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lygon 独家 作者：Cass Marshall
我仍清楚地记得当年在黑翼之巢的时候两眼迷离、不断犯困，而语音频道里的争吵声却愈演愈烈。我们卡在了黑翼之巢那场臭名昭著的 Boss 战“堕落的瓦拉斯塔兹”，与此同时，公会会长和牧师队队长在打法上出现了分歧，正吵得火热。
如果只是争论打法也就算了，但后来事情的走向使得那次情况变得更为复杂：那两位玩家是夫妻，团里的另外 38 个人还得听他们撕一大堆和游戏无关的个人恩怨，包括家务分配问题，术后休息多久才算合适，以及其他各种私密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魔兽世界》的回归，暴雪经典作品的二次发布，意味着当年原版游戏那激荡人心的故事将又一次回到玩家的视野里。这次的经典怀旧服经过打磨、取舍与精简，已经与 15 年前大不相同。我们暂时还不得而知，随着经典回归，曾经那些琐碎、不值一提，却又属于经典回忆的东西（比如怒退公会、背叛、反复无常的人际关系等闹剧），会不会也跟着一起重现。
曾经广为人知的公共事件
《魔兽世界》初诞的那几年，现实世界的情况和现在可是大不相同。当年还没有 Twitch 这类被广泛接受的流媒体服务，玩家们大多使用 Ventrilo 而非现在流行的 Discord（二者皆为即时聊天软件，其中 Ventrilo 的功能相对有限）。那时候的玩家想合作玩游戏非常麻烦，尤其是在开放世界 PVP 服务器里进行战斗更是难以协调，但千山万水也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
比如联盟的南海镇与部落的塔伦米尔由于距离较近，经常陷入激烈的拉锯战；如果一个部落招惹了一个联盟玩家（或反之），受害者就会呼朋唤友过来帮忙，最后没准儿就演变成了一场平原或森林里的数十人规模大混战。
2006 年，一位部落玩家去世了，她所在的公会决定为她举办一场追悼会，地点是 …… 开放 PVP 区域冬泉谷，她生前最喜欢的地方。结果有一个叫“Serenity Now”的联盟公会对追悼现场发起了进攻，而当时在场的部落玩家穿的都是白板装备，因此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俗话说得好，坏事传千里，与之类似的还有“堕落之血事件”，为独占奖励而偷跑开门的“安其拉之门”，以及喧闹不堪的贫瘠之地公共频道。黑石山和战歌峡谷里还上演过更多的小规模闹剧，只是很多人都不记得罢了。
团队副本及其反动
最大的团队副本需要凑齐 40 名玩家，光是打通熔火之心或黑翼之巢就可能要花一整晚的时间。大家历经千辛万苦，就为了击败 Boss 获得掉落的紫装，但爆出来的那些装备又会引发一场争夺，因而需要外部分配系统的干预，比如竞标系统，也就是大家常说的“DKP”。
“DKP”又叫“屠龙点数（Dragon Kill Points）”，参与团队副本的玩家会获得一定点数，团队领袖也可根据成员的出席情况或快速击败 Boss 的表现来额外分发点数。然后，玩家们可以用自己的点数来竞标装备。
有些公会会在“DKP”的问题上产生矛盾，比如坦克有资格从更需要这把双手武器输出的战士手中抢走它吗？虽然“DKP”有助于团队建设，但同样也可能引发纷争。
“我的公会在熔火之心打出了一把‘碧空之歌’，结果大家为之吵了整整一周，最后半个公会的人都离开了。”原版《魔兽世界》玩家 Stefjan 在 Discord 上对我如实说道。
那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呢？据他描述，当时“碧空之歌”单手剑被一位圣骑士拿走了，于是三个法师（他们声称自己更需求单手武器）怒退公会。为什么呢？原因是他们认为圣骑士能独占所有加智力的板甲装备，所以圣骑士不但不缺高级防具，甚至还用省下来的“DKP”去和法师抢武器，这就非常不公平了。
