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巴嫩经济危机愈演愈烈,是否会陷入破产?

2019-10-10   中东研究通讯

黎巴嫩总理萨阿德·哈里里近期访问阿布扎比时称,黎巴嫩正在寻求阿联酋的投资,以拯救国内经济,并誓言要实施拖延已久的改革,以抵御经济危机。目前黎巴嫩是世界上债务负担最重、经济增长最缓慢的国家之一。

经济危机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18年黎巴嫩财政状况急剧恶化,通货膨胀率飙升,平均为6.1%,财政赤字扩大了约4.5个百分点,赤字占GDP的11.5%,债务负担达GDP的150%。2018年GDP增长率仅为0.2%,而2017年为0.6%,经济活动的减速与流动性收紧有关。

黎巴嫩自1997年底以来一直实行钉住汇率政策(1507黎巴嫩镑兑1美元)。然而,当前美元短缺已迫使黎政府制定新的金融工具和贸易机制,同时需从国外进口小麦、药品和燃料。由于担心黎巴嫩银行系统美元持续短缺,钉住汇率也在不断下滑。

黎巴嫩科技和投资国务部长阿黛尔·阿菲奥尼周二在贝鲁特称:“经济和金融问题严重,但我们知道黎巴嫩人民是富有韧性的。”阿菲奥尼还表示,为了吸引投资,克服结构性失衡,必须进行结构改革和财政调整。

黎巴嫩美国大学经济学副教授瓦利德·马拉鲁说,黎巴嫩的经济70%是美元化的,由于黎巴嫩使用美元,贝鲁特必须遵守美国法律。 “我们已生活在危机中,这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他在谈到制裁以及黎巴嫩是否决定停止遵守美国财政部的命令时说。

近期,国际评级机构惠誉(Fitch)下调黎巴嫩国债评级为CCC(跌入垃圾级)后,黎巴嫩经济进入紧急状态。9月底,抗议者走上几个主要城市的街头,抗议生活条件的恶化。贝鲁特的一些抗议者身穿切·格瓦拉T恤衫。

黎巴嫩的抗议者,来源:aljazeera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称,黎巴嫩的收入不平等尤为严重,在2017年的一份报告中,黎巴嫩在141个国家中排名第129位。

自2011年3月叙利亚爆发冲突开始以来,多达150万叙利亚人(约占黎巴嫩人口的四分之一)在黎避难。世界银行在《国家概况》中称,这对黎巴嫩的公共财政和社会凝聚力产生了影响。

9月30日,黎中央银行承诺进口燃油、药品和小麦的公司可享受固定官方汇率,这是为了避免上述必需品出现短缺。长期以来,美元在黎巴嫩是一种可靠的固定资产,而现在却成了一种困扰。虽然美元短缺并非都是坏消息,因为它可以抑制进口,削减去年占GDP的25%的经常项目赤字。但对于黎巴嫩这样一个高度依赖进口商品的国家来说,这是难以承受的。黎巴嫩各种商品严重依赖进口,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数据,该国80%的粮食是进口的。

在过去的几周里,顾客们排队等待数小时无法取出存款。许多自动取款机已停止发放美元。不少银行已悄悄将取款限额降低到每天1000美元,并实施了临时性规定,比如禁止下午5点后、周末进行美元交易,禁止员工使用自己的账户。这无形中推高了黑市汇率,一美元当前可兑换1600镑,有时高达1750镑。

首当其冲的是需要美元的企业。例如,加油站以磅出售燃料,但以美元购买,他们在9月底举行过罢工,抗议货币贬值。忧心忡忡的司机排起长队,小麦生产商也发出警告,未来可能会出现面包短缺。

为了保持与美元挂钩,黎巴嫩央行以高于市场的利率向商业银行借入美元。过去几年,这是一个可行的做法。然而,就像金字塔计划一样,只有在不断有新资金供应的情况下这才能奏效。黎巴嫩多家银行由政治家及其亲属控制,一些人已将储蓄转移到国外,因此存款增长率自2005年以来为最低。

过去近十年,黎巴嫩商业银行存款稳步增长,但目前,商业银行的存款已开始缩水(见图表),高达20%的利率已无法吸引美元。截至7月底,商业银行在黎央行的存款为1470亿美元(美元和黎巴嫩镑),同比增长23%。银行业总资产约57%现由央行掌控,这是十年来的最高水平。

黎巴嫩商业银行及商业银行在央行的存款,来源:the economist

政治危机

在黎巴嫩,有约100个政党和18个公认的宗教派别。反对派叙利亚社会民族主义党(SSNP)主席法里斯·萨阿德(Fares al-Saad)认为,这场危机不仅与经济有关,而且主要与政治有关。他表示:“政府很快就会发生变化,一些政党将参与示威游行。” SSNP活跃在几个中东国家,是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政治盟友。

