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河畔的院士坐席,为何与高乃依、莫里哀、雨果无缘

2019-08-28   文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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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前后相继坐上了这第29把椅子。他们坐在那里时经历了辉煌或恐怖、虔诚或启蒙、史诗、迷失、溃败……而这时巴黎、法国、欧洲和全人类都在发生变化。

——【法】阿明·马洛夫

塞纳河畔的法兰西学院,被誉为法国知识分子的最高殿堂,40位院士皆为终身制,各有其坐席,只有某位院士辞世之后,方会选出继任者。

2011年,作家阿明·马洛夫当选法兰西学院院士,继承前任院士列维―斯特劳斯的第29号坐席,是法兰西学院成立以来首位获此殊荣的黎巴嫩人。在本书中,他追溯来自1634年建院以来的18位前任院士的人生奇遇:这把椅子上曾经坐过路易十五时代的首席大臣、被判过两次死刑的历史学家、敢于把耶稣称为“人”的宗教学家,而大文豪高乃依、莫里哀、雨果等却与之无缘……

《塞纳河畔的一把椅子:法兰西四百年》

[法]阿明·马洛夫/著,马振骋/译

文汇出版社2019年7月版)

沿着不朽者的足迹,读者可以追寻法兰西四百年的沧桑与荣耀。一把椅子背后,是法兰西四百年巨变:从封建王朝的繁盛与颓败、宗教改革与启蒙运动的萌生、大革命风暴的洗礼、政体的“轮回”反复与共和制的最终确立,到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这把椅子面向塞纳河,背负着温暖厚重的记忆,见证了辉煌而又沧桑的法兰西四百年历史。

塞纳河畔的法兰西传奇

[法]阿明·马洛夫

选读

让-皮埃尔·克拉里斯·德·弗洛里安

弗洛里安是这把椅子的第八位座上客,他在我们的记忆中又留下什么作品呢?是至今我们还在哼的这几句歌词:

爱的愉悦仅一时,

爱的忧伤伴终身。

在他那个时代,大家主要熟悉他的寓言,据说是继拉封丹之后的最佳篇章。这样的说法是误导。这两位作家绝不可同日而语。拉封丹毫无疑义是所有语言中最伟大的寓言作家之一。弗洛里安也尝试过写这类作品,其中也闪烁着一些亮点,但是他的诗大多都平淡无奇。

然而,他也有自知之明。在1792年出版的诗集序言中,他写到一位匿名对话者,不知是真有其人还是想象中人,作者借他之口说:“决不要把你的寓言投入火中,要明白拉封丹是神,有的寓言即使写得差许多,还是很美的。”

他这样谦逊是真诚的,符合他同时代人对他的描述。但是他也谦逊得很巧妙。我们若拿他与他的楷模做比较,会发现他的作品没有多少东西值得记住的;若把“另一位”撇开不谈,在这些发黄的纸页上随时也可阅读到一些可喜的句子,甚至还流传了下来,今日使用时却不知道出于谁之手。比如在《两个农民和云》一诗有这样的对白:

唔,既然这样我也不再说啦!

等到水落石出吧;

笑到最后的笑得最欢!——感谢上帝,

那时要哭的反正不是我自己。

或者在《牛倌和猎场看守》:

然后他说:各人管一行,奶牛养得壮。

还有在《蟋蟀》:

过得隐蔽,活得幸福。

有时,寓言的题目留了下来,但是其中的教训则很难明白。如《瞎子与瘫子》。弗洛里安从伊索寓言中得到启发,要赞扬两位残疾人的聪明,他们同心协力克服各自的缺陷。

我来背你,你来领路:

我走不稳,你的眼睛给我指导;

我的两腿带你去任何地方,

这皆由我们的情谊决定,

两人都各尽其能,

我代你迈步,你给我引路。

可是,或许是由于那位讽刺画画家奥诺雷·杜米埃的过错,他用上述故事来挖苦外交大臣塔列朗和路易-菲利普亲王,说他们是“瞎子配瘫子”,这样从19世纪以后,含义与作者原意背道而驰,竟是指一个无用甚至还有点可笑的联盟。

把拉封丹寓言介绍给弗洛里安阅读的正是伏尔泰。弗洛里安在青年时代不止一次寓居在费尔内的伏尔泰庄园里,哲学家非常喜爱这个懂事、讨人喜欢的青年,也多少把他认作侄孙。

让-皮埃尔·克拉里斯·德·弗洛里安,1755年3月6日生于奥克语区中心塞文山脉,父亲属于当地贵族,母亲出生在西班牙。他早年父母双亡,财产丢失,由他的伯父弗洛里安侯爵领养,伯父住在巴黎,娶了伏尔泰的侄女为妻。

在伏尔泰的书信集里,有一封1765年11月1日寄自费尔内:“致弗洛里安侯爵先生。先生,我很不高兴您竟那么早就到了巴黎;我真愿意把弗洛里安先生与夫人、弗洛里亚纳(伏尔泰对让-皮埃尔·弗洛里安的昵称)先生多留一段时间。”

