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轩;欢迎关注中财论坛
望着长长的路,想着远远的家,我在宽阔而看不到边的公路边——干燥凛冽的风里,扯开那些零零碎碎空空落落的浅淡记忆。
1
干瘦却挺拔的桃树,在一年又一年未及遗忘的暖风里,在祖父靠山的田边一角,收集完一季又一季的明朗和期待后,结满了桃子。
少年时的我喜欢和祖父一起,挎着篮子走进这里,在这长满杂树野草的自带原始气息的山林里,在这走多少遍都不会厌倦的田埂边,撑起长梯,在天空的掩映、在枝叶的摇摆里摘桃子。
即便沾得满身桃胶和脱落的桃叶,伸累了脖子与胳膊,刮破了手掌和衣裤,都不要紧。
再等一会,和祖父一起将桃分成多份,再抬着篮子分别送给邻里尝鲜,收获一些称赞就够让我雀跃。
桃树呢,大约是野生的,也可能是祖父寻觅移植而来。
它在我不知道的时间,大约只在祖父的关怀与注视中,长高长大。在那个没有多少选择的年代,祖父总会不动声色地准备一些小小惊喜。
再后来,桃树和祖父都相继只存在于记忆里。间或回家,嗅到四面八方的风送来的花果清香,会下意识地追出去,找找来源,然而处处景观树,一树一树的风,却再也不见桃树了。
2
之后,在老家门口的堰塘边,有了一株酸柑子树,几乎所有人都对它不抱希望。
它临水生长在堰堤上,不太高,叶子小,树枝也不够粗壮,却能让酸柑子挂得满满当当,风一吹特别有硕果累累的感觉。
下侧是一个木筏式用水阶梯,邻里之间清洗衣物、挑水洗菜也就都在这里。
以前放假的时候,我常站在树下,看母亲蹲在堰塘边一遍一遍清洗衣物。堰塘很宽,往前延伸是方块的田,再往前就是起伏的山,以及笼在云气里的天空。
我帮不上忙,会挨着母亲或站或坐,不管她在忙着什么。这颗酸柑子树的位置奇好,就着母亲的气息,可以从容眺望田野、远山以及天空,我常常觉得有一种豁然的舒适与美好。
后来,我离家,想念母亲和家的时候,也突然想念起酸柑子的味道。就像小时候不喜欢吃的东西,到后来的后来,却开始本能地追寻它们。
等习惯了独自上路,也就习惯了与那些在母亲身边的、平淡的光阴告别。
3
除此之外,家门口两侧,还有两株父亲给予特殊照顾的银杏树,从不被注视的角落,它们被移植到门前的绿植栏。
刚移植过来时小小一株,原以为它们缓慢地生长,直到我成熟,直到父亲老去。可忽然之间,它们就高过了两层的小楼,虽依然干瘦,叶子也会随着季节更替新生与脱落。
偶尔也会有陌生的人突然从旁边的公路过来,问父亲这两棵树卖不卖。
除了家里的狸花猫会突袭般冒出来,伸出爪子在树干上练练抓或慵懒地伸伸懒腰,也就只有我喜欢研究一下它们,有时会拾两片扇子形状的叶子,夹在书本中间,当作标签。
等过段时间,它会带有一种特殊的香气,让整本书也变得爱不释手。
我喜欢看银杏树随风摇摆的样子。它们虽然细瘦,也会摇着叶子,却不像其它的树那么夸张,只是温雅地颤动一下,像一个绅士。
有一年,其中一株银杏却结出了圆圆的果子,不太起眼地挤在一起,像隐藏的艺术品。父亲没有管它们,好像只要它们还在就很好。
可惜,到后来,这两株树还是卖掉了。
再后来,等我又一次回家,连数十年的老房子都已被夷为了平地,地上横七竖八地散乱着零碎木料和破碎的砖瓦,门前连一株像样的树都见不到了。
找到曾经眺望过的位置——视线依然开阔,风没有任何阻挡地吹过来。田野远山以及笼着云气的天空,不再亲切。而一侧,新建的公路,却硬生生地推开了田野与远山,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