与以往一样,在危机面前,黎巴嫩的军阀和寡头们忙于争吵。今年夏天,两名部长助理在枪战中丧生,内阁有六个星期未开过会。国家的大选在2013年至2018年间被推迟了三次,而2019年度的预算直到今年7月才获得议会批准。

最近的事态发展可谓是多种因素累积的结果,包括来自黎巴嫩侨民人口众多的国家(包括拉美和海合会国家)的汇款减少以及国际捐助者的投资减少。在过去几年里,富裕的海湾国家会提供纾困,但他们现在不再那么慷慨,部分因为他们认为黎巴嫩政府对真主党、伊朗支持的民兵和政党过于宽容。

此外,叙利亚国内冲突以及美国对伊朗支持的真主党的制裁对黎巴嫩的危机产生了直接影响。

黎巴嫩总统米歇尔·奥恩在本届联合国大会发言中表示:“叙利亚人的流离失所对黎巴嫩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构成了严重威胁,并导致黎巴嫩经济危机加剧、基础设施遭到破坏、失业率持续上升。”

叙利亚危机的影响是黎巴嫩面临的关键问题之一。叙利亚自2011年3月爆发冲突以来,多达150万叙利亚人(约占黎巴嫩人口的四分之一)在黎避难。这给黎巴嫩的公共财政、服务保障和环境造成了压力。这场危机预计将加剧黎巴嫩公民的贫困率,并扩大收入不平等。据估计,由于叙利亚危机,又有约20万黎巴嫩人陷入贫困,另有25-30万黎巴嫩公民失业。

黎巴嫩某商业银行董事长匿名指出,大量叙利亚商人在黎做生意给本国带来了额外压力。叙利亚商人从黎巴嫩商人购买商品时,他们用黎巴嫩镑支付,之后货物被运到叙利亚,但黎巴嫩商人需要用美元购买商品,这耗尽了黎巴嫩的美元供应,当前美元储备基本用尽。

与此同时,美国对伊朗支持的真主党实施制裁也进一步加深了该国的危机。特朗普政府已将对黎巴嫩恐怖组织及其相关机构的制裁力度提高到前所未有的水平。两名美国官员9月访问了贝鲁特,并警告称,制裁将会增加,以剥夺真主党的收入来源。

美国财政部负责恐怖主义和金融情报的副部长西格尔·曼德尔克尔上月在阿联酋表示:“我们最近对真主党采取的行动超过了我们反恐计划的历史。” 曼德克尔称:“华盛顿相信黎巴嫩政府和央行将做正确的事情,确保真主党不再获得银行资金。”

真主党是1982年以色列侵黎后由伊朗革命卫队建立的,在20世纪90年代扩展到政治领域前,它主要致力于军事活动。该组织被美国以及一些海湾阿拉伯国家和一些拉美国家指认为恐怖组织,而欧盟仅认为真主党的军事派别属恐怖组织。真主党及其盟友在黎议会和政府中拥有很大的权力,黎巴嫩总统米歇尔·奥恩是该组织的强大盟友。

真主党的军队 来源:AFP

今年7月,美财政部以两名真主党议员阿明·谢里和穆罕默德·拉德为目标进行制裁,这是针对目前在黎巴嫩议会任职议员的首次行动。一个月后,财政部外国资产管制办公室制裁了贾马尔信托银行,称其为“故意便利银行活动”,否认指控的银行随后被迫关闭。美国财政部将向任何提供“真主党财务方面有价值信息”的人悬赏1000万美元。

真主党领导人哈桑·纳斯鲁拉表示:“我们过去说过,当我们遭受不公正待遇时,我们可以保持耐心,但当我们的人民遭受不公正待遇时,我们应以不同的方式行事。”纳斯鲁拉认为,国家和政府应该保护黎巴嫩公民。纳斯鲁拉显然是指实施美国制裁的黎巴嫩央行,他说:“一些国家机构不应急于以这种方式实施美国的愿望和命令。”

结语

当前黎巴嫩经济状况堪忧,国家是否会陷入希腊式破产已然成了值得担忧的问题,与其说这是一场经济危机,倒不如说是一场信任危机,是民众对官商勾结、腐败猖獗的绝望。国内经济的结构性问题和根深蒂固的腐败问题,再加上叙利亚国内冲突以及美国对伊朗支持的真主党的制裁对黎巴嫩的影响短期内不会消除,这将从里外两个层面激荡起更多的不确定性和社会动荡。