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自身的力量证明了,一个人,可以走在一个时代前面,而且走得很远。
3月末,期待已久的 薇薇安·迈尔的展览 《寻找隐匿的天才:薇薇安·迈尔》在今日美术馆正式开放。
说起薇薇安·迈尔,大多数摄影从业者或者摄影爱好者必定不会陌生。
这个出生于美国纽约,做了40年保姆,没有专业打底,全靠自身悟性成才的街头摄影师,以层出不穷的自拍照出圈,被称为 “自拍女王”,更是成为一批人的精神偶像。
在薇薇安多达10万张的作品当中,没有浓墨重彩,只有点滴日常——
一只抵着车窗咬牙切齿的猫、一个不知凝望何处满面风霜的老妇人、一条四下无人寥落空旷的街、一栋沐浴在午后暖阳当中的房子......
这些照片,看似散漫,实则用心,平易近人,令人感慨系之。
除了将镜头一往情深地聚焦在日常生活中那些默默无闻的普通人身上, 薇薇安作品当中还有一个始终不变的主角,就是她本人。
穿着黑色大衣的薇薇安、穿着波点长裙的薇薇安、穿着白色衬衣的薇薇安;
托腮深思的薇薇安、街头漫步的薇薇安、揽镜自照的薇薇安;
在商店橱窗里的薇薇安、在凌乱房间里的薇薇安、在洗手间的薇薇安......
事实上,薇薇安不能算是一名美女,她的五官粗硬、眼神深邃,留着男孩子一般的短发,身上不时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偶尔能够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熹微的笑意,大多数时候,薇薇安神色端凝、若有所思。
像是一位永远清醒自觉、永远冷眼观察周遭世事转变的哲学家。
但正是这样的薇薇安,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直到当下,吸引着一波又一波拥趸。
人们热爱薇薇安·迈尔,爱的固然是她在作品当中体现出的才华横溢、风格独具;爱的是她全心全意对平凡生命、烟火人间的瞩目与歌颂;爱的还是她在看似贫瘠芜杂的生命里,依然能够发掘内心独立自我,开辟出一片独属于自己的精神伊甸园的热情与勇敢。
她是保姆,她也是一名摄影师
1926年2月1日出生于纽约的薇薇安·迈尔,骨子里流淌的其实是法国人的血液。
童年时期的薇薇安·迈尔
15岁之前,她一直跟随母亲在法国生活,在那以后,薇薇安回到生于斯的纽约,5年之后,她又去到了芝加哥。
正是在这里, 她开始了人生中最标志性的一项履历——保姆。
她一干就是40年。
这份职业带给薇薇安的是, 与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房子、各式各样的家庭打交道的契机。
日久天长,它们都会培养出薇薇安对人非同一般的敏锐与细致。
不知道是保姆这项工作唤醒了薇薇安对于人的热情与关注,抑或是薇薇安本身对于人的好奇指引着她走上了保姆这一条路。
总而言之,保姆这个身份伴随了她大半生的光阴。
但薇薇安并没有止步于此,她没有在洒扫庭除、烹炸煎煮的生活里一去不回头,而是找到了自己一生的心之所向。
摄影。
她就像电影《沦落人》里克里瑟尔·孔松希扮演的保姆Evelyn,工作之余,带着相机游走在陌生城市的大街小巷。
一街一巷、一花一木、一颦一笑......
