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的太平天国起义,曾经坚持了14年,势力扩展到18个省,涌现出了一批优秀的将领,而且颁布的《天朝田亩制度》、《资政新篇》,其理论水准也达到新高度,甚至还进行过一些社会制度的实践。但是仍然逃脱不了自身的局限性,起义成功之后,自甘堕落,成为鱼肉百姓的统治者,其实深层次问题是还是整个传统文化的局限。
洪秀全和太平天国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很诡异的人和事,在19世纪初,洪秀全出生在广东花县一个普通的农家,做过村里的私塾老师。他在30岁之前,参加了4次科举考试,都没有能够考中,后来在传教士的影响下,遂放弃科举,走向传教的道路。
鸦片战争之前,基督教便已传入广东地区,洪秀全对基督教的某些教义着迷。当时有很多传教士把《圣经》翻译成中文,这让第一次接触宗教的洪秀全激动不已,他深信自己是耶稣的弟弟,天父给他特殊的使命,让他把神州大地的百姓从满洲妖人的统治下解脱出来,他要带领这些信众,到人间天堂上去。
从1840年开始,洪秀全纠集一批拜上帝教的信徒,10年之后便成立了太平军,起义之初颁布了《天朝田亩制度》,描绘了一个绝对平均主义的乌托邦社会,取消一切私有财产,一切都要交付给“圣库”管理,要实现平均主义。
洪秀全带领这支太平军转战华南、华中等地区,所向披靡,攻无不克。并于1853年攻下了南方重镇南京,并定都于此,接着废除家庭,实行严格的男女隔离,集体化军事生活,即使夫妻,母子也不能够同聚,更不能同宿,否则视为同犯奸,要施以刑罚。而此时的领袖们,却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宫殿、王府都是金碧辉煌,妻妾成群,宫女众多,特别是洪秀全的皇宫。
在处死东王杨秀清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对洪秀全形成节制了,于是洪秀全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管理这个后宫大家庭。天王府位于南京城的中心,自成一体。在紫禁城内,服侍皇帝嫔妃、以及做杂物的都是太监来做,如果是阉割的男性不得进入皇宫。
太平天国没有太监,因此宫内的所有事务几乎都由女性来担任。宫中女性有两千多人,主要分为三类,分别是女官、女侍,还有洪秀全家中的一些女眷,包括洪秀全的母亲,岳母以及洪秀全一路所迎娶的嫔妃等。根据幼王洪天贵的说法,洪秀全在南京的嫔妃有88名。
洪天贵
当洪天贵八岁的时候,洪秀全认为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不能留在宫内,于是给天贵娶了4个妻子,将他送到宫外去居住,甚至禁止他入宫看望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有时候天贵实在太想自己的母亲了,便趁着洪秀全公务繁忙的时候,偷偷溜回去。
洪秀全对子女的行为也进行了严格的规范,比如男孩4岁之后就不能与姐姐过于亲密;7岁之后不能和母亲或者嫔妃同床;必须和自己的姐妹保持3米以上的距离;要学会自己洗澡;到了9岁之后,不仅仅是母亲,祖母还有外祖母这些老人也不能看望。不仅仅是男孩,同样女孩也是,姐妹和兄弟必须分开,女孩5岁之后就不能碰兄弟,9岁之后只能和女性为伴,不得见任何男性,哪怕是幼小的弟弟。
洪秀全把自己的儿子们逐出皇宫,还给宫内各等级的女性下了各种规章。这些规章不但多而且非常详细,主要在洪秀全的500多首诗文当中。比如
服事不虔诚一该打。硬颈不听教二该打。
起眼看丈夫三该打。问王不虔诚四该打。
躁气不纯静五该打。讲话极大声六该打。
有唤不应声七该打。面情不喜欢八该打。
眼左望右九该打。讲话不悠然十该打。
起眼看主是逆天,不止半点罪万千。
看主单准看到肩,最好道理看胸前。
因何当睡又不睡,因何不当睡又睡。
因何不顾主顾睡,因何到今还敢睡。
在宫中不准她们哭泣,不能愁眉苦脸,不能像动物一样到处乱叫,不准嫉妒他人。每个人各司其职,要求秩序井然,没有批准不能擅自活动,只要听到铜锣的响声,就要点名应召。这些嫔妃没有任何封号,统称为妻,但是妻子实在太多,洪秀全也不可能记住她们的名字,于是给每一位妻子编上编号,于是就有了30号妻子,80号妻子的旷世奇闻。而其他上千个宫女,是没有编号的。
