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那夜

2020-06-03   微博旅者志

原标题:民国那夜

码字:小编原创

快门:小编原创

实景:绍兴市秀水小学民间文学馆

整个山村沉睡着,远处传来几声昆虫叫唤异性声,显得异常刺耳,久久回荡在草尖上。几只村户家的狗,早已脱离了自己的岗位,呼朋唤友,低声的戏闹着、调情着,他们是山村唯一的夜生活者,夜夜过着醉生梦死,声色犬马的日子。

山村入夜早,累了一天的人们,没什么好吃的,胡乱扒了几口饭,早早的进入了梦乡。泡番薯稀汤不耐饥,一到半夜,经常被尿急憋醒,边忍着咕咕叫的饥饿,边黑灯瞎火的眯着眼在床边的粪桶里拉尿。

有时贪吃的男人,趁拉完尿,摸上床推着老婆的身子,休息了半宿,有点儿精神了,正是发力之时。抖索着解着老婆的衣襟,不顾老婆睡意朦胧的埋怨声,与屋外的几只狗一样,过上了夜生活。

窗户刚刚泛青,强子就早早起床,胡乱吃了几口锅里的冷番薯汤,提着柴刀就出门了。强子老婆还睡在凌乱的被窝里。强子不忍叫醒她,但强子心里明白,老婆半刻之后,也会马上起床,开始一天的活儿。

强子的老婆叫翠儿,还不到20岁。山里粗糙的饭食,却养出了强子老婆这个水灵灵的美人,脸蛋儿白嫩得像刚剥壳的鸡蛋儿,滑溜得很。一双清澈的黑眼珠,映在白嫩脸上,更惹人暇想不已。

山里人老实。有几个年轻的,有时看到强子老婆挽着裤脚,露出细腻的小腿,折着小蛮腰,撅着丰满的臀部在门口小溪边洗着衣服,也只能在背后狠狠地偷看几眼背影,怀着不满、嫉妒、羡慕的情怀,惆怅地路过,却不敢胆生二心。

山里人苦,土里刨食一年到头,收成还得仰望老天爷的恩威。地里收上来的番薯、苞谷、高粱等粮食,四成还得上交充地租,余下的六成,除了要解决全家的肚子,还要抽一点出来,去几十里外的集上,换点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日子过得非常艰苦。一年当中,没有几回能粘得上油珠子,有时经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小病忍着,大病只能听天由病。

山上多得是草料,不怕没饲料,村里最富的几家,都养着牛、猪等牲口。强子也想养口猪,要是能下崽,那更美妙不过了。如果养了猪,等过年时,留下猪头打牙祭,其他的,到集上,换点银角子,再给翠儿扯块布,做身衣裳。翠儿与强子一起过日子已经快一年了,还没扯过一身新衣裳,强子心里很内疚,可也很无奈。不要说扯衣裳,买猪种的钱也没有,刚入洞房半年,父亲就过世,还欠下一屁股债。

日头像一个半熟的荷包蛋似的,红中夹杂着惨白,不一会儿,坠入山的那一头。乡村的又一天夜晚又快来临了,贪劳的村民,恋恋不舍的陆续回归。此刻的山村溪边,是最闹的时候,几个男的在溪边擦洗着,又有几个在水中洗着锄头筐子等工具,伴随着几句调侃的私房话。女人们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菜蔬,无非是自家地里的杂粮。

强子今天回家早,打了一担柴,草草回来,这会儿正蹲坐在门槛上,叭答叭答抽着烟锅子。

“强子,今天咋回来这么早啊?”阿土正背着锄着,路过强子家门口。

“阿土哥啊。”强子磕了磕烟锅子,抬着说道“打了一担柴,翠儿叫我在家休息算了,再赶后山,回来得摸黑了。”

“强子,我听赶集回来的狗蛋他娘说,外面出大事了呢。”阿土神秘兮兮地说道。

“出什么子事了?”强子立起身来。

阿土见状,凑过身去,低声说道:“听说,北平的许多大学生在抗议什么,人可多了,他们还烧了政府的三个官家里的房子,有个大官,被打得半死。”