寻常人视而不见,或者因为太过熟悉而漠然的存在,在她们眼中,都是值得留存的风景。
我们不知道那台让薇薇安日后声名大噪的禄莱相机是否像电影里那样,为雇主好心相赠,但薇薇安的确像Evelyn那般,一往情深深几许,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
Evelyn获得了专业电影奖项,得到飘洋过海深造的机会,而薇薇安因为一个叫 约翰·马卢夫的年轻人,开始为大众所熟知。
约翰·马卢夫是芝加哥当地的历史学家,他在发现了薇薇安·迈尔的底片之后为其惊诧与感动,并从此开始致力于对底片的整理之中。
没有他的慧眼识珠,或许我们还要晚几十年,才能一窥薇薇安精彩无比的摄影世界,甚至她很可能就此埋没。
有了约翰·马卢夫,薇薇安开始大放异彩。她的摄影作品得到了广泛研究和引用,她的故事也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报纸上,为人所啧啧称奇,为人所津津乐道。
她再也不是那个睁着一双深邃好奇的眼睛打探与纪录城市当中的昼夜交替、人间悲欢的passer-by,而是一个作品被人传颂,让人因为从中看见生活的破碎与美好、粗硬与温柔而热泪盈眶的摄影师,甚至是一个凭自己的视角与态度记录了美国一个时代的文明剪影的文化偶像。
她的作品终于不会再埋藏在斗室里落灰,成为私人日记一般的存在,而是被展览在世人的眼前,让人得以拨开时代的烟云雾霭,回首凝望几十年前,一个素朴却睿智、粗犷且温柔的女人,眼中的芝加哥和纽约。
没有宏大历史的起伏跌宕、岁月峥嵘,只有微小瞬间的波光粼粼、跳脱灵动。
没有浮华都市的纸醉金迷、衣香鬓影,只有市井人间的热火朝天、哽咽风霜。
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个平凡众生,然而正是这些人,踽踽独行地充实了一个时代。
这个时代,值得拥有更多的薇薇安
很难想象,如果不是对于摄影赤诚的热爱,一个人如何能够几十年如一日,拍出十万张照片。何况薇薇安保姆的身份,必然会对她的梦想构成一定的阻碍。
她必然没有太多的时间、太多的心思、太多的精力,专心致志地在自己的摄影爱好上策马奔腾。
许多她曾服务过的家庭说,她“很隐秘地”去拍摄。
哪怕“美国梦”的魅影如火如荼,但是对于一个女性而言,始终有些空中楼阁。
人们还在口头艳羡唏嘘盖茨比的传说,却未必想要看到一个不让须眉的巾帼真真正正地凭借着一门才艺扬名立万——尤其当她看起来那样普通,尤其当她就活在自己身边。
就像19世纪的英国女作家简·奥斯汀,很多人知道她的名作《傲慢与偏见》和《劝导》,但未必知道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一个写作的女人所要面临的风险。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创作,生怕被家里人发现。
在纸上淋漓挥洒,现实中却如履薄冰。
更重要的是,她们必然会有着比男性更多的对自我的怀疑与否定。
这些东西拍出来、写出来,真的会有人看吗?真的会有人欣赏吗?真的会有人渴望收藏吗?
虽然在做这件事情的过程中,已经忘记了计较得失,但想到有朝一日真的会落于人前,还是会心惊胆战。
女性仿佛天生被规训成为一个贤妻良母,只有相夫教子才是正道,其余的都是旁门,都不值得被宣扬,都不值得作为倚靠。
这是时代为女性圈起的藩篱。
而无论是简·奥斯汀,还是薇薇安·迈尔,她们最终都选择了独身。
虽然背后可能各有各的缘由,但是她们都用自己的事迹晓谕了世人——
一个女人,不因独身而不芳。
婚姻,只是一种选择,从来都不是一个结果,更不是一个必然的选项。
一个女人,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都有机会实现内心的愿景。
只要心意够坚定,只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至于运气的部分,就交给天意。
但我一直都相信,当一个人足够努力,运气这种东西,总会不期而遇。
伍尔夫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薇薇安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相机。
用自己的相机,用自己的双眼,去爱慕这个千疮百孔却也异彩纷呈的世界,其实也是在守护自己内心的一方净土。
她们都克服了重重困难,并且最终得到了她们应得的荣光。
历史记住了她们的名字,留下了她们的作品,继续感动与鼓舞越来越多的,哪怕踽踽独行、哪怕默默无闻、哪怕需要克服重重险阻,也要实现自我的人。
我不太喜欢“伟大”这样高屋建瓴的辞藻,但每一个时代,的的确确总会有那么一些敢于自我超越的人。
每一个时代,也的的确确会有一些像薇薇安这样的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
他们用自身的力量证明了,一个人,可以走在一个时代前面,而且走得很远。
在芝加哥,有千千万万个保姆,但未必能有一个像薇薇安这般出色的摄影师。
我们需要每一个在自己岗位上发光发热的保姆薇薇安,我们也需要一个个在追求梦想、成就自我的路上兢兢业业的摄影师薇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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