“这太恶心了，当时聊天频道里总有人在发脾气或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天下来，他们吵的甚至已经不是那把剑的问题了，而是开始细翻旧账。甚至还有个人假称自己已经死了，让他的‘兄弟’把这件事发到论坛上，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这些争论在旁人看来难以理解，争论所围绕的核心也往往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如果几十个人聚在一起，费心费力地肝了好几个小时的游戏，那么游戏本身就已经成为一种“高压锅”，多小的火花都可能立刻引起爆炸。
人际交流的瓦解
在原版《魔兽世界》中，玩家们很有必要和谐相处。每个服务器都是一片江湖，名声差的人哪怕改个名字也还是会被认出来。如果某个玩家的口碑是恶毒、毫无教养，或因满满的恶意而被打入过黑名单，那他很可能无法参与大部分的游戏内容，因为根本没人乐意带上他这么个危险分子。
因此，游戏里还存在着一套较为完整的社会制度，服务器里的人基本都会认识铁炉堡或交易频道上某些大佬的名号。玩家通常需要加入公会，公会一般都有自己的副聊天频道，关系紧密的公会还会在游戏外的即时聊天软件里建群。各个队伍会在自己的小频道里讨论战术战略，玩家与玩家之间还能互发私聊。
因此很多人常常会同时开七八个频道，其中大部分是私聊。
“德鲁伊队聊天频道里基本都不聊正经事，哪怕聊也都是在扯皮。”一位“燃烧的远征”时期的德鲁伊玩家 Darren 说道。他跟我在推特上聊了许多他在《魔兽世界》里的见闻和经历。
“有些人对当时的现状非常不满，因为我们既不能玩‘野性德（专注物理伤害的德鲁伊）’也不能玩‘平衡德（专注法术伤害的德鲁伊）’，只能玩治疗，或者在激活技能（12 秒内施法不耗蓝）的持续期间假装自己是名法师。有的人确实玩腻了，心里很不爽，所以才会在聊天频道里大倒苦水。”
对此我表示深有同感。某天晚上在熔火之心，我所在的团里的圣骑士们达成了一项共识：给某个盗贼无缝循环地上“保护之手”。这位盗贼总是刷屏发 DPS 排名，然后拿自己的排名吹嘘。而他一旦中了“保护之手”，就完全打不出物理伤害了，只能在聊天频道里疯狂发飙。
“我们以前团里有个猎人在跟主坦克约会。”一位叫 Ender 的玩家说道，“她总是在猎人队频道里骂主坦，其他人也附和她。在她口中，那位主坦就是个只用下半身思考的混蛋。后来我们发现主坦也在做同样的事，导致团里其他坦克都反感那名猎人。最后他们分了，猎人让公会在他们俩之间做选择。大家选了主坦哥，这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但当时我也一头雾水。”
每当公会陷入矛盾，团队里那些“小派系”之间的关系可能会越来越僵，使矛盾愈演愈烈。可即便暗藏矛盾，大家还是不得不分工协作，一起研究团队本，形势可谓是如履薄冰。
难以避免的等级制度
前文我提到的那对在打黑翼之巢时斗嘴的牧师队长和团长最后离婚了，公会在那不久之后也解散了，大致情况就是一部分人跟着男方混，另一部分人跟着女方走。
有不少玩家在《魔兽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或者通过游戏让自己与另一半的关系更加牢固，不过也有一些玩家是因为《魔兽世界》而分手的。一位叫 Evan 的玩家分享了他让女朋友玩矮人牧师的故事。由于当时矮人牧师有全游戏独享的“防御恐惧结界”技能，外加矮人数量稀少，Evan 的女朋友自然就成了公会里最受欢迎的角色。
“我们当时才十几岁，我觉得有个全力辅助我的队友挺好的 …… 但后来她玩游戏经常不带我。我在安其拉 40 人本里是候补成员，而她是首发队，这又引发了一些争执。”Evan 回忆道，“后来我们分手了，她最后和公会里的一个坦克搞上了，当时这件事深深地伤害了我。我一直让公会踢了她，最后公会把我给踢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蠢。”