“有这等事?”强子愕然,“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政府卖国呗,好像是订了个约,听他们说,大学生读得懂这个约,认为是卖国的。”阿土愤愤说着,“这世道,快不让穷人活了,吃都吃不饱,我不懂什么约,什么时候让我家婆娘与小伢吃上碗回锅肉就好了,这世道,唉!”阿土边叹息着边背着锄着远去,擗下发愣的强子。

屋里已点上了洋油灯,暗红的火焰窜动着,整个屋里笼照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翠儿已经做好了饭食,糠拌稀番薯粥,强子倚靠在桌边,也不坐下,端起碗就呼嘶呼嘶地喝着。翠儿幽幽地说道:“家里盐已经快吃光了,再用番薯去集上换盐,屋里的番著怕挨不到年春了......”

洋油灯如豆丁般的火焰跳动不止,映在强子黑红的脸上,更加看不清强子的表情。“翠儿,上次你娘给你的方子,抓的药吃完了嘛?”翠知道强子在说什么药方,羞红着脸低下了头,朦胧的灯火下,根本看不到翠两颊红晕。日子过得紧,强子夫妻一直不敢要孩子,勉强糊子的日子,生下小孩,日子过得更紧巴了。翠一直靠着自己家祖传的秘方,平时自己采点山药,调和着喝,夫妻俩一直努力着,等过两年,日子有点宽裕了,再要孩子。

“药还有,强子,我们要个孩子吧,这样熬,何日是头。”翠晶莹的双眼早已润满了泪珠,“我一直想给你生个儿子,强子,我们再累些,再苦些,早点要孩子吧?”

“快吃吧,吃了早点睡,省点灯油,唉,翠,你以为我不想要孩子?我想儿子都快想疯了,可这样的日子,我怎么有能力养?我是男人,结婚这么久,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我都快疯了,人家都以为我没用!翠,跟了我,让你受好这么多苦,你不怪我吧?”强子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翠儿收拾完碗盏,夫妻俩口子早早就钻入被窝,强子感受着娇妻滑溜溜的皮肤,触摸到翠软绵绵的酥胸,却没心情亲热。

“快睡吧,家里的柴火已经快烧光了,这两天可能天要雨,我得多砍些柴火回家。”强子轻轻地对着枕边妻说着,边说边轻轻地转过身子,倦怠样地曲着双腿。

小两口一个侧身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一个仰卧也眼着双眼,两人都心事重重,却又装着倦意浓浓......

“强子,这么快砍完一担了?”强子正扎着柴担,身后传来了话音,转身一看,原来是村里的富家关子。关子家养着一只老母猪与一窝猪崽,外加一头耕牛,八只羊。每次赶集回来,关子总提着一刀肉,羡得村里的几个老娘们眼中都快起血泡了。村里村外,也算得上有头脸的人家了。

“噢,是关子啊,你也来砍柴啊?”强子顺势在柴禾担上坐下,抽出腰间的烟锅子,点燃上烟,递给关子,“来,抽几口吧。”

“呵呵,抽啥呀,抽我的。”关子笑着,摸出一盒子烟,抽出两根,一根递给强子。这烟城里人才抽,金贵啊,强子心里盘索着接还是不接。“拿着,打穿开裆裤起,我们俩一起长大,还对我这么客气,这不是陌生了嘛。”关子利索地递过烟。

强子犹豫着接过烟,不敢抽这烟,小心地塞入腰带里。关子家在村里也算得上是富家了,这不假,可强子知道,关子家置的家产、牲口,都是关子家的婆娘在城里挣的。强子老实,知道关子家的在城里怎么个挣钱法,虽然他打心眼里有点点接受不了,甚至有点同情关子,但却也没有再多的想法,山里人实在,能熬得过,不会走那条路子。