洪秀全要求夜里宫门要上锁,守夜的要四处巡逻,洪秀全夜里睡眠质量很差,经常会因为一些噪音而心神不宁,即使打更的锣鼓也让他惊醒。但是洪秀全喜欢听管风琴,而且喜欢管风琴演奏出的哀乐,每天傍晚的时候,他就命令宫女们演奏,一直到午夜才停止,这些宫女在闲暇之时,都要学习弹奏管风琴。
洪秀全宫殿
洪秀全在宫中有很强的洁癖,所有物品都要干干净净,宫里面曾经有一个麻风病人,让洪秀全恶心不已。宫里面不能堆积垃圾,每次轮班都要清理好痰盂,而且不能让飞虫接近洪秀全,尤其是到了晚上,两个宫女要用扇子赶走飞虫,一个宫女在扇他的头部,一个扇他的脚,这些扇子还必须离洪秀全一手掌开外,不能碰到他。
洪秀全的浴室更是要求一尘不染,井然有序,如果宫女没有轮到她的班,是不能进浴室的,而且每个进浴室的都要登记造册。洪秀全进入浴室的时候,宫女们要准备好4条香气浓郁的干净浴巾,这些浴巾要求用丝制成,有黄色和白色组成,如果天冷,这些毛巾还要加热。他的手帕汗巾、面巾、须罩等都需要干干净净,定期更换。
洪秀全塑像
洪秀全洗完澡之后,一组宫女要负责整理他的上半身,另一组负责整理他的下半身。有的给他剪胡子,有的给他扎头发,有的给他擦鼻子等。侍女在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可以站在他的面前,面对着他,但是目光不能高过他的肩膀,更不能直视他。在给他穿外袍的时候,不能碰他的脖子,而且戴帽子要从背后给他戴上。
而且洪秀全要求所有女性起床要漱口,必须保持口气清新,而且还要细心清洗自己的眼圈。她们的手也要保持干净,不能修剪眉毛,更不能穿奇装异服,也不能缠足。洪秀全认为,漂亮并不重要,天父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丑女,只要妆容整齐,衣服鲜亮整洁,稍加配饰,都是好看的。
洪秀全如果在花园里走动,不分任何时候,这些宫女都要注意他的衣服是不是够暖和,甚至要搀扶他走。如果洪秀全要坐车游玩,这些宫女要拉动这个花车,时刻小心颠簸。
洪秀全严禁宫女还有自己的孩子看儒家的书,并把儒家的古籍视为“妖孽之言”。而且要求宫女每天当差的时候一起诵读《圣经》还有他的诗文,读这些经书,诗文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人名,以及地名,要大声诵读出来,而且确保发音无误。每个安息日都要诵读十款天条,如果被发现没有背诵者,要受到严厉惩罚。
洪秀全在内宫脾气非常大,常常为了一点点小事而火冒三丈,比如扇子扇错了地方,毛巾送晚了一些等,都会遭到他的惩罚。如果同样的错误犯了两次,就会被杖责,挨打的时候还要盛赞天王,如果这些宫女拒不认错,就会带来死刑的惩罚。行刑前要让这些死刑的宫女焚香沐浴,然后再带到后花园用大刀砍死。
洪秀全在宫内整日不理朝政,陪着这些妃子编写修订”天书“,他既不召见大臣,也不让大臣见他。洪秀全出宫的时候,要求轿子64人抬,只要一出宫,就要求全城戒烟,老百姓要背对着他们的仪仗队,跪在路边,如果有冲撞仪仗队的,要对他们进行斩首,严重的还会进行凌迟或者点天灯。凌迟就是一刀一刀地割死犯人,而点天灯,则是把人在油里浸泡,然后用火点燃。
凌迟洪天贵
可以说不论你是什么阶层出身,只要掌握了没有制约的权力,就会转向残暴的君主统治,这绝对不是历史的偶然,也不是洪秀全的个人现象,而是自然的逻辑。中国传统社会政治文化的主要特点,便是进入了唯一只懂得君主统治模式的狭隘文化视野之中,没有像样的制衡权力的历史传统,不存在相关的文化素质,形成“有权就有一切”的社会机制与政治传统。所谓起义首领蜕变的问题,其实是普通人性与不受制约的权力相结合后的历史必然。
农民起义目的虽然是推翻旧王朝,但他们不可能把它作为一个制度来反对;虽然也揭露皇帝贵族的罪恶,但并不知道需要反对王权主义,不懂得需要废除君主统治。农民起义或许能推翻旧政权,但决不能够改变人们的思维方式和文化传统。
参考资料
施友忠《太平天国思想的起源、含义和影响》,钟文典《太平军在永安》,郭廷以《太平天国史事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