山老师、讲印度文学的李老师、讲诗经的田毅老师、留校的系团总支书记于晓光和两个系里的生活秘书、讲书法的宋戈老师、讲古代音韵学和讲逻辑学的老师,以及我们的辅导员刘志东老师,等等。

最有意思的是教我们现代汉语的李赓钧老师。记得当时队伍已站好,前排座位也都被大小领导和一些觉得自己有“份”的老师坐满,唯独李老师绕到队伍的背后,向站在最后排桌子上的同学说:“来,拉我一把!”。同学回看是李老师,都异口同声地让他到前排就座。他说:“拉我上去吧,我愿意和同学们站在后排!”哪有老师站在后排的?连系里的生活秘书都挤坐在前面的座位上,李老师可是同学们最喜爱和尊敬的老师,和学生一样站在最后一排成何体统!正在迟疑间,后排一个叫金澄的“调皮”同学向李老师伸手:“李老师,来我这里!”一把就把李老师给拽了上去。后排发生了“骚乱”自然会传导到前排,前排的领导和老师发现情况后都站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喊李老师坐到前面去。李老师站在两边紧紧拥着他的学生中间,坚定地挥手谢绝。这事不是我瞎编,不信看照片的最后一排左11就是我们亲爱的李老师。左7是教现代汉语的江天老师,后来发现他也早就和同学们一起站在最后一排了。

我能说出名字的这些老师当时都是学界翘楚、教授副教授。一晃37年过去,他们中的多数人如今都不在了,而我们这些学生也开始一批批步入老年。

时光荏苒,岁月不居。林东是我第一故乡,我在那长大并读完中小学;沈阳是我第二故乡,我在那读书工作并娶妻生子;香港,用老话说,也是我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而深圳使我安营扎寨享受夕阳,是我第三个故乡。三张毕业照记录了我求学的过程和那个时代,回首过去,感慨万千,然而一切又尽在不言中。

来源:华夏连线

编辑:毕永宝

如有侵权请私信删除


文章来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ans/rHtl23EBfwtFQPkd6yG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