关子心不在焉地吐着烟圈,低声地对强子说道:“强子,日子过得艰难吧,山里人家,都这样,其实,想开了,也就是那回事。”强子知道关子在说什么,呐呐地说道:“关子哥,我心里难熬啊,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到现在我都没能力养娃娃,只要能养得起我的娃,让我干啥我都愿意。”

“强子,我家的事,你也知道,虽然我心里不好受,可是日子总算是过下去了,不到没活路我是不会让我家婆娘走这条路的。”

“关子哥,我真恨自己没本事,养不起自家婆娘,更养不起娃娃。”强子愤恨的低下头,裂满口子的双手,深插入头发间。

“强子,村里人怎么看我我不想知道,可我知道,大多数村户家都还是理解我这样的行为。有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让自家的婆娘让人家男人睡呐,不到绝路,是不会走上这路子,”关子停顿了下,“其实受苦的是我们苦难人家,虽然现在我家里日子宽裕了些,可我也是没办法的,等我家婆娘再做个两三年,家里有点积蓄了,我打算让她回来,好好过日子。有些村户家的,骂我没用,吃软饭,没出息,给祖宗丢脸,我都认了。”

强子突然间发觉关子眼眶里润满了泪珠,强子心里泛起一阵酸痛,“关子哥,你经历过的事多,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家里实在是挨不下去了,我,我心里......”

关子叹了口气,又抽出一根烟卷接上,说:“强子,说心里话,关子哥也想帮你,可不明白的人家,会骂我大茶壶啊。其实,想开了,也就轻松了,日子毕竟得过啊,现在这世道你也知道,是笑贫不笑娼。你让你家翠儿也出去两年三载,等有了现钱,再要个娃,好生过日子。”

强子虽然知道关子会对他说这些,但真的听到关子这样劝他,心里不免还是百感交集,无助、怨愤、痛苦的眼神不敢正视关子,低头拨弄着脚边的柴丫枝,“关子哥,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我......我,我回家与翠儿说说。我宁可她当面刮我一个耳刮子,我真没用。”

关子拍了拍强子的肩,安慰道:“没法子,这世道,穷人混下去的办法都没有,自己没地方挣钱,换力气挣了点钱,还租也不够。除非出去为盗,杀人放火才能弄到钱糊口,可那更做不得。”

关子说完,起身上山。强子望着关子瘦弱的背影蹒跚远去,想到怎么与老婆开口,心里一阵绞痛。

一眨巴眼,半个月时间过去了,这些天,强子一直心事重重,其实翠儿早看出来了:白天草草的扒上几口粥就上山下地;晚上回来,小俩口的那事儿也明显减少了,感觉得出,强子的热情突然间减退了许多,有时蓦然间一声长叹,便下来,躺在一边,黑洞洞的眼神望着床顶上几块破松板不出声。

入秋了,屋边一片萧条,屋前面的小溪边,残竹枯苇,几根掉光了毛毛的狗尾巴草,还在溯风中冽冽发抖,山里的秋天显得冷了许多。强子早早的回到了家,翠儿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准备在灶锅的另一口小锅上烧开水,每当强子傍晚看到翠儿在烧水,就会明白,晚上又要洗洗了,年青夫妻嘛,晚上正是蛇缠老鼠时候,亲热得很。

“翠,前些天,在山上遇上关子哥了,他家的事,你也知道的,其实关子哥也很苦......”强子犹豫了许多天,一直想把他的想法告诉翠儿,虽然他知道自己太窝囊,但这样拖下去,总过不上好日子了。

屋里静得吓人,只听得灶里噼噼啪啪柴火的爆裂声,强子一直在等着他想像中翠儿的反应:死命的骂自己的,再是眼泪鼻涕流个不停的哭闹,亦或赌气不理自己。

偷眼看翠儿,强子很是出乎意料,翠儿一言不发,碎玉般的上排牙齿紧咬着下唇,看得强子心里一阵发痛,不知道是在痛翠儿的嘴唇,还是痛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甚至不该与翠儿说。