Evan 的经历和 Ender 的所见所闻其实都很现实，说到底是《魔兽世界》团队本极有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一个团队里有 40 个人，其中大部分是 DPS。坦克的数量往往很少（而且唯一的那个主坦还会被看作是所有坦克中最重要的一个），负责辅助的治疗也不会很多。这些人（尤其是有一整套高自然抗性装备或种族特性加成的人）在某些难关里发挥着极大的作用，所以他们的地位自然会比其他玩家略高一筹。
老玩家对这种阶层问题早已见怪不怪了，关键在于公会是否有能力去平衡这些矛盾。
军衔“RANK 14”的漫长征途
“团队”是原版《魔兽世界》里的一大组成部分，也是众玩家爱得最深沉的部分。但游戏还有另一大戏剧源泉：PVP 系统。玩家可以排队进入三大 PVP 战场，分别是奥特兰克山谷、战歌峡谷和阿拉希盆地。大家可以在此赚取荣誉点数，提升军衔等级。
PVP 军衔一共有 14 级称号，最高称号在部落叫“高阶督军”，在联盟叫“大元帅”。获取称号的玩家可以独享一套护甲、一件武器和一个头衔，同一服务器上每次仅出一名这样的玩家。
通往 R14 的旅程究竟有多长，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你在哪个服务器。对于有的玩家来说，想拿个 R14 虽然免不了一番费心钻研，但也不至于太累。可在我当初玩的那个服务器上，连着肝半个月依旧一无所获的情况简直不要太常见。
玩家在打到 R12 之后，一般会去跟同级别的人们打个招呼认识下，并列张清单来确保每个人都能拿到一次 R14 奖励。但就算有这个惯例，大家仍然得在战场上消耗无数个小时才能维持排名（因为荣誉点数会自动衰减，玩家根本不敢停下来）。有的人每天一放学就冲回家去刷战场，有的人会拉动亲朋好友共享账号来确保排名。
“我曾经干过这么一件事，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很不舒服。当时我和朋友们一起排战场，去狙击对面联盟一个刷 R14 刷了好几天的人。”玩家 Brandan 回忆道，“我们就蹲在战歌峡谷的墓地里，一群大佬玩家守着他的尸体，活一次杀一次。我们是有组织地，专门针对他这么干的。这种事，在你 15 岁的时候会觉得莫名带劲。但现在，身为上班族和两个孩子的爹，再次回想起来就觉得 …… 我是不是把人家一整天都给毁了啊？如果他兢兢业业地打了一天，我这么做岂不是彻底毁了他的游戏体验？”
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玩家跟我分享了 2006 年他公会团长的故事。那位老兄原本勤勉地拉扯着一个公会，打穿熔火之心，打穿黑翼之巢，然后再去打安其拉 …… 直到某一天，公会里一个盗贼揭发了团长与他人的灰色交易：那位团长把本属于那个盗贼的装备给了别人以换取色图。
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所处的世界与那个年代大不相同，如果一款游戏强迫玩家为了获取某件装备而必须没日没夜地肝，那一定会收到不少差评。
如今的《魔兽世界》满是不走心的团队副本和千奇百怪的副本成就，我们暂时看不到怀旧服对此会做出什么改进措施。问题是，除了那一批原生老玩家，怀旧服必然会吸引一部分萌新涌入，以及那些有大把时间玩游戏的主播们。
纵然有许多改变，但仍然令人怀念。上面与我分享“色图团长事件”的玩家表示，8 月 27 日服务器一开，他就立刻去体验游戏。
“所以我想匿名，”他说道，“那家伙现在还跟我在同一个服务器呢，我可不想被他知道是我把他那破事抖出去的，不然他肯定要来找我麻烦。”
稍作停顿后，他又笑了起来：“哎呦，但愿在怀旧服里他别又和我同服了。”
翻译：风 编辑：张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