孩子那时候十岁。在1775年1月的书信中另外还有这封信,这次是直接写给他的:“致弗洛里安骑士先生。费尔内的病翁万分感激弗洛里亚纳先生;他热烈拥抱他……当他以后来到费尔内,他将看到他的新姑妈的妹妹,年约十六;她若不是极为羞涩,完全有资格与弗洛里亚纳先生发生恋情……以上就是我要向您那个与我‘沾亲带故’的家庭要说的话……”

这位青年接着义无反顾地走上大名鼎鼎的“叔祖”给他指出的道路。后者不是在1778年4月进入了“九姐妹”支部吗?“弗洛里亚纳”在第二年也参加了,同时开启他丰富灿烂的文学生涯;首先在戏剧上,有几部剧本获得一定的成功;然后进入各种体裁的写作:诗歌、田园小说、历史故事、诗体短篇、散文短篇、寓言、牧歌诗、励志故事,等等。1782年,法兰西学院给他的一部作品授奖,篇名是《伏尔泰和汝拉山的农奴》,他在书内抨击农奴制。那时农奴制在弗朗什-孔泰某些地区仍然存在,直到大革命时期才废除。

1784年,德裔法籍作曲家让-保尔·埃吉德·马蒂尼为《牧羊人浪漫诗》谱曲,不久即广为人知,尤其是第一句歌词“爱的愉悦”。这篇浪漫诗根据一部短篇小说《塞莱斯蒂纳》改编,叙说西班牙格拉纳达一个孤女的血泪史。书的开头有一篇前言,弗洛里安在文内歌颂西班牙,以及它的文学与语言——西班牙语也是他母亲的母语。他还特地声明,黎塞留红衣主教网罗在法兰西学院的人“几乎都懂西班牙语,翻译或模仿这个国家的作家”。他本人后来花了几年工夫对《堂吉诃德》进行自由的编写,可是他的同时代人和后来人都认为——实话实说——毫无趣味。

1788年3月6日,那天是他三十三岁生日,他补选坐上了吕内红衣主教谢世后留下的空位子。他在文学艺术界固然已经小有名声,但是完全知道这仰仗于他的“叔祖”的大名。

“你们中间许多人,有朋友、学生和光荣的伙伴,要把受之于他的恩泽回报在我的身上,”他在正式入选时向他的同仁这么说,“那些把伏尔泰看成尚在人世的人,向我伸出援手,尽管我一路上跌跌撞撞,相当软弱,还是扶着我,指引我随同他们进入这座圣殿。这好比英勇的将士培养一个年轻的士兵获取荣誉,因为他们看到他在青少年时就服务于他们的将军麾下。”

但是启蒙时代哲学家的亡灵并不是弗洛里安唯一的保护人。另外还有一位艺术扶助人,非常有威望,非常有影响,一辈子在提携他。新院士发表他的感谢辞时,他也在大厅里,并且发出他的赞声。这是庞蒂耶夫尔侯爵,路易十四的“庶出”孙子,他的祖母是蒙特斯庞侯爵夫人。弗洛里安十三岁时,他被送入侯爵府上当见习侍从,不久跟他情同手足,此后至死也没有再分开过。

庞蒂耶夫尔出身的这一支贵族成员,大都产业庞大,年纪轻轻即过世;他继承了数不清的遗产,这样毫不费力便积聚了大笔财产,成为欧洲富豪之一。不过据他同时代人的说法,他善于理财。他在不同的省里拥有数不清的庄园;郎布依埃城堡就是他的,后来路易十六要求他把城堡让给自己作为狩猎行宫;在巴黎,侯爵有图卢兹公馆作为“歇脚处”,这座恢宏的建筑后来成为法兰西银行总部。

他这人无野心,不傲慢,待人和善,仗义疏财,忧郁,他是王族中唯一真正受人爱戴的亲王。因而大革命也没有清算他。国王在1793年1月21日被送上断头台,他的“表亲”庞蒂耶夫尔侯爵在六周以后的3月4日死在床上——据他身边的人说,是极端难过而死的。

受他保护的弗洛里安却没有得到赦免。根据一条贵族不得住在首都的法令,弗洛里安被逐出巴黎,到索城定居,住进侯爵多年前为了让他安心工作给他使用的一幢平房里。他避难时给一位朋友写信说:“我在火炉旁悠悠度过我的岁月,阅读伏尔泰,躲避外界社会。这个世道已变成恐怖的角斗场,人人憎恨理性,美德再也不受赞扬。人道是第一美德,节制是第一品质,现今都被所有派别抛弃。我在隐逸中过得很好……”

但是他在隐逸中没有享受多久。有人来到他的平房中逮他,重兵把他押走,投入牢狱;要不是有几位高官朋友的疏通,他难逃断头台。

当罗伯斯庇尔在1794年7月27日倒台,恐怖时期结束,他才被放了出来。他重新回到平房中住下,好像要把他的不幸遭遇写进一部小说或一篇长诗;但是不久前遭受的苦难,给他的精神与肉体带来严重创伤;他还可能得了肺痨;出狱后才几星期,即逝世于9月13日,埋葬在索城的墓地里,上面竖立一块普通的纪念碑,墓志铭也毫不张扬:文人弗洛里安之墓。

(《塞纳河畔的一把椅子:法兰西四百年》[法]阿明·马洛夫/著,马振骋/译,文汇出版社2019年7月版)

今日新媒体编辑:金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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