“强子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翠儿熟练地塞进一把柴火,顺手用手背粘了粘额边的小汗珠,“我是你的女人,我知道你心眼不坏,关子哥家的,我早知道那回事。”翠儿顿了顿又说道:“我答应你,可是以后你别嫌弃我,我做什么,都只是想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再给你生个娃儿。在家时,娘早就告诉过我,做女人的,命贱,怨不得丈夫的,也怨不得别人。”

强子没想到翠儿的想法与回答,比他抢先一步,真听到翠儿缓缓地说出这些话时,竟楞住了,说不出内心是羞愧还是痛苦,是后悔还是无奈。

这天晚上,夫妻俩一夜无言,早烧好了的水,也早凉了......

日子过得真够快的,眨巴眼,半年时间去了。

已接近春末,地里田里该种些什么,都早已种下,强子这两天闲来无事,倒有点思念自家的婆娘翠儿了。强子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夜深人静时,一想到这些,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不知道她在城里过得怎么样,受了那些男人的欺侮了没有,身子骨打不打紧。这些倒还是其次,每想起她,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男人趴在心爱女人身上折腾的场面,那叫一个字,痛。

恨,恨不得毁了这个世道。强子从来没有亲眼看到其他男人趴在自个儿老婆身上的情景,可又经常脑子中挥之不去这样的情形。日子是过得宽裕了点,翠儿隔三差五托人送来几个钱儿,可每每花着这钱,强子心里直滴血。

主意已定,待过几天,家里收拾妥当,强子决定上城里去看看他婆娘。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田里地里,荒就荒点,托人照看放放水罢了,家里新养的那口猪与几只鸡,托邻居照看一下罢了。

还才三更天,强子就起来了,整个村子还被夜雾笼罩着,人们都还睡着呢。

背起头天晚上准备好的包裹,胡乱吃了几口,强子拖着沉重的步伐上路了。踩着村口的羊肠小道上,隐约听到村子里几条狗整夜撒欢的动静。还是做狗好啊,没忧愁、没烦恼,自由自在,想睡时就睡,想玩时就玩,想搞那就嗅雌狗的屁股......强子愤愤地想着。

走了快二个时辰了,日头也快接近头顶了,小道两边,春末夏初各种植物都争相生长着,翠绿色的、粉红色的、嫩青色的、深褐色的,各种各样颜色都有。对这些,强子根本不入眼,天天呆在山里,早看惯了,何况也没心思看这些,满脑子全是翠儿翠儿。

离城还有三分之一路程,从家出发,得走上大半天山路,要说远也不是特别的远,但山里人平时没事不上城里瞎闲逛。平时农活多,加之进城还得花钱,村里人一般不怎么上城,买些生活用品什么的,不是让人捎点,就是靠进村的货郎担子。

强子的记忆中,一共进城有两次,第一次是小时随父亲买东西,为什么要买东西,他记不清了。第二次可记得清楚了,是与翠儿准备结婚时,他与堂嫂一起进的城。那次买的东西可多了,给翠儿买的一块红纱巾,还买了一盏新煤油灯。记得当时还看到一个洋玩意儿,铁打的,圆圆的,上面喷满白漆,可美了,还喷着个大囍字。手弹上去,当当地响,听掌柜的说,这叫什么竽来着,是专门用来接痰或是晚上接屎用的。真会糟蹋啊,这么儿的东西,村里没多少人看到过,竟用来接大屎。强子越想越愤恨:城里人都是滚蛋,要不,翠儿也不会上那儿干那活了。

想到这儿,强子眼前仿佛又浮现起城里人趴在翠儿身上拼死拼活瞎折腾,翠儿压在那些城里男人身上痛苦的挣扎样,气打不住一处来,紧眠着的嘴巴狠狠的吐掉含在嘴边的草梗。

十一

城里的一切的一切,对强子来说,都是那样的神奇与吸引。

白嫩嫩的包子,肉馅的,就算是过年过节,在强子他们村,也基本上不太吃得到。而对于一个早过了晌午时间还没吃上一口,又走了差不多大半天又累又饥的汉子来说,这沿街的包子铺对强子真是个莫大的折磨。穿着旗袍,卷着发的女人,阿娜多姿地踩着小碎步,那丫开得快到大腿根的旗袍叉里,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闪得强子都差点睁不开眼,窘得强子连再看一样的勇气都没有。这对有性经历而又快大半年没过上夫妻生活的强子又是种残酷的刺激,强子内心激动、害羞、恶心、渴望、失落各种心情交织一起,眼前那白嫩嫩的包子与女人白花花的胸脯不停的交叉闪烁着,无情地抽干了强子的灵魂与思想。沿街行人的喧嚣声,小贩的叫卖声,黄包车夫的吆喝声,在强子耳中,都已成静音状态,强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了,是因为又饥又渴?是因为两眼已看花?是因为......强子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天堂还是地狱了,一切都是那样的混沌。

依着关子留给他的纸条,强子花了大半个时辰,跌跌撞撞的问了许多人,终于找到了城南一不起眼的小院落。“好办了,找到了关子他婆娘,翠儿也就在眼前了,”强子幸喜的告诉自己,“关子他婆娘与翠儿住在一起,终于找到了。”

十二

这是一个破旧的小合院,正面两间房,左右侧各一间房。正面两间房,相必是住着人,门前各挂着质地粗糙的白边花纹蓝底绵布门帘,右侧房门紧锁着,门角落边蛛网看上去已挂了看有一段时间了。左边一间想必也住着人,走廊边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两个炉子蹲放在侧房走廊角落边,一个炉子上正烧着东西。

左侧门口,一个中年妇人正低头洗着一块兰棉床单,听到人进来的脚步声头也不抬起来,低着头啫咕着:“傍晚都还没到,这么早来了,姑娘们还睡着哩。”说罢管自己洗床单,不再搭理。

强子傻傻地站在院子门口,失神的目光打量着这一切,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知道是该回头还是该闯进房去,如果进去,闯哪一间?如果翠儿骂怎么办?

正犹豫时,对面右边一间门帘轻轻拉起,探着一个头发零乱的女子,冲着洗衣服的妇女喊着:“张婶,帮我把昨天洗净的那件旗袍拿拿进来。”正喊着,见到院子门口站着一个男的,马上挂上习惯性的职业笑容说道:“哟,爷,这么猴急不是,日头都......你......你是强子,你......你怎么上这么儿来了?你等等,我这就叫翠儿。”边说边匆匆撩上露着半个胸脯的衣衫,放下门帘。那个洗衣服的叫张婶的女人,还以为强子是翠儿的老相好,也就不多问,进进出出的什么样男人没见过,见多了,有些事,还是不多问的好,还是该干吗干吗去好。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右边那间的女的出来了,换了一身衣衫,一件旧旗袍穿在身上,倒还有点玲珑有致。强子低着头,看了一眼不敢再看,知道她就是关子的婆娘,翠儿就是与她一起。

“翠儿!翠儿!起来了,看看谁来了。”关子婆娘干笑几声,有点不知所措的搭话:“强子,你来怎么也不说声,翠儿还睡着,昨晚睡得迟了点,她这几天......”话音未落,左边门帘撩起,一个低头蓬发的女人出来,恹恹地埋怨道:“喊什么呀,谁啊,这么早又来了,讨厌!”很明显,这个“讨厌”并不是对着关子婆娘说的,应该是对来人说的,因为这声“讨厌”声调有点撒娇味。

十三

强子呆住了,站在门口呆住了,才大半年,翠儿就换了个人似的——浅白色裤子肥大的套在腿上,看上去臀部更丰硕诱人,血红色的肚兜紧膨着胸,两边露出小半白嫩的胸脯,撑得肚兜上半截高高的,一迈步就抖啊抖,颤得男人心发慌。高耸的胸使肚兜下半截空晃着,露出着肚脐,让强子看了又心痛又恼怒。怎么变成这样了,穿成这样就敢走出屋外,这是翠儿吗?这还是我心爱的女人吗?这是我的妻子吗?

翠儿发觉那男人没吭声,抬头仔细一看,怔住了:“强子,你,你怎么来了。”这下轮到翠儿发呆了,进屋穿衣也不是,冲上来抱住强子也不是,虽然她很想在强子的怀抱里躺会儿,可眼前这样......她手脚无措,呐呐地低声说道:“强子哥,你来前,总也要让人捎个话啊,这么远的路。张婶,这是我当家的,你去买几个菜,晚上强子哥吃饭。”边说边转进屋里,说道:“我换个衣服,强子哥。”

不知什么时,关子他婆娘早回屋内去了,估计是换身衣裳,或是打扫屋子,强子暗暗猜到,正乱思索着,翠儿已出来了。

一身宝石蓝的旗袍,瘦的地方瘦,突的地方突,胸前那两只鸡头乳鸽状的小尖尖,更是男人目光的焦点。侧身叉伸至大腿,硬生生地露出了白嫩的大腿,看得强子想冲上去用线缝住左右两叉。蓝色旗袍的映衬下,双臂更像两段脆藕,仿佛用指甲一掐立马就会渗出些许水来,看得让人心猿意马,猴急得不行。黝黑的头发从两边往后梳着,后面再插上个发夹,头发自然地挽在发夹边组成一个扁平状发团,更显端庄。

翠儿这身大家闺秀般的打扮强子可从来没见到过,望着心爱的女人就站在眼前,强子心里百般滋味:这该是我强子的女人,本该属于我一人的......

十四

夜,黑得要吞噬生命。

强子在左厢房水桶边随便洗了下脸与冲了下脚,就无声地进入翠儿房内,寂静地坐床边发呆。

街上的小贩叫卖声夹杂着几声疯狗叫声,杂乱得让人心烦。强子坐在床边,却毫无睡意。是见到翠儿后的喜悦?是见到翠儿如此状况的心焦?是担心家里的生畜与地头?是......这将是个无眠夜。

翠儿端来一盆温水,轻放床踏边:“强子,洗洗吧。”边说边拨小了洋火灯灯芯。拖着一身壳似的强子,乏力般地站立起来,端起铜盆就要洗脸,却被翠儿制止,“强子,别,这是......洗下身的......”

“什么!”强子傻住了,像打了个哆嗦般地缩了手。这么好的铜盆,竟然是洗下面的,想起家里,能用木盆洗脸就不错了,大多数时,就随便湿了脸擦几把完事。

“翠...翠儿,”强子窘着脸,“这么好的盆用来洗下面,太可惜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强子竟然会舌头打结般地说话。是肉疼那盆子?是长时间不见翠儿?

洗沐完毕,翠儿熄灭了洋火灯,拥着强子躺下。夫妻俩竟然长时间相拥无言。翠儿依靠在强子的右臂膀边,那种熟悉的呼吸气息,强子很心醉,很心疼。在黑暗中瞪大眼的强子,朦胧中瞪着床顶与床帐。这种洋纱帐真好,透明透风,还有这床铺与被子,滑滑的。不知多久,耳边渗来轻泣声,强子的右脸也感觉湿了。

翠儿哭了。

十五

夫妻相遇,相拥一起,品味不到久别重逢后的那种甜蜜,却是男的惆怅与女的伤心。街边那该死的找母狗的疯狗停止了乱吠,不知嗅着那只母狗的屁股一起去偷欢了。

翠儿终于停止了抽泣,因为,隔壁传来了那让强子听得耳红心跳的声音,这声音像刀一样刺入强子的骨髓。那床铺的摇曳声,那关子婆娘的浪叫声,那陌生男的喘息声......

天,强子脑海中浮跳出一幕:晚上的翠儿在陌生男人的臂弯中也这样吗?天呐!虽然强子知道,翠儿受累了,自己的无能让翠儿受苦了,都是自己的错,可真的没办法。强子都知晓翠儿走这条路肯定是这种结局,可真的到了这样的环境,强子真的受不了了。

翠儿轻抚着强子的胸膛,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强子燥热起来,夫妻相逢后的恩爱终于战胜了强子的胡思乱想。强子像壮牛似的开始急促起来,手抖个不停地摸索着翠儿的衣服......

隔壁的那要命的声音不停地传到翠儿房里。刹那间,强子满脑子全浮出陌生男子压在翠儿身上拼命折腾的情景,翠儿在陌生男子身下那种呻吟......刚刚还热血贲张的强子,瞬间像霜打的茄子,瘪了下去。怎么使合都使合不上劲,强子想要翠儿,可脑子中全是那情景,耳边又是隔壁的声音,强子感觉自己要疯了。

“啊----啊----”突然间,强子像疯一样吼了两声。翠儿惊呆了,停止了身躯的轻扭,隔壁也静了下来,四周都静寂下来。

十六

一夜无眠。

一大早,翠儿上街去给强子买身衣裳去了,张婶去买菜去了。 房间里,只有强子发呆着。隔壁关子的婆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翠儿房间里。估计昨晚强子的吼叫声让那男子完事后连过夜也没兴致就离去了。

强子并没留意到关子婆娘进屋,以为是翠儿,正要发问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抬头一看,却是隔壁这货。关子婆娘松散着头发,睡意慵慵地小咪着那双勾人魂魄的凤眼,灰白色襟衣斜搭着,随便扣了三两颗布扣,露出一大块白花花的胸脯,两点肉色隐约可见。

强子看到这身打扮的关子婆娘,窘红着脸连头也不敢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隔壁这货显得随意与大方,婉然一笑,轻步移到强子身边,蓦然把手搭在强子肩上,“呵,怎么了,像个小后生般地干啥呀。怎么样,昨晚那大吼,真把我们吓一跳哟。”

强子自从肩被对方手一搭,就感觉脸上在出汗,连忙站立起来,嘴结巴得说不出话,赶紧用手想去推这货的手。强子的手刚触碰到对方的手,像触到了炭火块般地缩回了手,只能侧移身子想移开对方的手。谁知对方趁着强子侧转身子之时,竟然连身子都搭上来,另一手顺势揽住强子的脖子,整个脸都快贴着强子的鼻子。

“你......你......”,强子自从出娘胎后,还从来没遇上此等之事,竟然傻站着不知如何处置,感觉屋内的空气都热乎乱窜般了,任凭关子婆娘缠贴着自己。

“强子哥,我与翠儿情同姐妹,”关子婆娘连呼着那充满勾魂般的气息,边轻声说着,“我们姐妹俩还好几次同时服伺一个男的,她的也是我的,我的也是她的。”

“别这样,这样不好。”强子总算有点回过神来,只是脖子被对方揽得有点紧,硬生生地有点不适,想用自己的手去推开对方的身子。谁知自己的双手刚想去推对方的双肩,却又被对方顺势一倒,竟然推到了对方的胸上,强子想抽回双手,对方却揽得更紧,硬是把强子的手夹在两人胸前。

强子突然间混身躁热起来,耳边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呯呯心中声。人也像被钉在地板上,硬得动弹不得,想挪动也不是,不想挪动也不是。想到了昨晚,想到了翠儿的现状,想到了家里,想到了......长久累月没再经历过男欢女爱之事的强子似乎像中邪般地,猛地向下抽出双手,紧抱住关子婆娘,推绊着倒向床边。

......

那关子婆娘一声娇吟,听得强子虎虎生威。想到其他男人在翠儿身上折腾着,发泄着,强子似乎想报复,想发泄。说来也怪,强子又找到了昔日的强壮,关子婆娘那声娇吟让强子的思维停止,像机器般地加快了动作。

......

十七

回来了,强子的灵魂回来了。

强子躺床上,满身污汗。边上是关子婆娘,那婆娘一脸的满足,干这个职业的,竟然也还有这么强的欲望,真是让人大跌眼镜。那姿势,那技艺,那叫声,让强子终于尝到了做为男人原来活着竟然这么快乐。街上又传来狗吠声,一个激灵,强子连忙起身,慌似地穿起衣服来。

“强子哥,别怕,以前没生意我与翠儿一起睡时,我们就玩笑过,相互的当家人都可以看上,”关子婆娘半起着身,一玉藕似的胳膊斜撑着床铺,那双勾人的凤眼又斜瞟着强子。

“这样不好,我得回山里去了,见上翠儿了,我也安心了,我,我等翠儿回来这就走,”强子终归似作贼般的,喃喃地说道。

“哈……”,关子婆娘那笑声,听得强子起鸡皮,寒。“翠儿现在就在我的屋里,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翠儿一大早就来我屋里,与我说了你们昨晚的事,”那婆娘干脆平躺身子,仰着脸说着,“翠儿知道你苦,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让我这样做,心里也平衡些,我们做女人的,命苦呐,唉。”

“什么!”强子疯似的站立起来,随便披了衣服光着脚就跑到隔壁用力地推开房门……

十八

翠儿噙着泪,正坐在关子婆娘的床边,静静地坐着。

强子停在门口,失声地叫吼着,慢慢地,强子蹲了下去,捧着头,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屋里发生的一切,翠儿都听到,翠儿静静地听着。看着强子,翠儿什么也没说,只是失神般地坐床边,脸上却挂着泪痕。

没多久,地上的强子发出了丧狗般地哭嚎。

十九

强子收拾着右厢房,住下了。总不能天天与翠儿住一个屋里,生计还是要做。

白天倒还好,强子去街上逛,揣着翠儿给的零花,买肉包子吃,每每再吃碗阳春面,打着饱嗝。吃饭喝足了,再看看那丫到大腿根的穿旗袍的女子。不知为什么,现在强子再看那白花花的大腿,竟然不怎么羞了,反正翠儿也到这样的地步了,自已也与关子婆娘那啥过了。这世上没后悔药。

最受不了的是晚上,那上房两屋里的呻吟声,喘息声,像鞭子般地抽打着强子的心。有几次夜里,强子都是听着这声音,手抓着床沿,手指都快抠出血来,实在受不了,就头碰几下床头墙壁。

强子发现,自己错了。与关子婆娘睡过后一瞬间,感觉男人活着挺好。现在发现,男人活着真是遭罪。

二十

眨眼,强子住了十来天了。

上房那头又传来那抓心的呻吟声。

强子起身,失力地踏出院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进入了一个胡同。

“小哥,耍耍吧。”一女子在半掩门边框靠着,边抽着烟,边挑逗地向强子说着。

强子停住了脚步,也就那会儿工夫,那女子凑了上来,拉住强子就往屋里进。还才进屋,强子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用脚一踢关上门,整个身子就扑向强子怀里,边贴着强子,边手偷伸向强子的衫衣内袋,摸走了翠儿给的两块银元。一摸到银元,那女子的脸像绽放的花,猴急地脱起强子的衣服……

二十一

强子知道自己完了,与关子婆娘也上床了,现在连半掩门的也上了。家里,也没去想了,还要家做什么!自己这样了,翠儿也受着苦,还要家里的这个那个干啥!

半醉似地蹚出这半掩门的,强子无力地拖着沉重地脚步,朝胡同尽头走去,胡同越走越小,两边越走越压抑。抬头望天,天越来越小。

夜色是如此的迷人,星光依然灿烂。强子抬着头,出神地望着,数着星星,天真得像个小孩……

那颗星星,才真正属于像强子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